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拉裡收拾好最後的行裝,獨自一人走到落地窗前,最後凝望瞭一眼廣州的夜晚。依舊燈火闌珊,斯人卻要離去。
他打開房門,熟練地伸手,關掉瞭最後一盞燈,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漫長的走廊。燈光漸暗,音樂響起。
我相信,如果讓王傢衛先生來處理這段最後的告別,一定會用上他最熟悉的長鏡頭。沒有臺詞,不用切換,鏡頭始終聚焦在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身上,留住他最後的背影。
別瞭,足球浪人
臨別的這一天,斯科拉裡沒有讓自己閑下來。
他帶著翻譯一起,最後一次走進瞭位於廣州黃埔大道的恒大中心。這一次,等待他的不再是老板的動員大會,而是七座閃閃發光的獎杯。
斯科拉裡說,告別之前,想再看一次這些獎杯。這是他兩年半來拼下的榮譽,戎馬百餘戰,征程數萬裡。在他三十餘年的執教履歷中,這已經是最豐厚的一次收成。
大菲爾和銀狐,同為世界冠軍,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來華之前,裡皮執教生涯從未出過意大利國門,但斯科拉裡卻從 80 年代起就遠赴海外,在科威特、沙特、日本、葡萄牙、英格蘭和烏茲別克斯坦留下足跡。
但今天,他由衷地說瞭一句,幾十年來走遍世界,廣州是我生活過最舒服最安逸,也是最留戀不舍的城市。
傍晚時分,斯科拉裡讓夫人先行出發前往機場,自己則在傢裡完成最後的收尾。他等來瞭俱樂部工作人員,也等來瞭共事兩年半的隊長鄭智。因傷休戰瞭兩個月的老隊長,沒能在球場上送別斯帥,他選擇帶上自己的兒子,來給老斯爺爺做最後的告別。
斯科拉裡給瞭鄭智一個擁抱,並告訴他,我在巴西的傢,永遠給你留間房子。鄭智說,我一定會去的。
從珠江新城的傢,到廣州白雲機場,不過幾十分鐘車程。翻譯宮聳說,這一路,斯科拉裡還在不斷追問恒大的動態,他很想再多瞭解一點,這傢俱樂部未來將走向何處。
斯科拉裡搭乘的是 0 點的航班,廣州 - 迪拜 - 聖保羅 - 阿萊格裡港,老帥終於要回傢瞭。兩年前,他乘許傢印的專機突然駕臨,風雲際會的畫面仿佛就在昨日,一轉眼,劇情已落幕,功過後人說。
起碼今夜,守候在機場的數百名球迷,都在用掌聲與感謝,送別老帥。
他還會回來嗎?
20 天前,斯科拉裡接受瞭自己身為恒大主帥的最後一次專訪。很榮幸,我能參與其中。
我帶上瞭去年出版的《恒大王朝》,在采訪開始前送給瞭斯科拉裡。老帥對書很感興趣,他當然看不懂中文,卻對一張張歷史圖片興趣濃厚。每當看到一張舊日的陌生面孔,他就會問一句身邊的翻譯。
我問老帥,這本書的故事,隻寫到瞭 2015 年世俱杯。您覺得,是否還應該再續寫您的這兩年?斯科拉裡點瞭點頭說,那當然。
在斯科拉裡心中,他和恒大的這兩年半合作,是近乎完美的。他不斷重復著自己和許傢印,以及俱樂部各級工作人員,當然還有球隊之間的良好關系。他一直在說,三年七冠足夠輝煌,自己沒有任何遺憾。
傳奇如大菲爾,共事過歐洲最有名的老板阿佈拉莫維奇,和中國最有名的老板許傢印。他巧妙的避開瞭兩位資本大鱷的直接對比,而是開玩笑說:" 我覺得許老板每次開會都很有必要,也很有作用。當然,我們盡量不會去經常麻煩他,我知道他是中國首富,時間特別值錢。"
對於中國,斯科拉裡有著無限好感。他早已清楚無法留守恒大,但也不願讓離愁別緒過度蔓延。老帥說,自己對中國的環境、飲食和文化都有瞭更深瞭解,並且充滿好感。他甚至主動說,自己的未來,很可能還在中國。
從中超結束至今,我不知道斯科拉裡已經談妥瞭哪個下傢。他與恒大的紙面合約到 11 月 30 日才會終結,在此之前他恐怕都不會宣佈上任。漫長的征途剛剛結束,他需要回到自己的故鄉,好好睡上幾覺。
你會如何回憶我?
斯科拉裡並沒有征服整個恒大更衣室,但絕大多數球員,還是他的擁躉。
鄭智帶著兒子一同送別,是男人之間的最後致意。對於這位年過 37 歲的老隊長,斯科拉裡向來喜愛有加。他甚至已經替鄭智規劃好瞭未來:" 我覺得鄭智再踢兩三年沒問題,在那之後他可以留隊做助教,再過兩年出去獨立帶一支中下遊球隊。我相信總有一天,鄭智可以回到廣州隊的教練席上,以主教練的身份。"
鄭智之後,馮瀟霆是下一代恒大乃至國足的核心旗手。這位著名的網絡段子手,在過去的 2017 賽季抵達瞭生涯巔峰,並在最後時刻兌現瞭諾言,用一粒進球送別瞭斯科拉裡。在收官戰後的通道裡,斯科拉裡對他說,等再見時,我就不是你的教練,而是你的朋友瞭。而對於他這一年的表現,老帥也給出瞭極高評價:如果今年他拿到最佳球員,那絕對毫無爭議,無人質疑。
最後的提問,我選擇瞭極少有人問過,卻無數人都想問的問題,那就是對王上源的看法。顯然,斯科拉裡很清楚這位年輕人所承受的壓力,他頓瞭頓說:" 在我眼中,王上源是一名非常努力、非常出色的球員。他會努力去適應任何位置,努力去做到你給他提的任何要求。"
這些話,成為瞭斯科拉裡在恒大帥位上的最後答案。
我們很清楚,雖然恒大曾一度險些召回裡皮,甚至真正做到瞭重簽卡納瓦羅,但對於年近七旬的斯科拉裡而言,不再會有歸來的章節。這一別,就是永別。
你會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感恩,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