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羅冉峰
體育大生意記者
昔日曼聯老隊長羅伊 · 基恩看著瘋漲的轉會身價，忍不住開腔吐槽。" 如果放到現在，范尼斯特魯伊將價值 10 億英鎊，貝克漢姆也是 10 億，吉格斯 20 億英鎊！"
這段吐槽最後一句畫龍點睛。" 我自己？375 萬英鎊，哈哈。"375 萬英鎊是當年基恩從諾丁漢森林轉會曼聯時的身價，彼時也破瞭英國球壇轉會費紀錄。那一年是 1993 年。
真的 " 瘋漲 " 嗎？數據有別的看法
1993 年時，世界身價最高的球員是倫蒂尼。AC 米蘭在 1992 年花瞭 1300 萬英鎊從都靈將其羅致。1300 萬英鎊到 2017 年的 2.22 億歐元，足壇轉會標王身價上漲瞭 1453.8%。同一時間段中，曼聯的賽季收入從 1992-1993 賽季的 2500 萬英鎊升至 2015-2016 賽季的 5.15 億英鎊，增幅為 1960%。
英超作為商業開發最成功的商業聯賽，1992 年創辦時版權收入為 5000 萬英鎊，到 2013-2016 年周期時升至 18 億英鎊，增長率 3449%。這個增長幅度就更加拋離轉會紀錄價增幅瞭。
▼光看英超電視版權收入，就能看出足球產業膨脹的程度（《每日郵報》制圖）
這樣的數據類比有沒有意義呢？可以沒有。因為同樣的增長率在不同的數量級下，難度系數並不一致。1993 年中國的 GDP 總量突破 5000 億美元，到 2014 年則進入 10 萬億俱樂部，增幅 1900%，與同期曼聯收入能力的增長效率接近。然而誰都知道是管理俱樂部難度大還是治國難度大。
也可以有意義。畢竟當我們聽說今夏的轉會新聞時，我們所感嘆的 " 價格瘋瞭 " 隻是一種感性反應。如果有一些相關數據作為對比參考，我們可以更直觀地體會 " 瘋 " 的程度。同樣是對比曼聯收入，90 年代曼聯收入和高價轉會都在千萬級別，如今又都登上億元級別。這就證明轉會價格雖然近年漲得快，但還是與俱樂部收入能力基本適應。
雖然基恩的快言快語開玩笑成分居多，但我們還是可以估算一下范尼和小貝今天的 " 合理報價 "。兩位基恩的全隊友當年都有高價轉會的歷史。范尼從埃因霍溫轉投曼聯時，花瞭紅魔 1850 萬英鎊；貝克漢姆加入皇傢馬德裡，銀河戰艦掏出瞭 3750 萬歐元。
把兩人轉會時足壇標王價格與內馬爾轉會價格的差距比例，套到兩人的實際轉會價當中，就能給出一個兩人當前身價的估算值。范尼投奔英超的那一個夏天，皇馬把齊達內從阿爾卑斯球場帶到伯納烏，4560 萬英鎊的價格打破足壇轉會費紀錄。後來小貝投奔銀河戰艦時，齊達內依然是身價王。內馬爾加盟巴黎聖日耳曼時，身價約是齊達內的三倍。
▼范尼和小貝先後離開曼聯轉會皇馬，但價格不算太高，原因與兩人屬於被弗格森 " 掃地出門 " 多少有關
按此類比，范尼今天可賣出 5550 萬英鎊（約合 6000 萬歐元），小貝則成功突破億元大關，要 1.125 億歐元才能買到手。這樣看來，范尼身價甚至比今年 6500 萬歐元轉會切爾西的莫拉塔誇張一點。莫拉特去年隨皇馬拿下國內國外一大堆錦標，范尼卻是大傷初愈、從非一線聯賽荷甲登陸英超。
齊達內 21 世紀初創天價，保持紀錄八年
這樣，我們已經初步打破 " 瘋漲 " 的迷思：內馬爾的紀錄雖然令人咋舌，但當今足壇的轉會並非毫無理智的投資。接下來，我們該瞭解一下，我們為什麼會有 " 瘋 " 的印象瞭。
原因很簡單，我們經歷瞭一段很長時間的轉會 " 低價潮 "。
進入千禧年後，皇馬連續兩個夏天成為焦點：先是在 2000 年激活菲戈的違約金解約條款，以 6000 萬美元把葡萄牙人從死敵巴塞羅那挖過來，翌年再收編齊達內。兩人的轉會費先後破瞭全球足壇紀錄。
而在齊達內和菲戈之前，歐洲足壇每年都有刷新世界轉會價格紀錄的交易出現，以 1996 年的希勒為起點，羅納爾多、德尼爾森、維耶裡、克雷斯波先後上榜。克雷斯波在 2000 年以 3500 萬英鎊轉會拉齊奧，他的紀錄很快被菲戈覆蓋。按當時的匯率來算，菲戈身價是 4000 萬英鎊。
▼齊達內加盟皇馬的第一個賽季就幫助皇馬拿下隊史第九座歐冠獎杯，足壇轉會身價自此花瞭八年才打破，皇馬則等瞭 12 年才拿到下一次歐冠冠軍
齊達內把轉會費拉高到 4500 萬英鎊以上的級別，這一年也是歐元開始在足球轉會市場成為重要貨幣單位的一年。折合起來，齊達內的身價為 7350 萬歐元，把足壇的轉會紀錄價帶上新臺階。
盡管齊達內的標桿不容易超越，但是還是有穩定靠近的可能。2001 年夏天還誕生瞭六宗 4000 萬歐元以上級別的轉會。其中佈馮是 2002 年夏天轉會身價的老二，尤文圖斯以 5288 萬歐元的代價得到瞭他。按理在今後再持續誕生 4000 萬 -5000 萬級別的轉會問題不大。
然而，齊達內的轉會王寶座占據瞭八年。更低迷的是，這八年當中，隻誕生瞭四宗 4000 萬歐元級別的轉會！
" 罪魁禍首 " 似乎也是皇馬。
皇馬定義 " 巨星 "，高價轉會價 " 不高 "
菲戈是皇馬後來 " 一年一巨星 " 政策的開端。齊達內之後，羅納爾多、貝克漢姆等先後來投。菲戈加盟時已兩次代表巴薩舉起西甲聯賽冠軍獎杯，還有一面歐洲優勝者杯獎牌。齊達內、羅納爾多更是帶著世界杯冠軍的光環。貝克漢姆與曼聯在英超斬獲冠軍如拾草芥，還經歷過 " 三冠王 " 輝煌。他們各自的榮譽成色都非常耀眼，再加上本身在球場中的表現（菲戈的突破、齊達內的盤帶、羅納爾多的進球、小貝的 " 香蕉球 "），都足以被視為彼時足壇的頂級巨星。他們的身價都在 3500 萬歐元以上，相當於由皇馬劃定瞭大牌身價的標準線。
2005 年夏天報到的歐文與前幾年皇馬收購的巨星相比，集體榮譽方面沒有過人履歷——沒贏得過本國聯賽、歐冠或國傢隊洲際大賽——不過個人榮譽方面擁有歐洲金球獎。最終他的轉會費為 1200 萬歐元，某程度上因為榮譽成色不足、皇馬攻擊線又人才濟濟，" 身價咖位 " 比羅納爾多低瞭一檔。
▼經典的 " 世界最貴人墻 "，皇馬以 " 一年一巨星 " 的政策，對 " 巨星價 " 進行瞭定義
大牌價位 3500 萬，以此類推 2000 萬以上也算得上是一線身價瞭。2003 年阿佈拉莫維奇入主切爾西，號稱打響 " 金元足球 " 的第一槍，但他無非是多買瞭幾個一線身價的球員，偶爾多花一些冤枉錢。但俄羅斯人也沒有徹底打破球員個人身價與履歷之間的定位。阿佈時期的第一年，達夫、克雷斯波、貝隆、馬克萊萊均以 2000 萬級別以上的價格加入藍軍。這其中達夫過去的履歷最弱，但因為年輕（24 歲）、潛力以及在一線聯賽的穩健演出而刷出好身價，算是合乎情理。
2004 年夏天，" 狂人 " 穆裡尼奧入主斯坦福橋，以 3850 萬歐元從馬賽挖來德羅巴。馬賽彼時屬於法甲的沒落貴族，德羅巴又是來自在國際足壇地位不高的科特迪瓦，沒有大賽履歷，更未贏得過任何重要錦標。這在當時來看已經是一筆價格過高的交易。但是德羅巴的身價，也隻達到足壇紀錄身價的一半。
德羅巴（切爾西）、埃辛（切爾西）、舍甫琴科（切爾西）、托雷斯（利物浦）、羅比尼奧（曼城），在 2004-2008 年間，英超壟斷瞭每個賽季的轉會標王球員，但這期間最貴的竟然是 2006 年夏天以 4330 萬歐元穿上切爾西 7 號球衣的舍甫琴科。
打破這一 " 僵局 " 的，居然又是皇馬。
貝爾踏入 1 億名人堂，" 巨星價位 " 終於上浮
2009 年夏天，先是 6500 萬歐元的卡卡，再到 9400 萬歐元的克裡斯蒂亞諾 · 羅納爾多，塵封多年的歷史轉會費紀錄終於告破。盡管從歐元單位來看卡卡還沒超越齊達內，但按當時匯率轉化為英鎊的話，卡卡實質以 5600 萬英鎊成為破紀錄者。C 羅後來的轉會紀錄者身份更是從任何貨幣單位衡量都無可爭議。
這一個轉會窗口中，還有伊佈拉希莫維奇粉碎前人紀錄。他從國際米蘭轉會巴薩的價格為 6950 萬歐元，不過這是以現金加球員（埃托奧被交換到國米）的方式實現，屬於估價而不是實際價格。
▼ C 羅加盟皇馬，塵封的身價紀錄終於被打破
無論如何計價，C 羅、伊佈和卡卡都是破紀錄者。不過巨星的標桿還沒明顯提高。一年後，大名鼎鼎的 " 托半億 " 誕生——托雷斯以 5850 萬轉會切爾西，成為 2010-2011 賽季的標王。這是罕見的冬季轉會球員擔當標王。接下來兩個賽季，卻隻是 4000 萬級別的球員充當標王。所以 C 羅們隻是帶動瞭更多 4000 萬級別的球員出現，令熱門球員身價穩中有升，但真正大牌轉會時的價格還不算高（譬如阿根廷球星阿圭羅 " 隻 " 賣出瞭 3600 萬歐元，比利亞加盟巴薩身價 4000 萬）。
真正突破性的改變是貝爾的橫空出世。1 億歐元從托特納姆熱刺改投皇馬，他轉會的意義不僅僅在於轉會紀錄價從此約上 1 億級別，更重要的是他成為 15 年來首位沒有過硬榮譽的世界身價第一人。
事實上，自法國傳奇帕潘成為第一位身價過千萬英鎊的球員以來，幾乎所有的破紀錄者都有拿得出手的集體榮譽，包括一些可能被認為還不夠格的球員：被譏諷為 " 水貨 " 的 " 單車男 " 德尼爾森是美洲杯和聯合會杯冠軍，沒贏得過歐洲一線聯賽冠軍的克雷斯波與河床加冕過南美解放者杯。
▼以盤帶聞名的德尼爾森（右一）在球迷心目中屬於 " 水貨 "，但轉會皇傢貝蒂斯前贏得的美洲杯貨真價實
唯一的例外是倫蒂尼，他在都靈效力時沒得到過任何拿得出手的集體和個人榮譽。貝爾倒算是比他優勝一點：轉會皇馬前一個賽季成為 " 三料英超最佳 "（英超官方最佳球員、英國職業球員工會年度最佳球員、英國足球記者協會年度最佳球員）。但這是這樣的履歷要匹配 1 億身價，似乎還是太弱瞭。
然而這宗舉世矚目的交易還是實現瞭，全足球圈得到一個明確的消息：不用像 C 羅、卡卡那樣贏過歐冠、領過金球獎，也不用像伊佈、貝克漢姆那樣聯賽冠軍拿得手軟，一位有一點名氣、有一點特色、有一點潛力、有一點風光的零榮譽球員，也可以炒出高價。
同時，貝爾還在新賽季證明瞭自己，幫助皇馬拿到闊別 12 年的歐冠冠軍。這就更加激勵其他俱樂部效仿瞭：多花點價錢，說不定真能淘到寶。這才有德佈勞內 7400 萬赴曼城、馬夏爾 6000 萬投曼聯等操作。皇馬自傢也用 7500 萬購入隻閃光瞭一屆世界杯、但實際成績也不過八強止步的哈梅斯 · 羅德裡格斯。
至於 9000 萬的伊瓜因、8100 萬的蘇亞雷斯、7200 萬的迪馬利亞（赴曼聯時），則都是成名好漢，他們終於把巨星身價徹底提起來。
▼貝爾的 1 億身價在當時有點名不副實，雖然他最終自我正名
在日益豪邁的轉會市場中，除瞭皇馬，中超的大金主們也作出不凡 " 貢獻 "。
尤其是最近兩年，中國俱樂部在國際球壇的手筆非常突出。江蘇蘇寧 5000 萬購特謝拉，上海上港 6000 萬入手奧斯卡、5580 萬拿下胡爾克，都是排入賽季十大的豪購。如果沒有中國足協的一紙禁令，這個夏天中超或會制造更多瘋狂。相較之下，過去也曾一度令歐洲刮目相看的俄超，近兩三年來對高價轉會的跟進沒以前緊密瞭。
卡塔爾錢袋深不可測，歐洲外資本首次主導轉會遊戲
從皇馬推出巨星政策，到阿佈、中東等歐洲外資本粉墨登場，再到中超因為政策驅動而一時紅火 …… 轉會市場的盤子其實是由標志性玩傢來拓大。皇馬尤其熱衷於這樣的遊戲，從當年訂立巨星價格的 " 規矩 "，再自己親手打破。佩雷斯的手腕可謂覆雨翻雲。
至於阿佈和中東資本，此前本質上其實隻是跟進者，即使創造瞭不少高價轉會，最終仍在轉會時局的框架下玩耍。他們願意大投入買人，但並未顛覆球員個人身價的審定系統。
▼德羅巴轉會價格再貴，也不到齊達內一半
直到卡塔爾人成功勾起內馬爾的興趣。
盡管足球轉會身價的漲幅不如足球產業的漲幅，但內馬爾一下子把紀錄價格翻倍，創造的 堪稱 " 天文數字 "。卡塔爾體育投資基金促成瞭這一歷史性事件，並帶動瞭巴薩 1 億買小登貝萊、甚至 4000 萬從廣州恒大撬走保利尼奧等連鎖交易。這標志著歐洲外資本第一次主導瞭國際轉會市場的規則。
之前的阿佈和中東資本其實一直有此野心，" 曼城 1 億買梅西 " 之類的流言隔三差五就要流竄一番。隻是兩傢俱樂部的歷史底蘊還不足以打動這些巨星。
但卡塔爾和巴黎聖日耳曼抓住瞭歷史性的契機。他們看準瞭內馬爾內心深處的鴻鵠之志，又發現瞭巴薩違約金條款的 " 漏洞 "。在這宗轉會事件中，巴薩最大的錯誤在於對內馬爾價值定位的失誤。巴薩對拉瑪西亞出身的梅西太過鐘愛，以致當足壇已經在展望 " 梅羅時代 " 後的領軍巨星時，忽略瞭如何保護內馬爾這份作為 " 新時代足壇頭牌 " 的資產。
巴薩反應之慢，甚至不如自傢的贊助商科樂美遊戲公司。科樂美的王牌足球遊戲《實況足球》此前為《實況 2018》設計封面時，把內馬爾放於核心位置，梅西置諸一旁。這兩年梅西在 " 梅羅之爭 " 中落於下風，商傢金主們看在眼裡，多認為內馬爾更有長遠價值。
大巴黎也是看準這一點，避開梅西鋒芒，攻堅巴薩如今的二號人物、未來的潛在足壇一哥，由此譜寫足壇轉會新格局。
此前體育大生意曾介紹巴黎聖日耳曼在國內開拓商機的規劃。筆者當時提出，大巴黎要突破品牌價值的 " 天花板 "，需要在歐冠賽場有所作為。俱樂部本身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有這一出燒錢之舉，囤積更多的超一流球星。
▼內馬爾、姆巴佩等加盟，令 2017 年冬季轉會窗第二標王德拉克斯勒基本沒辦法在大巴黎逗留到 2021 年瞭
筆者不由得回想起彼時與巴黎聖日耳曼商業開發老大隆蓋佩的對話。筆者問到是否調研過哪位巴黎球員最受中國球迷歡迎。" 德拉克斯勒。" 隆蓋佩說出來的名字讓人意外——竟然是這位 2017 年冬天才到王子公園球場報到的德國年輕人。
4000 萬歐元加盟的德拉克斯勒經過這個夏天後，基本失去瞭在大巴黎的位置。在短短半年內令一位實力派球員體驗焦點到棄兒的復雜感受，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內馬爾成為足球轉會史上的一座裡程碑，未來 " 巨星價 " 的基準線將因此繼續上浮。但我們無法作出更長遠的猜測，因為卡塔爾的資本實在深不見底，其他資本的意圖亦未彰顯：卡塔爾人或許讓轉會市場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都在 2 億歐元的框架下操作，或許自己馬上打破新格局、把破紀錄身價再提升檔次，或許其他的玩傢已經看到突破口、準備投重金包裝更多 " 不可能的 " 身價王 ……
註：本文所用圖片均來自網絡。如無註明，價格單位均為歐元，以歐元為單位的轉會身價參考 " 轉會市場 " 網站，其他單位身價參考維基百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