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 月 29 日，長沙，工商執法人員對雲乾公司檢查完之後帶走相關材料。 圖 / 記者華劍
湖南雲乾商務信息咨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雲乾公司）三名離職員工，向瀟湘晨報記者投訴稱，在工作期間，公司以員工的名義向大學生放高利貸。舉報者稱，離職時，他們被要求承擔客戶債務。有兩名舉報者還聲稱遭遇瞭暴力催債。
記者臥底調查雲乾公司時，另一名調查記者以大學生身份向臥底記者借貸。一旁的公司員工上班期間攬下這單業務，通過微信與調查記者交談：學生隻要身份證，按周結算，利息 30%。
舉報
離職 員工稱主要業務是拉大學生貸款
8 月 23 日起，記者先後采訪三名離職員工獲悉，他們剛畢業就進入雲乾公司，成為市場部銷售人員。主要業務就是通過微信、高校貼吧及發展校園代理拉大學生貸款，而所謂貸款分為網貸、私貸（私人高利貸），公司收取的服務費分別為 10%-15%、10%-30%，員工拿到的提成分別是服務費的 37%、三分之一。
套路
先放私貸再慫恿借網貸
三人提及公司兩個套路：先忽悠稱公司資質達不到，網貸批不下來，從而誘導借私貸，同時宣稱利息很低，借 1000 元周息隻要 50-100 元。學生借貸後，根據不同人收取 10%-30% 的周息，又慫恿學生去各大平臺借網貸，" 循環利用 " 直到把學生身上的錢榨幹為止。遇到不懂金融的人就會玩 " 斬頭息 "，即借私貸 1 萬元，但到手隻有七千，三千利息先被收走，名義上周息為 30%，但實際達到 42%，再慢慢地催收一萬元和逾期費。一周到期後，逾期費為每天 5% 本金。
三名離職員工稱，如果有學生逾期，會有專人電話、短信本人或父母催收，不還就上門威脅，再收不回就有專門的人員暴力催收。
早在 5 月 27 日，中國銀監會、教育部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下發《關於進一步加強校園貸規范管理工作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規定：一律暫停網貸機構開展在校大學生網貸業務，逐步消化存量業務。
雲乾公司前員工李軍（化名）說，《通知》下發後，雲乾公司停止放私貸，但讓一些員工以私人名義放貸。
經歷
自稱拒還客戶債務，遭毆打拘禁
李軍說，他手上有 10 多名客戶，平均每人借一兩千元，未還款的本金利息有 3.9 萬元。當他提出離職時，公司要其收回這筆錢未果，" 十幾個人把我帶到工地，聯系傢人籌錢，不按要求做就打。公司逼我寫兩份共計 5 萬餘元欠款合同，因為傢人報警，又逼著說一段錄音，說傷是自己碰的。" 李軍說。
另外一名遭遇暴力催收的彭峰（化名）說，6 個客戶沒回款，本金 3 萬多，利息根本算不清，離職時公司讓他還這筆錢，" 十多人把我帶到茶館，非法拘禁瞭 6 個多小時，被逼沒辦法，向傢裡要瞭 1.5 萬元，扣除 5000 塊工資後，還差 1.2 萬元。可過瞭一個多月，公司稱還要加收一筆利息。"
" 為規避法律責任，私貸都是以員工個人名義放，如果有學生不放心，才會打出公司的旗號。" 李軍提醒大學生，如果四處借網貸，以貸養貸，甚至借過私貸的，" 最好跟傢人坦白，協助解決。自己還貸，債務隻會越還越多。" 沒有這方面借貸的，" 最好遠離校園貸私貸。"
暗訪
業務員：遇到舉報，老板就說不知道
這一舉報內容是否屬實？本報記者對該公司進行瞭臥底調查。
記者調查發現，雲乾公司有員工面向大學生放私貸。還有員工說，遇到舉報，" 老板就說不知道，公安能怎麼樣。"
調查
員工稱公司不會阻止放私貸
8 月 23 日下午，記者來到位於長沙雨花區某商業廣場的雲乾公司面試，成功應聘成為一名銷售專員。該公司法定代表人羅某在面試時稱，公司是給客戶融資，賺取服務費，業務員從中拿 70% 的提成，" 融資都是正規的，不存在放私貸。"
帶記者熟悉業務的於姓業務員稱，公司以前放過一段時間私貸，最近抓得嚴就不放瞭，" 一般金額太大不敢放的，我們就丟給別的公司放。" 另外一名周姓業務員說，" 我這裡有私貸，多少都放，多的是渠道，隻要有人借，五萬以下都可以。" 他說，公司不會阻止放私貸，也不會承擔任何責任，員工可以個人名義放。為防有人舉報，回應措辭都想好瞭，" 老板就說不知道，公安能怎麼樣。"
多名知情人提供的截圖顯示，吳姓業務員在微信朋友圈發佈私貸廣告。記者以朋友需要借兩三萬元私貸為名咨詢，得到的答復是，"（金額太大）放不瞭。" 他詢問負債多少，可以在微信上談。
員工放私貸，不會影響公司麼？市場部吳姓主管對此說，" 公司沒這業務，員工放私貸可以，但不要牽扯公司。" 得知記者對私貸感興趣，法定代表人羅某說，" 公司很早以前也放私貸，但是已經停瞭。但以個人名義放貸不會影響到公司。因借款人是本人，屬於民間借貸，這種行為不會上升到公司行為。反正公司沒有放，管不瞭也跟公司沒關系。"
套路
拉 10 個同學借貸月入 3000 以上
經過初步調查，雲乾公司有員工放私貸。為弄清裡面套路，另外一名調查記者以某高校大三學生的身份，向臥底記者提出借私貸。上述周姓業務員從旁指點臥底記者：" 學生借私貸隻要身份證，周息 30%。但如果玩‘斬頭息’，實際周息高達 42%。"
得知要借 2000 元私貸，他直接微信聯系調查記者，" 一周後還不上可以續借 "。調查記者以還不上為由說需要考慮，他繼續忽悠稱，" 開學跟我做代理，賺錢賺瘋去。"
周姓業務員還試圖遊說記者成為他的校園代理，" 私貸我賺的返點四成，校園貸返 100-500 元。達到相應業績，獎金 100-1000 不等。除去私貸，一個月推薦 10 單，什麼都不管，隻要交易完成，月入 3000 以上。"
記者臥底調查期間還發現，公司為順利幫客戶辦信用卡賺取服務費，會幫忙偽造資產、傢庭住址、公司、職務和收入等資料。吳主管在開會時還提到公司另一項業務：產品分期套現，主要面向在校大學生，這實際上就是變相的校園貸。有業務員在微信朋友圈也宣稱可以辦各類校園貸套現。
執法
涉嫌違規多部門核查
8 月 29 日，記者將情況反映給雨花區政府金融工作辦公室，該辦聯合井灣子工商所、井灣子街道辦事處和井灣子派出所對雲乾公司進行執法檢查。
執法人員進入該公司，對市場部員工身份予以登記，並依法查看上述周姓業務員微信聊天記錄。在會議室內，六七人正在進行催收工作，桌上擺放瞭三部電話，一塊黑板上記錄瞭每個員工的催收目標和完成量。經過初步檢查發現，他們為某網貸平臺催收欠款。
執法人員還發現 73 份 " 金融服務協議 "，借貸對象全是在校大學生，借款用途為消費、學費等。這些協議附帶一份 " 產品分期聲明書 " 顯示，大學生通過某網貸平臺購買 6000 元的蘋果手機，分 6 期還款並支付相應的利息，簽訂時間是五到七月。所謂產品分期，也就是校園貸常用的分期套現。
雲乾公司法定代表人羅某說，《通知》下發後，公司全面停止校園貸業務。對於員工放私貸一事，羅某稱，" 這是私下個人行為，公司很難完全監控。" 執法人員當場駁斥：" 不能說管不瞭，公司從事商業信息咨詢業務，你是公司法定代表人，不能以這樣一條途徑和方式去規避公司該承擔的責任。"
8 月 30 日，記者從上述部門瞭解到，經過初步調查發現，雲乾公司涉嫌存在一些違規行為，多部門正在進一步核查中。
回應
放私貸員工均已被辭退
8 月 30 日，羅某接受記者采訪時說，" 公司自去年 11 月成立以來，從未有過私貸業務。" 羅某說，無論誰放私貸都是不行的，也會影響公司的形象，所以一直是禁止和杜絕放私貸的，一經發現會予以開除，" 我以為沒有員工放私貸。"
就記者臥底調查發現員工上班期間放私貸問題，雲乾公司於 8 月 30 日回應稱，經公司管理層初步調查發現，確實存在這一行為，目前放私貸員工均已辭退，公司發通告嚴禁此類行為再次發生，對於管理上存在的問題也將進行整改。同時，如有員工再開展與校園貸相關業務，一律嚴懲。
有關離職員工自稱被毆打拘禁的事，羅某說，三人在職期間向他個人借錢，所以在離職前討要欠款，並非所說的讓他們承擔客戶的債務，" 李軍的傢人趕到長沙處理，返還瞭欠款並當面撕毀合同，派出所也已結案瞭。至於彭峰，一直與其協調處理，不存在違法行為。"
攝影 華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