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彩禮曾要價 50 萬 如今“指導價”兩萬

08-04

好不容易熬到兒媳過門,老梁卻用一根麻繩,結束瞭自己的生命。

這事,出在河南省柘城縣。縣裡有個張橋鎮,張橋鎮有個張橋村,村東頭有個氣派院,院主人就是 2015 年過世的老梁。

白樓、紅門、金色瓦片,乍一看透著 " 實力和臉面兒 "。可走進門,卻吃驚地發現,墻沒有刷白,窗沒有玻璃,就連通往二層的扶手都沒有安裝。再一問,門是賒的,窗是賒的,樓板也是賒的。

為給兒子娶媳婦,老梁借錢蓋樓房、送彩禮,欠瞭一屁股這輩子還不完的債,直到搭上命。

" 喜事一辦,毀於一旦。" 鄉親們說起來,也隻能搖頭嘆息。老梁的悲劇雖極端," 天價彩禮 " 之痛卻十分普遍。在柘城縣周邊,娶親禮從六萬六、八萬八,一路飆漲,後來幹脆按斤稱人民幣—— " 三斤三兩 ",約合 14 萬元。沒多久," 萬紫千紅一片綠 " 又風靡鄉裡:一萬張 5 元、一千張 100 元和若幹張 50 元,約合 18 萬元。這還不算完,再加上一輛汽車和一棟樓,美其名曰 " 一動不動 ",還要幾十輛車組成的迎親隊。估算下來,一對新人從相親到過門,開銷得要 50 多萬元。

一個農民靠種地、打工,不吃不喝,每年攢 5 萬元,湊上這錢要整整 10 年。

移風易俗,刻不容緩。去年底,中宣部、中央文明辦召開專門會議,提出把反對鋪張浪費、反對婚喪大操大辦作為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推動移風易俗,樹立良好鄉風。柘城縣立行立改,降彩禮、易風俗,文明節儉辦紅白事,助力脫貧攻堅。

一場觸及農民心靈秩序的 " 彩禮之變 ",在張橋鎮漸漸生發。

↑" 天價彩禮 " 給農民帶來沉重負擔。人民視覺

↑ 河南省柘城縣出招遏制 " 天價彩禮 ",訂婚禮金不超過兩萬。人民視覺

重禮壓折瞭脊梁

" 來倆去一個!老梁走之前,不斷重復這句話。那意思,來瞭兒媳婦、小孫子,他該走瞭。" 老田說起丈夫,至今無法釋懷。

3 年前,老梁的兒子——小梁在外打工,認識瞭鹿邑縣的小趙姑娘。戀愛不久,小趙有孕在身。2015 年春節,小梁回到老傢,央告父母前去定親。

定親,在豫東叫 " 押帖 ",主要商量拿多少彩禮。第一趟去,老梁、老田歡天喜地到鹿邑,找瞭傢上好飯店,請小趙父母吃飯。酒過三巡,老梁大方地掏出 2000 元,當作見面禮。小趙的娘斜眼看瞭看,正色說道:" 新房不蓋好,閨女不能嫁。彩禮不能少瞭‘六萬六’ ……"

老梁一聽,犯瞭愁。蓋新房,梁傢連借錢帶賒料,已經欠下 7 萬多元,從哪再擠 " 六萬六 "?

老田身患哮喘,咳嗽一陣,勉強挺直腰桿:" 不怕,新房已經蓋瞭一棚,第二棚很快蓋完。"

" 押帖 " 之行,不歡而散。

第二趟,老田叫老梁,老梁不願去。她鼓起勇氣,喊瞭三個親戚,提著禮物,去跟對方 " 拉鋸 "。一見面,小趙的娘讓座端茶,倒也熱情,可嘴裡隻念叨困難:" 一年前,她哥結婚,用完傢裡的錢。她弟比她小一歲,也要定親。人傢要六七萬元的彩禮,俺咋辦?" 老田費瞭半天口舌,也沒把彩禮降下來。

第三趟、第四趟、第五趟,五談五敗,老梁來瞭氣:" 這門親成不瞭,不辦瞭!"

老田又是責怪女方,又是心疼兒子,一天到晚對著丈夫抹淚:" 村裡小子多,閨女少,錯過這個閨女,兒子打光棍咋辦?"

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小趙也著瞭急,請舅舅出面向父母說情。小趙爹娘商量,把彩禮降到 5 萬元,不過有言在先,要 100 箱禮品送親戚朋友,一箱也不能少。梁傢拗不過,隻得答應,把婚禮定在 2015 年的 " 五一 "。

快到 " 五一 ",梁傢的房子沒有完工,左挪右借,沒湊夠彩禮。趙傢放出話:" 最多寬限一個月,蓋不好房,拿不出錢,別想結婚。" 老梁咬著牙,一邊加快蓋房進度,一邊貸款付彩禮,還從商店賒瞭 100 箱禮品,裝上小貨車。

6 月 2 日,終於要辦喜事瞭。梁傢張燈結彩,準備娶親。凌晨時分,突然接到趙傢的電話:" 孩子生瞭!"

" 丟人現眼!" 老梁聞聽消息,氣得跺腳,隻得取消婚禮,匆匆把娘倆接回。

過瞭倆月,小趙的哥哥添瞭胖小子,叫她回娘傢辦喜事。張橋村離鹿邑縣有十多公裡。小趙嫌路遠,半開玩笑對公公說:" 進門前,您還答應給俺買輛汽車哩。" 老梁一聽,沒理兒媳,頭也不回就走出瞭傢門。當日凌晨,他用一根麻繩,無聲無息結束瞭自己的生命。死的時候,不到 50 歲。

" 他爺爺走後,日子過得艱難。兒子、兒媳婦到外地打工還賬,到現在沒還完。" 老田說,誰傢不娶媳婦、不嫁閨女?那麼多年立起來的老規矩,誰能挑頭捅破?

彩禮咋就長瞭翅膀

田艷,張橋鎮嶺子朱村人,說媒十多年。對 " 押帖 " 的規矩,十裡八鄉沒比她熟的。

" 七八年前,‘押帖’隻要七八千,最多‘萬裡挑一’,也就是一萬零一。3 年前,彩禮像長瞭翅膀,變著花樣兒飛漲。" 田艷嘴快,細數歷史,頭頭是道:2014 年兩萬一千八(兩傢一起發),2015 年六萬八(既順又發),2016 年十萬零一(十萬裡挑一)、十五萬八(要我發)。禮金之外,還要買 10 萬元以上的小轎車,新蓋二層樓,不少還得在縣城或市裡買 100 平方米以上的房子。

彩禮為啥一路走高?主因是男多女少。" 在農村,整條街看不到幾個女孩,村村如此。" 張橋村一位農民擔憂地說。到村委會,翻開張橋村的統計簿:全村適齡未婚青年 80 人,男青年有 60 名。女青年外出打工,不少嫁到瞭外地,加劇瞭男女失衡。

" 前些年,都想要男孩,不稀罕閨女,現在問題來瞭。一到過年、麥收——相親說媒的旺季,誰傢有個閨女,門口能排幾個小夥,一個挨一個‘面試’,跟‘選美’似的。" 田艷說,去年春節假期的一天,她曾帶著 4 個小夥去同一傢相親。

閨女金貴,彩禮不斷加碼。於是,男方外出打工掙的錢,全拿回村蓋樓。樓蓋好,娶瞭媳婦,再一起外出打工,把空房子扔在農村。偌大的二層樓,隻有老人和小孩留守," 一樓住人,二樓養鳥。"

對近城區的農村小夥、經濟好的傢庭,女方要得較少;越偏、越窮的地方,規矩越多,女方要得越狠。在偏遠鄉鎮,父母怕女兒嫁過去吃苦受窮,對男方 " 爹娘老的不考慮,弟兄倆的不考慮 ";除瞭彩禮,外帶上轎禮、下轎禮、要 " 好 " 禮、改口費,以及牛羊肉、肘子、煙酒、果品。村裡人調侃:" 嫁個閨女,夠開一個小超市瞭。"

田艷說過一個媒:女孩的父親因傷殘不能勞動,傢貧如洗;哥哥過瞭婚齡,仍沒對象。提親時,女孩的母親央求田艷,向對方要 10 萬元彩禮,好給自己的兒子蓋房娶親。男孩父母口頭上答應,但走後再沒有下文。無奈,女孩與男友灑淚分手。

在農村,面子看得比啥都重。相互攀比,推高彩禮。有一年春節,田艷保瞭兩個媒。趕巧,倆小夥兒同村,倆閨女同村。第一傢先 " 押帖 " 六萬六,第二傢後 " 押帖 " 八萬八。頭一傢忽然覺得沒面子:" 一塊長大的閨女,憑啥俺比她便宜?" 要求追加彩禮。男方不同意,女方 " 任性 " 退親。

" 不光女方要面子,男方也死撐面子。" 柘城縣紅娘協會副會長楊鵬談起一樁婚事:姑娘比小夥大 6 歲,著急結婚,明確表示不要彩禮。男孩父母堅決不同意,非要送六萬六。是男方 " 不差錢兒 "?並不是。男方貸款買房,借債送禮,塌瞭不少窟窿,之所以硬挺,就一個想法:娶媳婦是大事,不能讓人傢看不起。" 有些小夥的個人條件稍差,過瞭 25 歲找不到媳婦,爹娘都不好意思去別人傢串門子、赴喜宴。為娶個媳婦,情願勒緊褲腰帶,多出彩禮。"

因為拿不起彩禮,不少農村男青年長期單身,甚至成瞭 " 終身光棍 ";不少農民傢庭因婚致貧、因婚返貧,影響到脫貧攻堅。

讓黨員幹部打個樣

記者趕到花馬李村,村支書李傳偉的妻子,趕緊出門,躲著不見。

李傳偉坐在板凳上,點著煙,狠吸瞭幾口:" 移風易俗,俺媳婦支持。黨員幹部不帶頭,群眾工作不好做。"

一旁的幹部插話說,李支書嫁閨女,少要彩禮、節儉辦事,在傢頂瞭不小的壓力。

年前,閨女定親。男方按 " 老規矩 ",要送六萬六到李傳偉傢。

" 誰傢閨女不出嫁?都要高彩禮,惡性循環。" 李傳偉打定主意,降低彩禮,又怕妻子這一關不好過。

他先到鎮黨校,聽瞭一堂移風易俗黨課,回來給妻子傳達政策。妻子的臉一黑,不吭聲,給李傳偉來瞭個 " 悶頭頂 "。

他不死心,接著說:" 少要彩禮是好風氣,咱當幹部,得先支持。" 無論咋說,妻子不表態。

正巧,張橋鎮鎮長史雲潔來村裡。李傳偉拉上鎮長,到傢說服妻子。妻子一見有領導來說彩禮,把門一關,扭頭就走。

不久,縣裡下發文件,要求黨員幹部操辦本人和直系親屬的婚嫁,必須提前 3 天向縣紀委或單位黨組織書面報告;必須執行新標準,否則給予黨政紀處分。村與鄉鎮簽訂目標責任書,把移風易俗納入年度考核,工作不力追究主要領導責任。

李傳偉立馬簽訂《移風易俗承諾書》,拿到妻子面前。這回,妻子不再堅持,答應隻要 1.6 萬元。

上黨課,統一黨員幹部思想;下文件,約束黨員幹部行為。目前,柘城基層黨校進行 88 場次移風易俗培訓,受教育者達 1 萬多人次。

管住瞭幹部,還得引導群眾。

農村人愛看戲,柘城在戲上做文章,縣裡新編的好幾出戲,演瞭 500 多場,受教育群眾 10 多萬人次;新拍微電影《雷哥定親》《鬼火》,網絡點擊量超過百萬。各村街頭貼宣傳畫,村委會打開大喇叭 …… 宣傳鋪天蓋地,村村不落。

最受歡迎的戲是《請閨女》。

戲裡說,張玉米嫁給李瓜秧,一個月也不回娘傢。老兩口不放心,前去看閨女,這才發現,李瓜秧相親時用的樓房、送的彩禮,全是借的。為瞭還賬,小兩口被迫住進破屋子。

" ‘怨你怨你都怨你,把閨女當成取款機。’聽戲詞,笑中含淚,入心入肺。" 張橋村村支書張文彬說。

新戲雖好,村民單是看熱鬧。真叫誰傢簡辦紅白事,誰也不想伸頭。咋辦?" 軟 " 要宣傳," 硬 " 要約束。

柘城制定操辦紅白事的參照標準,經過群眾表決,全部上墻公佈:訂婚彩禮不得超過兩萬元;提倡婚事 1 天辦結,3 天回門不請客;取消新人下車禮金;收受賀禮、禮品、禮金,農村控制在 100 元以下;迎親車隊不超 6 輛,行駛中不放鞭炮。婚宴嚴格控制宴請人員范圍,隻限近親屬;每桌 10 人,自請廚師的,含煙酒不超過 300 元。

幹瞭十幾年村支書,張文彬清楚,農村的風俗根深蒂固,要想 " 全面開花 ",先得攻破 " 第一傢 "。

" 第一傢 " 選誰?住在村委會對面的張華濤。他傢的閨女叫張妮,今年 23 歲,正要定親。張傢搞運輸,不差錢,光看新蓋的二層樓,房子多達 10 間,咋也住不完。張華濤覺得,彩禮少瞭沒面子,要 8 萬元,不高也不低。

張文彬登門,勸張華濤降彩禮,被一口回絕:" 規矩咱支持,不過俺傢不出這個頭。"

第二次,張文彬帶瞭倆 " 幫手 " ——村道德評議會副會長張保國、成員張超亮。道德評議會裡有村幹部、老支書、老教師,專門助推移風易俗。誰傢要的彩禮多,他們上門做工作;誰傢要辦紅白事,他們蹲點守到頭;誰傢做得好,他們推薦參評 " 好媳婦、好妯娌、好婆婆 "。

張保國進瞭門,苦口婆心:" 彩禮要高瞭,婆傢去借錢,將來還不是你閨女還債?到時候,閨女在婆傢抬不起頭。"

" 彩禮高,名聲孬。人傢笑你‘賣閨女’。" 張超亮用上激將法。

" 理兒咱都知道。話說回來,別人都要七八萬,俺閨女要兩萬,街坊親戚不戳脊梁骨?" 張華濤顧慮未消。

張保國又勸:" 有人說閑話,你就往道德評議會身上推。咱又是搞宣傳,又是立村規,看誰敢反對?"

張超亮警告:" 誰一意孤行,不遵守新規矩,紅白理事會不去他傢‘問事’,不去幫忙。"

張華濤一傢商量,妻子、女兒同意隻要 1.1 萬元彩禮。結婚那天,張傢不派人送親,免得男方多擺宴席。婚後 3 個多月,兩口子一個做生意、一個照顧傢,幸福美滿。張傢被評為 " 移風易俗光榮戶 "。牌子掛在傢門口,誰路過,誰豎大拇指。在張華濤影響下,他的大哥、二哥嫁閨女,也基本按照新規矩,一傢要瞭 2.6 萬元,一傢要瞭 1.1 萬元。

" 過去誰要得多,誰有面子;現在誰要得多,誰是財迷。大喇叭每天廣播一次,好的亮亮相,壞的出出醜。不管心裡願意不願意,沒人再敢公開要高彩禮。" 張文彬說。

紅娘變身破舊 " 急先鋒 "

景素霞是個老媒人,過去說媒,碰到女方出難題,就讓男方多出錢,把事兒擺平。移風易俗後,她一邊要說成媒,一邊要降彩禮,有點 " 作難 "。

去年冬天,景素霞說一樁親。男的在張橋鎮,傢境一般。女的住安平鎮,地偏彩禮高,張口就要 12.8 萬元,外帶 40 斤牛肉、40 斤羊肉、40 斤豬肉、100 斤果子、4 箱酒、30 箱飲料和餅幹。

" 新規矩不允許要高彩禮,這不是砸我的飯碗?" 景素霞說話 " 能甜能咸 "。這回,她決心使大勁,把彩禮壓下來。

女孩兒聽說要把彩禮降下來,嘴立刻噘起來:" 俺長得不差,身價也不低。人傢要十幾萬,為啥叫俺要兩萬?" 姑娘紅著臉,低下頭,就是不願意。

一趟不行,景素霞冒著嚴寒,連跑幾回。姑娘還是不給好臉色。景素霞改變策略,勸女孩的父母,一點一點把彩禮降到八萬八,再降到六萬六。

" 咋也得降到兩萬以下!" 景素霞拿出隨身攜帶的《紅娘證》,晃瞭晃:" 縣裡、鄉裡成立紅娘協會,先是培訓紅娘,又發瞭證書。每個紅娘都宣過誓,簽瞭承諾書。凡是說成的親事,彩禮一律不能超過兩萬元,媒人答謝禮不能超過 2000 元。如果索要高價中介費、哄抬婚嫁彩禮,取消會員資格。"

" 閨女的面子實在過不去。你別急,我再勸。" 娘勸瞭女孩半天,最後一拍大腿:" 兩萬就兩萬,沖你跑這麼多趟,我應瞭!"

事後,男方對景素霞交瞭實底:雖然當面說,十萬八萬出得起,那是打腫臉充胖子。女方真的要,隻能出去借。" 您幫著省瞭十幾萬,恩情得記一輩子。"

降彩禮,誰勸最管用?媒人。柘城成立縣、鄉兩級紅娘協會,吸納瞭 659 位紅娘。紅娘們像 659 個警報器,緊盯著高價彩禮;又像 659 把剪刀,直接剪斷舊俗的 " 根系 "。

走出張木堂村,見白色墻壁上寫著幾條標語:" 紅娘協會登場,高價彩禮立降 "" 紅娘出手,彩禮趕走 "。看來,一度以利為先、推高彩禮的紅娘,如今變成瞭倡導新風、推動自治的 " 急先鋒 "。

縣裡一位幹部說:" 對媒人、婚介公司、婚慶公司、農村流動包桌等行業加強管理,規范流程、標準,同時成立紅娘協會、紅白理事會,遏制高價彩禮、大操大辦,是柘城一條重要經驗。"

難在 " 一盤棋 ",謹防 " 一陣風 "

從張橋鎮向南,就是鹿邑縣玄武鎮。兩鎮百姓常有通婚,但如今風俗大不相同。

前不久的一個下午,記者驅車 10 公裡,從張橋鎮趕到玄武鎮馬莊村。順村道往前走,路邊是一個衛生室。正值午後,屋裡沒有病人,隻有兩名婦女蹲在地上,手指翻轉,加工女鞋裝飾品。一番攀談後,我試著詢問當地風俗。

" 有人娶咱村的閨女,今兒來‘押帖’,怕丟瞭面子,先打聽一下,這兒是啥規矩?"

" 一般不下 12 萬。要是你傢有錢,彩禮更高。" 穿紅衣服的婦女說。

" 不是要求移風易俗嘛,咋要這麼高?"

" 啥移風易俗?一直是這規矩。你想拿多少?" 婦女反問。

" 彩禮降到兩萬以下,紅白事兒不大操大辦。"

" 兩三萬?那也中,別怕人傢笑話你。" 另一個穿長裙的笑著說。

門一開,進來一個中年男子,個頭兒不高,精瘦精瘦。聽見議論彩禮,他也加入進來:" 這三裡五村,‘押帖’不但要禮金,還要‘看小件’,也就是女方陪嫁的傢電,冰箱、洗衣機、空調,算下來五六萬元。錢由男方出,女方掙臉面。"

聊起張橋鎮的變化,男子不由感嘆:" 十裡不同俗,一裡改規矩!柘城與鹿邑雖然交界,沒想到彩禮差這麼多。人傢的閨女外嫁,少要彩禮;這裡的閨女外嫁,不好協調。"

移風易俗難在不能 " 一盤棋 "。各鄉鎮的推進情況也參差不齊。張橋鎮改得快,彩禮統一定在兩萬元以下。安平鎮離城遠,彩禮重,普遍在 10 萬元以上,先降到 5 萬元。

移風易俗,不能隻刮 " 一陣風 "。柘城所有的村成立紅白理事會,實行會長負責、工作例會、公開辦事三項機制,定期召開座談會。鄉鎮、村建立移風易俗工作臺賬,詳細記錄每件婚喪辦理事宜。縣裡統計,全縣 515 個村、社區建立紅白理事會,半年多操辦 1000 餘戶婚喪嫁娶,節約開支 8500 多萬元。為此,有 10 個紅白理事會受到表彰,每傢獲得獎金 1000 元。

有獎有罰,有堵有疏。對婚喪嫁娶大操大辦的黨員幹部,柘城縣紀委嚴肅查處;對違規大操大辦的村民,鄉鎮取消其參與評先資格,是低保戶的取消其低保資格。同時,柘城縣文明辦、婦聯、電視臺合辦相親會,為 700 對青年男女搭起鵲橋。縣委宣傳部牽頭,舉辦簡樸熱烈的集體婚禮,市縣領導證婚,新人們喜結連理,節約費用 200 多萬元。

在柘城,摒棄 " 天價彩禮 " 的觀念日漸深入人心。" 以財為準 ",正漸變為 " 以人為準 "。據網絡投票、調查問卷統計,移風易俗活動開展之前,8 至 10 萬元彩禮占全部婚嫁數的 30%,現在下降到 15%;36% 的傢庭把婚嫁彩禮定為 1 至 3 萬元。不過,鄉村婚俗觀念根深蒂固,改變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 反對紅白事大操大辦、鋪張浪費,聲勢大,見效快。但這事明面上的好監督,私底下的確實不好監督。" 一位紅娘道出瞭自己的擔心," 表面看誰也不敢多要瞭,可私下裡,女方追加彩禮,男方能不給?不少人在觀望,新風到底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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