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門,不僅抉擇瞭生死,也讓劉鑫面臨著選擇——繼續恐懼還是說出真相?
這是恐懼應有的底線,也是我們有別於動物的人性底線。
作者│秦珍子
編輯│張國
圖源:新浪微博
這是一個帶著命運無常感的悲傷故事——前男友上門糾纏前女友,結果殺死瞭後者的閨蜜。
沒有半點狗血,卻有一絲壯烈。
2016 年 11 月 3 日,在位於日本東京的租屋門外,中國留學生江歌讓同學劉鑫先進屋,獨自應對跟蹤劉鑫而來的陳世峰。仗義執言,化為血泊。
一扇門隔開生與死,躲在門內的劉鑫安然無恙。這扇門似乎還隔開瞭另一些東西,據鄰居回憶,樓道裡曾傳來清晰的吵鬧聲,但在江歌倒下前,她守護別人的那扇門,不曾為她而開。
我不太確定,如果當時是我躲在那扇門後,會怎麼想、怎麼做,因為是人都會恐懼,這是人類作為動物的求生本能。沒有身臨其境,所有道德感十足的自詡都是洋洋大話。
在我們的世界裡,拿時間軸和空間軸比量一下,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故事。大到戰爭中,為自保而投敵,甚至幫助敵人殘害同胞。小到公車上,無視伸向別人口袋的手,甚至在有人與之對抗時仍然保持靜默。我們對做英雄的滋味缺乏想象力,卻生來明白傷口的真實和痛楚。
我們對孤獨感到恐懼,當大多數人都戴上紅色的袖箍,還有幾個人能堅持讓手臂赤裸著。我們對失去利益感到恐懼,如果全村男人的妻子都是買來的 " 商品 ",哪個男人敢站出來為她們指出逃生的路。我們對死亡感到恐懼,面對獨裁者的槍和搶劫犯的刀,我亦不認為自己能最先感知他人的苦,並挺身而出。
同站在那扇門後,我知道劉鑫恐懼——門外那個男人,他威脅我尾隨我,他也許還要打我殺我。求你瞭老天爺,我好怕,讓我先躲一躲。
就好像某一刻,人群晃動著," 剛剛好 " 擋住瞭我的視線,我看不清那個小偷瞭,於是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反正我一個人也改變不瞭什麼。
盡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目擊者的沉默讓惡更加肆無忌憚,但法律說我不是共犯,誰又能制裁我呢?更何況,法律還說瞭,我可以先保護好自己。
陳世峰殘忍地掏出兇器,依傍的也許正是劉鑫的恐懼。然而直到這時,恐懼存在也好、被利用也好,都還沒有觸碰到一條底線,那條線在門打開之後才清晰可見。
我不清楚我會不會挺身而出,即使那個人因為保護我正在受到傷害。但我很清楚,當我完好無損地從門後走出來,應該去做什麼。
對任何一個 " 人 " 來說,這都顯而易見:幫助受害人的傢人,讓兇手得到懲罰。即使不談人性和道德,隻談法律,也應該作為當事人協助警方調查。不少人可能還會多做一些什麼,比如為怯懦的自己感到羞恥,比如傾盡全力報償恩人的母親。
如果恐懼真的有底線,那麼毫無疑問,接下來,劉鑫突破瞭那條底線。
她不認可江歌的犧牲,無視江歌媽媽的聯絡,任由自己的傢人侮辱和損害這位絕望的母親。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當江媽媽在網上發佈信息尋找她之後,她威脅道:不刪帖就停止協助警方。
從 " 受害者 " 到 " 施害者 ",不過是一道門的內外之別。門內的她,飽受威脅之苦,驚慌失措。一走出門,她就用起瞭兇手的招數,把這種威脅加諸他人。她的恐懼中生長出惡,並熟諳恐懼的運行法則。
也許劉鑫依然害怕,她不敢直面過去,不敢負擔當下,不敢承諾未來。但這種害怕已經擊穿瞭恐懼應有的底線。江歌失去瞭生命,而她還在害怕名譽受損,害怕正常生活被影響。
在輿論壓力面前,讓劉鑫說出真相就像讓她打開那扇通往未知恐懼的門一樣困難。她幹脆讓它變成瞭 " 羅生門 ",一會兒說 " 推瞭一下門被彈回來瞭 ",一會兒又說 " 不知道門外是誰 "。
如果我一定要戴上紅袖箍,至少我可以不對老師和親人揮舞棍棒。如果我一定不敢摁住小偷的手,至少可以在有人沖上去時給予援助。如果我一定做不瞭第一個站出來對獨裁和暴行說不的英雄,至少我可以不做幫兇。
這是恐懼應有的底線,也是我們有別於動物的人性底線。
不過眼下,最讓人擔心的,還是公眾失焦的憤怒模糊瞭這件事真正的焦點——兇手應受什麼懲罰。誰也不要認為翻瞭上百個網頁就能瞭解事件真相,誰也不要覺得自己內心的判決會優於法槌的定論。
把陳世峰交給法律,把劉鑫交給時間。
隻有最公正的裁決才能告慰那個美麗勇敢的女孩,當她把朋友推向安全的島嶼,獨自面對風暴之時,她已經突破瞭恐懼能控制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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