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向廣島投下原子彈那一刻,35 歲的日本寡婦原地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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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6日,隨著廣島的一聲巨響,人類戰爭的歷史被改寫瞭

本文節選自美國學者比利·奧雷利(Bill O'Reilly)與馬丁·杜加爾德(Martin Dugard)所著的《幹掉太陽旗》一書中的第21章(授權發佈),在這一章當中,作者通過一些彌足珍貴的親歷者回憶,為我們詳細的介紹瞭廣島核爆當日的情況:

▲改變瞭歷史的B29轟炸機:伊諾拉·蓋伊號

潮濕的空氣中充滿瞭不祥的預兆。防空警報再次將廣島市民從睡夢中驚醒。破曉的廣島天氣溫暖,晴朗的天空中隻飄著幾縷雲彩。一架美國B-29正朝這座城市飛來,所以才響起瞭防空警報。警報聲打亂瞭這個工作日的開始——這時人們正在準備早餐或是乘坐有軌電車去上班。雖然廣島市民經常會被防空警報打擾,但現在都到戰爭尾聲瞭,看來美國人也不太可能會來轟炸。因此,隻有一些居民老老實實躲進防空洞時,其他人都還照舊忙著自己的事。

▲核爆前的廣島

在廣島市的港口裡,捕蝦的漁民正在整理漁網,就像他們的祖先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做的那樣。他們選擇忽視這些防空警報,因為反正也沒地方躲藏。在靠近港口的城市南部,宇品縣消防站內相對比較平靜,消防員三上與作目不轉睛地盯著鐘表。他24小時的值班還剩下最後不到60分鐘瞭,但如果發生空襲的話,難免會有地方起火,這就意味著他要立刻投入工作。

▲二戰後期從城市中向外疏散的日本居民

雖然三上與作的傢人昨天已經被遷離瞭,雖然下班後等待他的將是一個空蕩蕩的傢,但他還是急切地想回傢。他耐心地等待著解除空襲警報的汽笛聲,終於在7時32分的時候聽到瞭。這意味著危險已經過去瞭——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在城市的另一端,16歲的大野木明正在進行自己從三菱造船廠的工作中歇息一天的計劃。大野木明是一個好學的男孩,他為自己因為戰爭而不能再去上學而憤憤不平。不過現在他正心滿意足地躺在傢裡的地板上,手裡捧著一本書讀著。他非常享受這一天的悠閑——沒有任何工作等著他去做。

▲"艾諾拉·蓋伊"號機頭特寫

解除空襲警報的汽笛聲告訴那些躲在八丁堀電車站臺的人們現在可以出來瞭。20歲的高倉亞紀子是個非常謹慎的年輕姑娘,但是現在也繼續踏上瞭去往藝備銀行的路。她在這傢銀行做一份秘書工作。這傢銀行的石頭墻壁和防盜窗幾乎完全阻攔瞭透進房間內的光線。離它不到半英裡外就是太田川上的T型相生(Aioi)橋——這座大橋即將成為爆炸中心。

▲核爆後的T型相生(Aioi)橋

3天前,廣島大學的鐘樓停止瞭工作,時間正好停在8時15分。因為廣島市裡沒有修理它所需要的備件和材料,所以這座俯視著整個廣島市的巨大鐘表上的時間靜止瞭。

當亞紀子走進銀行大廳時,她註意到大廳裡的鐘表馬上就要到8時15分瞭。這個預兆,亞紀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艾諾拉·蓋伊"號轟炸機飛到日本上空時的高度是30700英尺,這架超載的轟炸機已經不能飛得再高瞭。今天早上剛剛觸發廣島防空警報的"同花順"號天氣偵察飛機報告稱,當地天氣狀況良好,適合目視轟炸。當這條信息從"同花順"號上發出時,這座城市的命運就已經註定瞭。

▲"艾諾拉·蓋伊"號機組合影

"目標廣島。"保羅·蒂貝茨上校向"艾諾拉·蓋伊"號的內部通信設備喊道。

6小時前,剛剛從提尼安島起飛後不久,迪克·帕森斯海軍上校和他的助手莫裡斯·傑普森(Morris Jeppson)中尉費瞭好大勁才從把炸彈艙和機身隔開的狹窄密封口挪進瞭炸彈艙。這枚外表醜陋的原子彈呈球形,裝有四個控制降落方向的方形尾翼。想必這種設計隻考慮瞭原子彈的性能,並不在乎它的外表有多麼難看。

"小男孩"被一套裝置固定住,兩邊的支架使得它不能左右晃動。帕森斯站在這個裝置後面的狹小通道上,他需要照明才能看清自己手頭的工作。給他照明的傑普森是一位物理學傢,曾在哈佛、耶魯還有麻省理工學習。

▲地面組裝當中的"小男孩"

帕森斯上校正在麻利地進行啟動"小男孩"所需要完成的11項步驟。他打開一個小面板,將4袋用絲綢包裹著的無煙火藥粉裝瞭進去。這些推進劑可以在"小男孩"內部的槍膛一端將鈾"彈頭"引爆。這一小塊濃縮的鈾-235將飛速穿過槍膛,然後撞擊到另一端的環形鈾。在彈頭撞擊到環形鈾後的萬億分之一秒內——用專業術語來說就是1"皮秒"——一個原子裂變為兩個小原子,引起核裂變反應。隨即會產生巨大的爆炸,向外釋放出致命的熱量和放射性伽馬射線。

正當帕森斯在"小男孩"身上忙碌時,後面板子上被機器加工得鋒利無比的邊緣劃破瞭他的手指頭。帕森斯面不改色,在25分鐘內完成瞭自己的工作。他的最後一步是將3個綠色的保險塞插在"小男孩"的電池與擊發機構之間。

"小男孩"已經整裝待發,但十分脆弱,無煙火藥一被觸發就會引起爆炸,"艾諾拉·蓋伊"號上的人將無一幸免。所以得在導電連接間插上這3個綠色保險塞。隻要這3個保險塞不出問題,"小男孩"就不會引爆。

▲美軍轟炸機瞄準鏡下的廣島城

就在他們將要進入日本領空的時候,迪克·帕森斯派莫裡斯·傑普森最後一次進入炸彈艙。這名一頭金發的中尉用3個紅色的解脫保險塞替換瞭那3個綠色的保險塞,因此接通瞭電池與炸彈間的電回路。

現在,"小男孩"已經有生命瞭。

一個小時後,"艾諾拉·蓋伊"號上的投彈手托馬斯·費瑞比(Thomas Ferebee)用手直指著前方氣泡觀察窗的外面說道:"我看到那座橋瞭。"

相生橋被選為"小男孩"的瞄準點,一是因為它位於廣島市的中心,二是因為它那獨一無二的T型結構可以很明顯地從空中看到。

保羅·蒂貝茨於2007年去世

享年92歲

從飛機上向下看去,蒂貝茨上校能看到廣島市中心一幢幢白色的建築,他甚至還能看到許多活動的小點,看起來是走路去上班的人們。"我的雙眼緊盯著市中心,那裡因為清晨陽光的照射而閃閃發光。"他後來回憶道。

"艾諾拉·蓋伊"號在飛到廣島上空之前的最後幾英裡沒有遇到絲毫抵抗,沒有任何敵機或是防空炮火來迎接到訪的美國人。日本那些負責防空的官員們在夜裡已經拉響瞭3次防空警報,因此他們對B-29轟炸機的到來選擇瞭忽視,以為它隻不過是來執行簡單的偵察任務。

時間還剩下90秒,投彈手托馬斯·費瑞比的左眼一直盯著諾登投彈瞄準器的望遠目鏡。如果他操作得當,為"艾諾拉·蓋伊"號每小時330英裡的對空速度和會使炸彈偏移的微小風速留出餘地,那麼"小男孩"就會以極高的精確度落到地面。

"還剩一分鐘。"蒂貝茨宣佈道,打破瞭無線電靜默。

1945年2月17日,波音公司生產的

第1000架B-29"超極空中堡壘"

下線,在對日轟炸中這是主力機型

費瑞比扳動瞭一個開關,"艾諾拉·蓋伊"號和跟在後面的兩架科考飛機上全體成員的耳機裡都響起瞭尖厲的聲音,這是在提醒他們接下來將有什麼要發生。聽到這聲音後他們應當戴上特制的深色護目鏡來保護自己的雙眼。這三架飛機之前都接到瞭命令,盡可能迅速地逃離該區域,以躲避原子彈爆炸產生後的餘波。

"還有30秒。"蒂貝茨說道。

"20秒。"

炸彈艙的艙門在8時15分準時打開——這正是三天前廣島大學的鐘樓停止工作的時刻。

"10……9……8……7……6……5……4……3……2……1……"

上午8時15分17秒,"小男孩"從自己的固定裝置上被釋放出來。

一瞬間,"艾諾拉·蓋伊"號終於擺脫瞭機鼻下的4噸額外重量,突然朝上傾斜。蒂貝茨猛然讓它右轉,離開瞭廣島市的方向。這時,飛機的機翼幾乎與地面垂直瞭。他隻有不到50秒的時間來盡量遠離接下來發生的爆炸。如果距離不夠遠的話,"艾諾拉·蓋伊"號就會葬身在沖擊波中。

雖然機身的傾斜角度達到瞭60度,這種對輕盈的殲擊機來說還不算問題的飛行動作並不適合大型的轟炸機,但是投彈手費瑞比的左眼一直緊盯著諾登投彈瞄準器,觀察著俯沖向地面的"小男孩"。它在剛被投下去的時候搖晃瞭幾下,但在彈身後部4個方形尾翼的作用下很快就保持頭部向下的姿勢朝廣島的市中心沖去。

費瑞比呆呆地看著,他知道自己正在見證歷史的發生。10秒鐘過去瞭,20秒,30秒。突然他想起原子彈爆炸時釋放的亮度會弄瞎任何盯著它看的人的眼睛。費瑞比趕緊把眼睛從投彈瞄準器上挪開,不去看"小男孩"落下。

在被釋放43秒後,在廣島市中心相生橋上空1890英尺處,"小男孩"的雷達空炸引信起爆瞭。在炸彈內部的槍膛中,4包無煙火藥粉的爆炸使鈾彈頭猛沖到槍膛的另一端,撞到瞭那裡的另一塊鈾-235。這條鏈式反應在一瞬間就完成瞭。在隨後的爆炸中,目標區域的上空騰起一大團蔓延開來的火球。因為火球的蔓延速度是聲速的100倍,因此在這過程中一直是無聲的,百萬分之一秒後,廣島市的市民就開始被燒成灰燼。

大約20英裡之外,爆炸產生的沖擊波狠狠地撞擊到瞭"艾諾拉·蓋伊"號,以至於蒂貝茨以為飛機是被地面火力擊中瞭而大喊道:"高射炮!"他感覺到自己嘴裡有一種奇怪的"麻刺感",這種感覺其實是由於他的唾液正與在幾千英尺高空翻騰的放射性元素發生相互作用。

但"艾諾拉·蓋伊"號至少是安全的。飛機上的12名成員全都活瞭下來。6個小時後,他們將在離他們剛剛造成的人間煉獄之外很遠的地方用威士忌和檸檬水來慶祝此行的成功,並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保羅·蒂貝茨上校和他的機組在戰後遊行

當中受到瞭美國人民的熱烈歡迎

"小男孩"爆炸的地方離初始靶之間有300碼遠。在核裂變的瞬間,炸彈內的溫度超過瞭100萬華氏度,炸彈發出的白光是太陽亮度的10倍。百萬分之幾秒後,炸彈正下方的地面溫度驟升至6000華氏度,隨之而來的還有致命的放射性伽馬射線。

青山(Aoyama)太太是一位35歲的寡婦,她年輕的兒子已經出門去參加強制性的工作瞭。按照她每天的生活習慣,她正在戶外與附近一傢寺廟的和尚們共有的菜園子裡面勞動。這個菜園子正好位於爆炸的"小男孩"的正下方,以後這個地方將會被稱為"爆心地"。

青山太太被蒸發瞭。

▲閥門上的油漆被汽化

之後在墻體上留下瞭陰影

死亡到來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她身體的神經末梢甚至都沒有時間來對疼痛做出反應,也來不及感受到光芒和熱量的存在。在熱量下,她的骨頭瞬間被液化,大腦也以5倍於沸水的溫度汽化瞭。

▲被瞬間燒成黑炭的廣島民眾

在青山太太周圍半公裡范圍內,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少瞬間化為一塊塊木炭。在他們燒焦的屍體內,內臟器官已經蒸發。廣島市中心的這些人,剛才還活生生的,轉眼就成瞭一堆堆黑色物體。站在廣島市中心廣播電臺前方的一位婦女試圖逃離,卻被燒焦成一個逃跑的姿勢,懷裡還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

但這隻是剛剛開始。

▲被摧毀的建築鋼架

3毫秒後,空中爆發瞭一個300碼寬的巨大火球,火球周圍的空氣燃燒起來,將四周的一切生命都液化掉瞭。緊接著是威力相當於兩萬噸TNT炸藥的爆炸,洶湧而來的蘑菇雲升到5萬多英尺的空中,席卷瞭爆心地的灰塵、泥土以及那些被殺死的人的屍體所液化成的氣體。

幾秒之內就有7萬人的生命被奪去。

距爆心地一英裡的范圍內,幾乎所有的生命和建築都人間蒸發瞭。

寵物、鳥、老鼠、螞蟻、蟑螂——消失殆盡。

房屋、漁船、電話線桿,以及有幾個世紀歷史的廣島城——不復存在。

▲核爆前(左)後(右)的廣島俯瞰圖

隨著太陽被蘑菇雲遮住,白天變成瞭黑夜。在爆心地一英裡的半徑之外,有一些人幸存瞭下來,但代價慘不忍睹。強光將所有當時正在朝爆炸方向看的人的眼睛都閃瞎瞭,在強烈的高溫炙烤下,成千上萬的人不是殘疾就是毀容,當時其中大多還是在幾英裡之外。一隊日本士兵被燒傷得面目全非,他們的臉真真正正地是被融化瞭;人們甚至無法分清他們的腦袋哪邊是正臉,哪邊是後腦勺。

沒有一個人免遭痛苦。廣島市女子商學院(Hiroshima Girls Business School)的一群學生們"背上、臉上、肩膀上還有胳膊上都冒出瞭足球大的水泡。隨著水泡一個個爆開,她們的皮膚就像毛毯一樣掛在身上"。日本攝影記者松茂義人(Yoshito Matsushige)後來回憶道。

▲核爆後廢墟下的遺骸

超高的熱量把許多受害者身上的衣服焚為灰燼,其中就包括廣島市郊區一輛有軌電車上的15名乘客。他們死去的屍體赤裸著堆在一起。因為深色可以吸收熱量,而淺色則可以反射熱量,所以有些赤裸的女性屍體上還有花朵形狀的燒傷,這是她們死去時身上穿的和服上的圖案。

▲核爆後的女傷者

如果說"小男孩"的設計者曾想象到一顆原子彈的爆炸就能讓成千上萬的人在瞬間失去生命的話,那麼他們的想象實現瞭。實際上,不需要多高的想象力就能預測到那些爆炸後在空中飛舞的玻璃和木頭碎片所造成的穿刺傷。原子彈爆炸後的沖擊波以每秒兩英裡的速度向外擴散,將所到之處盡皆夷為平地。接下來還有可怕的輻射——帶放射性的灰塵將在之後的數月乃至數年內將廣島市的居民慢慢殺死。但是,可怕的殺傷力遠不僅於此。

還有成千上萬的日本人死在瞭火海和水裡。首先到來的是火焰,在"小男孩"爆炸的一瞬間各處就起火瞭。不到5分鐘,爆炸周圍兩英裡內的所有建築物都燃起瞭熊熊大火,洶湧的火焰形成瞭威力強大的火風。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風力很快就達到颶風那樣的強度,將廣島市大部分燃為灰燼。

▲戰後調查原子彈爆炸效果的美國軍官

許多居民都被埋在自傢房屋倒塌後的廢墟裡。他們深埋在厚重的木頭房梁和屋頂瓷瓦之下,眼看著火苗越來越近而瘋狂喊叫,呼救聲在廣島市的每條街道上此起彼伏。

為瞭逃離火焰的風暴,或者是為瞭冷卻一下身體上的燙傷,許多日本人跳進廣島市各處的消防水池裡。但等待他們的還是殘酷的命運:原子彈的爆炸把水也煮沸瞭,任何人隻要一跳進消防水池就會立刻被活活煮死。

還有些人為瞭試圖逃離洶湧的火舌而跳進穿過廣島市的7條河流,但他們跳進去後就發現河流已經被屍體堵塞瞭。許多人其實是被後面試圖逃離火焰的洶湧人潮給推進河裡的。一旦進入水流當中,就會發現河裡的屍體實在是太多瞭,根本沒有辦法遊泳。"我看到水裡還有幾個幸存者,他們隨著水流漂蕩著,不時撞到河裡的屍體。"一位目擊者後來回憶道。"從火海中逃生到河裡的人得有幾百幾千人最後淹死在河裡。"

核爆後絕大部分居民區都遭摧毀

整個廣島一片混亂。一些不明就裡的市民幾乎是默默承受著"小男孩"帶來的恐怖。很多人茫然地在街上遊蕩,支棱著雙臂以免蹭到身上的燒傷,瞪大眼睛看著街上一堆堆燒焦的殘骸,在廢墟中擇路而行,感受著剛剛發生的難以置信的慘劇。還有很多房屋被毀的人也走上街頭,蜿蜒成長長的隊伍,發瞭狂似的朝鄉下的安全地方逃去。

"小男孩"爆炸後不久,東京的日本廣播公司發現廣島電臺停止瞭廣播。調度員以為是發生瞭什麼故障,就撥打電話想問問能不能幫上忙,可是沒有人接電話。

人們很快發現,廣島市的火車站、報務員和衛戍部隊的通信全都中斷瞭。日軍總參謀部認為廣島恐怕是遭到瞭美軍的轟炸,於是從東京派瞭一名年輕軍官去廣島調查情況。這名軍官接到的任務是立即飛到廣島,看那裡是不是遭到瞭美軍的空襲。

第二天,日本的廣播中描述瞭這位年輕軍官從空中看到的可怕景象:"幾乎所有生命,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被燒焦而死。"

▲核爆後被摧毀的房屋

那些從廣島原子彈爆炸中幸存下來的人們今後將會在日本被稱為"被爆者"(hibakusha)——意思就是"核爆炸幸存者"。

這些人能從死神手裡撿回一條命往往靠的是運氣:或者是置身的混凝土建築物阻擋住瞭沖擊波,又或者是在房屋倒塌時幸運地沒被壓在巨大的橫梁之下。

"原子彈對於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廣島市氣象員北村功(Isao Kita)後來回憶道,"無論是襁褓中的孩子,還是耄耋老人,原子彈一並奪去瞭他們的生命。而且死亡的過程並不好受。那是一種非常殘忍非常痛苦的死亡。"

▲裸露在外的皮膚受到的灼傷

消防員三上與作也是"被爆者"之一。他在下班回傢的路上幸運地與死亡擦肩而過,因為原子彈爆炸時他乘坐的電車正好在一條隧道內而躲過瞭沖擊波。

三上與作和其他消防員們一起穿梭在市區,照顧那些受傷的人,還到其他消防站去看看其他消防員兄弟的命運如何。他們發現很多消防員都活瞭下來,而且正在頑強地與洶湧的火焰做鬥爭。但他們也目睹瞭很多死亡的慘狀。

在一座消防站,三上與作發現一名消防員被燒焦在自己的消防車裡:"他看起來就像是正在發動消防車,準備去滅火一樣。"

▲核爆後被摧毀的消防車

16歲的大野木明被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沖擊波拋到瞭空中,然後被撞擊得人事不省。蘇醒過來後,大野木明走到外面,看到自己傢鄰居正赤身裸體地站在房屋的廢墟之中。這位鄰居正在發瘋似的搜尋自己的傢人,渾然不顧自己身上還吊著燒焦的肉。

"我開口和他說話,但精疲力竭的他並沒有回答我。他正絕望地尋找自己的傢人。"大野木明很久之後回憶道。

"我們還看到一個哭泣的小女孩,她乞求我們幫忙救救她的母親……她母親的下半身被困在塌落的房梁之下。"大野木明和其他一些旁觀者合力試圖把那塊木頭抬起來,但卻沒能成功。

▲大野木明的回憶畫作

"然後就燃起瞭大火,我們隨時都有被火苗吞噬的危險,所以不得不把她母親留在那裡。那時她母親還有意識,我們在離開前雙掌合十向她深深地鞠躬,以示歉意。"

在接下來的十年當中,每次電車發出的火花都會嚇大野木明一跳,讓他想起原子彈爆炸瞬間的閃光——幸存者們往往把這叫作是"pikadon",意思是"火花和爆炸"。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窗戶邊上坐過,因為他目睹瞭太多被破碎的玻璃穿透的屍體。

藝備銀行雇員高倉亞紀子也是僥幸存活下來的人之一。在8時15分發生爆炸時,銀行大廳的鐘表被定格在那個時刻,那時她剛剛走進工作的地方開始忙碌。"我正在忙早上的雜事,打掃桌子什麼的,那時候原子彈就被扔下來瞭。我隻記得自己當時看到什麼東西突然閃起瞭光。"

雖然藝備銀行距離爆炸的中心隻有300碼,但它的石頭墻壁和鋼鐵防盜窗起到瞭非常好的保護作用。如果高倉亞紀子是在墻外臺階上的話,那麼她將在瞬間被燒成一堆炭灰。

高倉亞紀子也被沖擊波震得暫時失去瞭知覺,但很快就蘇醒過來。她踉踉蹌蹌地走到街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街上的許多人幾乎都在一瞬間失去瞭生命。那些屍體的手指頭上著起瞭火,而且火苗慢慢地從指尖蔓延至他們的全身。他們的手掌上滴落著一種淺灰色的液體,灼燒著他們的手指。我實在是太震驚瞭,沒想到人的手指和身體能像那樣地燃燒和變形。"

▲戰後拍攝下的廣島一景

高倉亞紀子精神恍惚地遊走在廣島市裡,她的腳步很慢,因為要時不時邁過那些數不盡的屍體。她走到之前當地駐軍的地方,一個小時前那裡的士兵們還在光著上身做早操。

"在操場上,四處散佈著的滿是死去的士兵留下的痕跡。"她躺在地上休息。"我不知道時間過去瞭多久,但黃昏的時候我突然嘔吐起來,吐出的想必是早餐的殘留物……我吐瞭兩次帶血的痰。那時的我意識到自己也將死在那個地方。"

雖然高倉亞紀子後背上被飛散的玻璃等碎片割開瞭102處傷口,而且還有兩處嚴重的燒傷和不計其數的瘀青,但是她還是鼓起瞭求生的勇氣。"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必須得活下去。"她這樣對自己說。

半個世紀之後,為瞭讓日本的新一代不要忘記她此時此刻經歷的恐懼,高倉亞紀子寫下瞭一首詩——《致那些不知道原子彈的孩子們》(To Children Who Don’t Know the Atomic Bomb)。這首詩用充滿畫面感的語言描寫瞭那個早晨的景象。詩的最後是這樣一幅令人難忘的場景。

一個走在路上的女人,

倒下之後,

她的手指燃起瞭火,

像冒著藍色火焰的蠟燭,

越燃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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