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登場時,身體和心理都有些緊張,後半段比賽我在投籃和其他方面已經適應瞭。" 夏季聯賽揭幕戰,周琦在莫雷、丹東尼的註視下輕取 17 分 6 個籃板 1 次助攻 1 次搶斷 1 次封蓋,投籃命中率 13 中 7,三分球 6 中 2。這是一份足夠驚艷的首秀成績單,賽後面對蜂擁而至的國內外媒體,周琦拍瞭拍身邊羅伊 - 羅傑斯(火箭夏季聯賽主帥)的肩膀,表現的雲淡風輕。
但一個足夠好的起點並不意味著成功。從第二戰對陣騎士的 6 投 0 中 4 次失誤 7 次犯規起,周琦才感到瞭征戰 NBA 的不易。"NBA 的強度確實有點大," 那天賽後周琦說," 我覺得有點兒累。" 接著他的表現開始起伏,最終 5 場夏季聯賽打完,周琦場均出戰 25 分鐘,得到 6.2 分 4.8 個籃板 0.8 次助攻 1.2 次助攻 2 次封蓋,還有 1.6 次失誤和 4.6 次犯規,這樣的數據和讓國內球迷看得血脈賁張的完美首秀形成瞭鮮明對比。
" 這裡是姚明留下光環的地方," 周琦說," 我作為一個菜鳥來到這裡免不瞭會有壓力。我知道,很多人會帶著比較的心態來看我打球。"
周琦暫時還沒資格和姚明相提並論,這事兒大傢都清楚。可幾乎所有人都樂於用他去和姚明比較。普通球迷也就罷瞭(比如在 Twitter 上叫囂著 " 周琦將和保羅、哈登組成火箭新三巨頭 " 那位),費根、莫雷、丹東尼這些專業人士也不例外,他們說:" 周琦是姚明之後最有潛力的中國球員。" 還說:" 周琦隻要能補強一些短板,不說超越姚明,至少能超越易建聯。"
關於這些話,周琦沒有評價。他隻是很平靜的說:" 我在很多方面都需要學習,而姚明在很多方面正好都是我的榜樣。"
回顧周琦的夏季聯賽之旅,除瞭技驚四座的首秀,最大的亮點就是他的效率正負值:全部 5 場比賽,周琦幾乎都是在場效率值最高的球員。這意味著他即使未找到穩定的進攻手感,仍可以依靠出色的身高臂展在防守端完成瞭教練交給他的任務(夏聯往往沒有幾個人會認真防守,一個會防守的大個子往往能瞬間提升球隊比賽強度)。羅伊 - 羅傑斯也這麼想,他認為僅僅一張數據統計無法反應周琦整個夏季聯賽的實際發揮,羅傑斯在點評周琦時說:" 有時候你看他的比賽,可能不會意識到他在場上做的那些小事,包括封蓋之外的幹擾投籃,拼搶籃板的積極性,以及出現在正確的防守位置上。"
" 教練讓我幹嘛,我玩兒命幹好,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 周琦這麼想。
當然說瞭這麼多,國內球迷關心的問題還是隻有一個:憑借如此 " 一般 " 的夏季聯賽表現,周琦能在莫雷和丹東尼心裡加多少分?新賽季 NBA 正式開打,周琦又能獲得多少出場時間?
" 出場時間肯定有。" 這是國內媒體的普遍觀點。該論調最有力的證明是:當年戈貝爾、波爾津吉斯、約基奇們打夏季聯賽,場均出戰時間還沒周琦多。不僅如此,這三位在自己的第一次夏季聯賽中表現都隻能用 " 一般 " 來形容。13-14 賽季夏聯戈貝爾場均 5.4 分 6.2 個籃板;15-16 賽季夏聯約基奇場均 8 分 6.2 個籃板;波爾津吉斯算是表現最好的,15-16 賽季夏聯他場均得到 10.5 分,但隻有 3.3 個籃板,和周琦一樣身板瘦弱,對抗能力不足的缺陷暴露無遺。
而上賽季常規賽他們在各自球隊的表現又如何呢?戈貝爾場均 14 分 12.8 個籃板 2.6 次封蓋,好一道內線鐵閘;約基奇場均 16.7 分 9.8 個籃板 4.9 次助攻,掘金每一次進攻都要過他的手;波爾津吉斯就更不得瞭瞭,場均 18.1 分 7.2 個籃板 1.5 次助攻 2 次封蓋,一票尼克斯球迷今年夏天跪地祈禱,懇求管理層不要把他交易掉(最後多蘭幹掉瞭 " 禪師 ")。
這好像就意味著沒問題,周琦在火箭的未來穩瞭?
那也未必。在夏季聯賽的漫長歷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表現驚艷,到瞭正式比賽卻完全混不下去的例子。比如 10-11 賽季夏聯場均出戰 31 分鐘,拿下 11.4 分 8.6 個籃板 2.8 次封蓋這位名叫哈希姆 - 塔比特的榜眼,又比如被稱為捷克易建聯的 6 號秀維塞利,當年夏聯的數據也曾豪華到場均 12+7,命中率近 6 成。至於拿下 13.3 分 7.8 個籃板這位名叫安東尼 - 本內特的狀元同學 ……
所以說到底,夏季聯賽是後衛們的歡場,而內線的價值往往並不體現在數據上——更少的熱身時間,更少的比賽時間,更少的中場休息時間,甚至更少的暫停,除瞭犯規數增多,一切都在把比賽推向不利於大個子們的節奏中。而在這種情況下,內線球員需要給教練展示的往往就是那麼一兩個值得他把你放在體現價值的細節,以上文提到的幾個球員為例,約基奇隻用場均 1.4 次助攻就說明瞭自己的傳球能力,而波爾津吉斯和戈貝爾分別用場均 1.75 和 2.4 次的封蓋就證明瞭自己的防守,而對於周琦來說,同樣的平臺,場均 2 封蓋已經證明瞭自己的戰術加之,剩下需要解決的,可能就是那些沒有投進的三分球瞭。
熟悉 CBA 和中國籃球的同學都知道,作為大個子周琦是具備一定投籃能力的(在中國訓練體系下出來的籃球手不敢說體能多棒身體對抗多強,但投籃一定差不到哪兒去)。15-16 賽季在新疆,周琦三分命中命中率一度高達 60%,但問題是,即便上賽季他大幅增加瞭自己的三分投射, 場均出手也隻有 1.3 次——顯然,在 CBA,三分隻是周琦的副武器,他的主要攻擊區域還是在中距離。
然而現在到瞭夏季聯賽,周琦場均出手 6.6 次就有 4.2 次在三分線外,三分出手占比高達 63.6%,對於一個習慣瞭空位慢悠悠出手顛投的大個子來說,驟然提升的三分球攻擊頻率顯然難以保證他的穩定性。何況周琦在今年夏天為瞭適應 NBA 的節奏還特意提升瞭自己的出手速度。
" 投籃還得加緊練," 周琦也知道自己表現不好,"NBA 的三分確實距離要遠一些,需要自己去適應和調整,我覺得時間會幫助我。" 其實不僅時間會幫助他,火箭教練組也拿著鞭子站在周琦身後。據說周琦到瞭火箭第一次訓練,他在三分線內一步出手輕松命中(大概在 CBA 的三分距離),教練立刻叫停比賽,讓周琦別在這種距離投籃,周琦申辯說:" 我投進瞭啊!" 教練隻是擺瞭擺手,這意思非常明確:魔球理論告訴我們,要麼你在籃下得分,要麼你就再撤出一步投三分球。
" 那好吧。" 周琦心想。
火箭教練組這麼安排的目的也簡單。幾天前尼克斯單方面叫停瞭關於安東尼的交易,在各個版本的交易留言中,火箭付出的籌碼都包括大前鋒萊安 - 安德森。幾乎同一時間,火箭簽下舊將塔裡克 - 佈萊克,現在球隊的內線輪換是:卡佩拉、內內、安德森、佈萊克、奧納庫和周琦,前三人是已經證明可以撐起火箭內線的主要輪換。
佈萊克和奧納庫風格相似:身高略顯不足(一個 2 米 06、一個 2 米 08),渾身是肌肉,有激情拼勁兒足,打法是傳統內線,基本屬於低配版的卡佩拉,要位單打是沒機會的,擋拆順下,空接暴扣,前板補籃是他們主要的進攻手段。他們擁有的優勢周琦還得練,而周琦擁有的投射潛力卻是這兩人完全不具備的。如果最終安德森走瞭,安東尼來瞭。周琦恐怕就將是火箭唯一一個可能具備投射能力的內線球員,如果是這樣,那未來周琦還愁沒有出場機會嗎?
適應當然需要時間。好在火箭和周琦簽下的合同是 4 年,我們也不應指望周琦剛到美國就能大放異彩——其實這條求變的路前輩們也曾走過。當年波爾津吉斯在夏季聯賽上場均還隻出手 1.3 個三分,命中率僅有 20%。到新秀季正式上場時便狂扔 243 個三分球,增加體重的同時巧妙避開瞭自己對抗不足的缺陷;戈貝爾則經歷瞭更加漫長的磨練,新秀季他場均隻有 2.3 分 3.4 個籃板,歷經 4 個賽季打拼才有今天,懷特塞德和小喬丹這樣的二輪秀更是打到四五年才算站穩腳跟(懷特塞德還曾來中國流浪過一段),這些例子都意味著一個有潛力的巨人想在 NBA 成功,除瞭適應和改變,還必須有足夠的耐心,而支持他的球迷自然也應該如此。
其實談到改變,具體到征戰 NBA 的中國球員,姚明仍是最好的榜樣。職業生涯初期他劍走輕靈,在湯姆賈諾維奇麾下打的頗有 " 減肥版奧拉朱旺 " 的風范。而等范甘迪上任後,姚明就走上瞭尤因的路子,練出一雙象腿,在籃下大砍大殺如入無人之境。" 如果姚明不增重,他的職業生涯會不會長一點?" 過去很多年裡,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眼見 NBA 不再有中國球員而沮喪的球迷。
關於這個問題的爭議,可能很多年之後還不會平息(尤其現在周琦也面臨增重問題),但至少姚明因為主動適應球隊需要有過屬於自己的輝煌歲月,成為在 NBA 征戰最成功的中國球員沒有之一。易建聯也是一樣,在 CBA 時他黑人般的強壯身體就是 Bug,隻要拿到球在三秒區內翻江倒海不是問題,但到瞭 NBA,他也必須先轉型為一個接球投手,職業生涯 5 年他在籃筐 3 尺內出手占比僅有 25.9%,而在 16 尺到三分線的中遠距離出手占比高達 41%。
這樣的適應不僅在場內,也在場外。此次夏季聯賽周琦最值得點贊的並非在場效率值如何高,而是中國球員裡罕有在場上和隊友主動交流,哪怕隻是一些單詞、短語,還有手勢。謙遜、低調、內斂,這些都是外國人眼裡關於中國人的幾個關鍵詞,1 年前參加選秀,除瞭身體瘦弱,周琦也被質疑性格內斂不容易融入 NBA 的文化氛圍。
姚明能取得成功,除瞭自身能力出色,還有他開朗的性格,到美國第二年他就能甩掉翻譯,用一些小笑話和隊友、記者打成一片,和隊友間的交流自然不在話下。
姚明之外呢?巴特爾在馬刺需要鄧肯借口學中文主動 " 搭訕 ",王治郅在熱火也仰仗奧尼爾對中國功夫的熱情。易建聯連續換瞭多支球隊都和隊友、教練組缺乏交流,甚至一度有流言說 " 他有時候連教練組的戰術安排都聽不懂。" 唯一沒有語言障礙的孫悅(北京奧神長期使用外教,又在 ABA 聯賽征戰多年),都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融入湖人,最終黯然回到 CBA。
" 我每天都在學英語,反正就是從最基本的對話開始,一點一點兒來吧,著急也沒用 " 周琦被問到這個問題時還是很謙虛,但他很快就 " 暴露 " 瞭少年人的好勝心,他說:" 不過這次來拉斯維加斯打夏季聯賽,我沒讓翻譯一起來,先鍛煉一下自己。"
關於周琦能否適應一個全新的生活環境和文化氛圍,周建偉(周琦的父親)顯得很有信心,而周琦的成長歷程顯然是他自信的來源。時間撥回 2004 年,周琦 8 歲。從 6 歲半起這 1 年半裡,周琦一直在新鄉體校訓練。但很快新鄉體校的教練認為周琦太瘦弱,打籃球沒前途。遼寧阜新籃球學校的校長李明主動找到周建偉,對他說:" 這孩子我來培養。"8 歲的小周琦就這樣背井離鄉,獨自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學習、打拼。多年後周琦被問到少小離傢的話題,他開玩笑說:" 我從小就不愛在傢呆著。"
接著從遼寧到新疆,期間跟著國青隊、國傢隊四處征戰,形容自己 " 在外面幹啥事兒都方便,從小就是操心的命 " 的周琦從未抱怨,他說:" 我是個男孩子,能自己處理就自己處理,沒和傢裡抱怨或者要求過什麼,(有什麼問題)都是自己一個人消化,靜一會兒就好瞭。"
所以現在,周琦除瞭正常訓練,應該會靜下來想想自己的夏季聯賽表現究竟問題出在哪兒,也隻有這樣,他才能做到自己所說的 " 菜鳥先飛 "。
" 每一場比賽都是一張試卷,每一場比賽我都是在學習。但是夏季聯賽和常規賽是兩回事,接下去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應該有新鮮和饑餓的感覺。" 周琦說。
" 我會讓自己全力以赴去訓練和提高的,到時候如果教練派我上場,我的目標很簡單,那就是: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