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歲的劉金銀是四川省合江縣三塊石村唯一留在村裡的年輕人,以直播和拍攝小視頻為生。2017 年初,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始接觸這種新鮮的互聯網玩意,未曾想過半年裡竟收獲 8.6 萬粉絲、賺到瞭 8 萬塊錢。三塊石村地處丘陵,村民們散落而居,隔坡相望。圖為父親劉明傑在灶臺旁燒柴,金牛架起腳架直播農村人做飯的過程。過去 20 多年間,劉明傑一直希望能把兒子送出農村,但對於兒子進城之後做什麼,劉明傑給不出任何建議和支持——那是他不理解。谷德 攝
千百年來,這裡的人們以種植荔枝為生。2015 年,政府啟動 " 寬帶鄉村 " 工程,周邊村莊全部接入寬帶,移動互聯網的觸角也延伸到這裡。劉金銀住在村裡,生活作息跟上班族一樣規律:每天早上 7 點起床,8 點開始直播到中午,下午 5 點又開始直播到夜裡 12 點;早上打魚,中午做飯,夜裡捉黃鱔,記錄下各種鄉村的日常。圖為三塊石村所在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航拍。合江縣位於長江、赤水河、習水河交匯的三角地帶。圖中右側是長江、左側是赤水河、習水河。
劉金銀手裡一邊攥著手機和充電寶,一邊提著水桶,走在田埂或者河邊對著鏡頭 " 喃喃自語 ",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村子裡,多少讓世代以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感到怪異。劉金銀擁有兩個世界。圖為由於氣溫過高容易造成手機視頻卡頓,金牛用濕瞭水的紙巾貼在手機後背上,為手機 " 解暑 "。他一個月要花掉 200G 流量,開支超過一千元。
現實中,他叫劉金銀;在小視頻平臺裡,他叫金牛,這是四川話裡 " 劉金 " 的倒裝。金牛之於劉金銀,是真實世界在數字世界裡的投影。但在一些研究短視頻的人眼中,農村題材的視頻充斥著各種荒誕與不堪。圖為金牛坐在村裡一處小坡上打開直播平臺,他對著鏡頭招手,和粉絲們打招呼。這樣尋常的動作,在一些不理解的村民看來十分怪異。
" 你能看到一個個自虐視頻、低俗黃段子、和各種行為怪異的人。" 一篇刷屏熱文《底層殘酷物語》中是這樣評論某視頻平臺上的農村影像," 其中充滿瞭殘酷而荒誕的場景,令人不適 …… 他們希望自己能突破社會結界,到達物質豐饒的另一個世界。" 劉金銀不否認自己做小視頻是希望有一天能去 " 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 ",以此開拓一下眼界。圖為從空中數百米的高空俯瞰三塊石村。
金牛每次找選題拍攝的同時,還要尋找手機信號。這構成瞭金牛這樣的草根達人生活景象中的一個意象:他們一直在尋找,尋找外面世界的信號。金牛有超出他閱歷的精明,他對網上那些自虐、荒誕、打黃色擦邊球的視頻非常不屑。" 城裡人不喜歡看那些," 金牛說," 他們對農村真實生活是非常有好奇心的。" 於是,川南農村在他沒有任何技巧的鏡頭下充滿瞭質樸的活力。瀘州一位文化幹部說,看金牛的視頻,是城裡人精神上的一種農傢樂。但村裡其他人會有不理解。劉金銀坐在村口直播時,有老人質問他,這樣拿著手機說話在幹嘛,是不是有病?圖為金牛的表叔,村民們稱 " 貓叔 ",常常到金牛傢幫著炒菜做飯。金牛用小視頻記錄捉黃鱔、抓龍蝦、搬螃蟹、釣鰱魚等活動,也用小視頻記錄著自己身邊人的真實生活。
51 歲的父親劉明傑是劉金銀最主要的反對者。劉明傑每天天亮就起床,下地幹農活到中午。辛勞春播,自然會有豐碩秋收,是劉明傑所理解的生活方式。劉明傑對兒子和所謂的小視頻一無所知。他罵兒子一天到晚 " 逑事不幹,也不上班 "。他希望兒子去工地,一天至少有 300 元收入。直播算什麼呢?如果有天這些平臺都關瞭,兒子怎麼辦呢?他靠什麼謀生呢?這是劉明傑的擔憂。圖為金牛舉著手機、三腳架,提著水桶,走在田埂上。
逐漸地,父親和兒子和解瞭。隨著金牛直播收入的增加,劉明傑也停止指責,他用兒子淘汰的手機,開始看起瞭直播。夜晚降臨,當金牛騎著摩托去野外直播,劉明傑就會進入他的直播間,看著屏幕上的兒子有說有笑,慢慢地 " 心裡變得踏實一點 "。圖為晚飯過後,金牛的妹妹和侄兒到房屋後邊給傢裡養的幾條狗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