湖南省桃江縣第四中學爆發 76 例結核病，50 餘位來自同一個班級。這並非偶然，是學校和當地疾控中心長達一年的忽視和掩蓋之下的結果。部分患病學生一直在上課，兩天前的體檢中，該班新增 10 多起病例。
出品 | 網易《知道》工作室
作者 | 龐礴
距離 2018 年高考還有 203 天，湖南省桃江縣第四中學 364 班的 89 個學生中卻隻有 30 多位在原教室學習。8 月下旬至 11 月 13 日止，該班共有 50 多位學生查出患有肺結核。最近查出患病的學生還有部分未停課。
桃江縣第四中學高三學生的暑假隻有 7 天。8 月 7 日開學，開學後幾乎每天有人請假回傢。3 天後，學校請疾控中心的醫生在階梯教室中為 364 班學生抽血檢查，理由是 " 排除肺結核的可能 " ——盡管驗血並非確診肺結核的準確方法（正確方法是 CT 和痰的結核菌培養）。7 個學生被確診，隨後休學。學校第一次向學生派發瞭結核病防治的宣傳品。
8 月 18 日，班主任易躍新突然走進教室，宣佈該班學生提前離校，要求他們做身體檢查，隻有帶著健康證明才能返校正常上課。學生劉寧（應當事人要求化名）為假期到來而高興，在日記中寫下 " 幸福來的有點突然 "。
學生陸續前往桃江縣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做檢查，單 8 月 19 日一天就有 20 多個人確診肺結核。縣人民醫院的 CT 叫號屏幕上排滿該班學生的名字，醫院中滿是哭泣的學生。最初兩日校方均不在場，21 日班主任出現，被憤怒的傢長圍住，逼問為何不早些采取措施，回答很簡單：疾控中心並沒有要求停課，而且為患病學生派發瞭藥物。
病房照片（受訪者供圖）
湖南省桃江縣第四中學是縣屬市級重點高級中學，364 班是高三文科精英班，自高一不斷有學生轉入，最多有 100 餘人，後來有人轉出，人數維持在 89。教室擁擠，五張桌子連成一排，易躍新要側著身子才能穿過教室，走進後面的辦公室。
大面積爆發肺結核傳染事件後，該班目前隻有 30 餘人仍在上課。其實早在高一下學期，數學老師帶一個常常咳嗽的學生做檢查，他隨後休學，幾個月的治療後回到低一年的精英班——據說因為肺炎。直到不久前，同學們才知道他患的是肺結核。
學生第一次知道同學患有肺結核是在去年 6 月左右。當時班上一位同學服藥，同學跑過去問，服藥同學表示陰性肺結核，並不傳染。當時，學習占據所有時間，沒人知道 " 肺結核 " 三個字意味著什麼，同學們再沒追問。
但產假中的英語老師不放心，打電話給課代表，提醒學生要戴口罩。第二天，戴著口罩的 364 班成員引起瞭其他學生的側目，他們在廁所、樓道中紛紛繞道而行。當天晚自習，" 班主任說，不要那麼搞得那麼嚴重，弄得人心惶惶，" 王傑說。口罩在一夜之後全部撤下，再也沒人戴過。
這仍未引起校方和疾控中心足夠重視。肺結核除在同班同學之間傳染外，還由從該班轉出去的學生向其他班級擴散，其它班級至今確診的已有 20 多個。
李青告訴網易新聞《知道》，她確診肺結核後，疾控中心工作人員告訴她的傢長：" 四中有好幾個都有結核，你不要和學校說，影響前程。" 暑假結束後，易躍新提醒幾個學生去做體檢，如以前一樣，他並未提起這件事的結果，然而吃藥的人又多瞭，學生們詢問後知道屋子裡又多出 4 個肺結核患者。
傳染由一位早前患有肺結核的同學引起。劉寧在檢查登記表格中發現另一名熟悉的同學的名字。這位成績優異的同學在 2017 年元月確診，記錄顯示他 " 停課 "、" 復課 "，然而他從未缺課，直到如今還在學校，班主任甚至在全班面前誇獎他帶病堅持學習，值得效仿。
大面積爆發傳染病後，其他班級學生湧向疾控中心，兩個窗口排起長隊。工作人員來驅逐他們，" 他說，你們又不是得瞭病，要是有病的話學校會通知你們來檢查的。" 該班學生王傑（化名）向網易新聞《知道》轉述。
部分學生病情證明（受訪者供圖）
此時，學校和疾控中心仍未做好防控措施。當時，除確診的 44 名學生之外，其他人繼續復課。疾控中心主任第一次到學校，通過廣播向全校學生解釋，" 肺結核是可防、可控、可治的。"
直到 11 月 13 日，又一次體檢中發現 10 餘個確診病例。學生中咳嗽出血的不在少數，有人因結核擴散到支氣管而動手術，病情最嚴重的一位除肺結核外，查出盆腹腔結核和腸結核，紅疹佈滿後背，高燒到 40 度，不得不從桃江縣人民醫院轉往長沙中心醫院，醫生甚至下達病危通知書。
王傑向網易新聞《知道》回憶，8 月 18 日之前的某一節晚自習上，某位老師帶著酒氣說，如果學校還不放假的話，他就不教書瞭，表示是校長要求不許放假：" 不死人，不放假。"
截至發稿前，網易新聞《知道》多次聯系校方，對方不予置評。
最新報道
桃江縣有效處置學生肺結核病突發公共衛生應急事件
2017 年 8 月 19 日，桃江縣第四中學發生肺結核病突發公共衛生應急事件。疫情發生後，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第一時間啟動縣級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預案，並報告省、市疾控中心，立即開展治療防控工作。
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多次召開專題會議、患肺結核病學生傢長座談會議，聽取瞭患病學生及傢長的訴求，研究部署疫情處置和病例救治工作，制定瞭《桃江縣第四中學結核病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響應實施方案》，積極開展疫情處置、患病學生治療和傢長情緒疏導工作。
一是全力開展治療。先後 10 多次邀請省衛計委、省疾控中心、省結核病防治所、市衛計委、市疾控中心領導專傢來桃，進行技術指導和病例會診，根據《中國結核病防治實施工作指南》、《關於印發學校結核病防控工作規范（2017 版）的通知》（國衛辦疾控發〔2017〕22 號）、《湖南省衛生計生委 湖南省教育廳關於印發＜湖南省學校結核病防控工作方案＞的通知》（湘衛疾控發〔2014〕21 號）、《學校結核病防治工作手冊》等有關規定，制定瞭第四中學肺結核病確診病例、疑似病例治療方案，按照 " 一人一案 " 的原則，確定瞭患病學生治療方案。截至 11 月 15 日，近 90% 的患病學生經省結核病防治所專傢組會診確定，已經復學或者可以復學。
二是加強疫情防控。制定瞭密切接觸人群篩查及處理方案，先後 4 次對全校師生進行瞭篩查，對患病集中的班級師生及前期未發病學生、密切接觸者進行瞭相應檢查、復查，並邀請省胸科醫院專傢進行會診；縣衛計局對學校食堂、教室、寢室、衛生間等場所，進行瞭徹底清掃、消毒。
三是及時疏導關愛。對患病學生傢長提出的合理訴求全力解決，對不合理的訴求做好宣傳解釋工作。采取 " 三包一 " 的方式（一名教師、一名醫生、一名鄉鎮幹部包一名患病學生），全面負責患病學生的治療、學習、生活等。在治療期間，安排心理輔導老師，積極開展心理輔導，確保情緒穩定。針對患病學生的不同病情，為居傢治療學生傢庭安裝網絡、配備電腦，通過網絡教學讓全部居傢治療學生與全班學生同步學習；抽調骨幹教師 " 一對一 " 上門輔導，確保感染學生治療、學習兩不誤。為解決患病學生後顧之憂，所有患病學生的門診、住院治療費用按醫保政策報銷後，剩餘部分由縣政府統籌解決，對服藥治療患病學生給予適當的資金救助，患病學生學費、校內住宿費、在校就餐費都作瞭具體安排。同時，各鄉鎮及時上門疏導轄區內患病學生及傢長情緒，對特殊困難傢庭進行瞭走訪慰問。
四是開展宣傳引導。聘請省內專傢和組織縣內專傢，到全縣各中小學校進行結核病可防可治可控宣傳教育，發放瞭結核病防控知識宣傳資料 2 萬多份，普及結核病防治知識。
下一步，重點做好以下四項工作：一是不惜一切代價治療患病學生。二是定期對密切接觸人群進行嚴密監測與篩查，防止疫情擴大。三是全力做好傢長情緒疏導和學生心理引導工作，減少對學生成長的影響，確保社會穩定。四是全面加強傳染病防控教育，增強全民防治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