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網絡輿論兩天的 " 賽龍突死 " 事件,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停爭議,相反,隨著這一事件更多涉事方的登場和澄清,它變得更為撲朔迷離。
第一財經 1 ℃記者 11 月 1 日晚抵達事發地江西共青城,最新現場調查顯示,在網絡上已被傳播得沸沸揚揚的共青城賽龍通信技術有限責任公司(下稱 " 共青賽龍 ")實際控制人代小權被非法拘禁、共青賽龍給共青城帶來 50 多傢上下遊關聯企業以及數次重組失敗追責等,都有很多疑點需要厘清。
共青賽龍內部人士向 1 ℃記者還原代小權 " 非法拘禁 " 時透露,其背後還牽扯到代小權借過高利貸,並引發暴力追債的紛爭;而 1 ℃記者實地走訪共青賽龍所在共青工業園區發現,園區並未有曾經企業林立的跡象;另就共青賽龍數次重組失敗誰之責,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共青賽龍重組小組成員對 1 ℃記者做出瞭更詳實的分析。
此外,記者從有關方面獲得最新消息,原定於 2017 年 11 月 2 日開庭的共青賽龍實際控制人代小權逃稅案的二審審理,由於辯方提交瞭新的證據,將延期開庭。
" 賽龍突死 " 事件空前復雜,第一財經 1 ℃記者此前瞭解到江西共青城官方可能擇機公開共青賽龍的更多信息,但至今仍未有進一步進展。共青城市委層面有關人士表示,共青賽龍的有關進展將通過官方微博及時向公眾發佈。
非法拘禁還是另有隱情?
" 賽龍突死 " 事件爭議焦點之一,便是廣為流傳的—— 2014 年 2 月 27 日,奔忙需求融資救廠的代小權,被共青城原市委書記黃斌以討論公司重組的緣由叫回共青城,在機場被時任共青城副市長詹政和幾位隨從直接帶入共青城茶山賓館。代小權被強收所有證件,公安人員 24 小時輪流監視,毫無緣由地拘禁長達兩個月。
此後,輿論針對官方回應,拋向共青城官方的第一個問題更直指非法拘禁,即,是否有非法拘禁索要賽龍公司股權的行為,文中代小權所遭遇的個人傷害是否實情?
針對這一情節,詹政在回應北京一傢媒體的采訪時表示:" 我帶著警察把他從黑社會手裡救瞭出來,怎麼成瞭我叫警察把他架到瞭茶山賓館?"
第一財經 1 ℃記者在江西共青城采訪到的共青賽龍內部人士還原當時的情景:" 工行那邊要求還貸,代總從民間借瞭 3000 萬元的高利貸作為過橋資金。利息高到一天千分之五,約定借款時間為三天。"
代小權不惜以高息代價急於借出這筆錢,目的是想以過橋資金的方式,先行歸還工行的一筆貸款,從而維護在工行的信用紀錄。
" 但關鍵時候工行沒有將資金重新貸出來,高利貸放貸人就一直向代總追債。當時因為一些工地的欠款,代總還被人打瞭。那段時間他的人身安全受到瞭很大的威脅。" 前述共青賽龍內部人士說。
" 那 3000 萬元的高利貸,也是出貸人從好幾個老板那裡拆借來的資金,幾個債主逼他,他就逼代總。" 共青城當地一傢金融機構的信貸人員補充說道。
" 開始在茶山賓館,後來轉移到航天賓館,當時的情形是,幾個公安陪著代總在房間裡,幾個包工頭就打地鋪睡在走廊上,天天用腳踢代總的房門,很多人都能證實。" 上述共青賽龍內部人士至今還記憶猶新。
共青城 10 月 31 日官方微博公告的有關信息顯示:2013 年以來,共青賽龍因拖欠員工工資、拖欠建築工人工資,造成多次群訪。因拖欠材料款、建築工程款造成官司不斷。
對於共青城政府當初為何出警力保護代小權,上述共青賽龍內部人士表示:" 企業沒有他不行呀,政府也要靠代總經營企業來還債嘛。"
真的給共青帶來 50 多傢上下遊關聯企業?
11 月 1 日下午陽光明媚,第一財經 1 ℃記者來到共青賽龍所在共青工業園區,廠區除瞭一名門衛值班之外,見不到其他人。
廠門口的馬路對面,有兩幢與共青賽龍一模一樣的兩層洋樓模樣建築,一傢掛著 " 共青城信宇物流有限公司 " 的門牌,一傢掛著 " 共青城晟鑫物流有限公司 " 的門牌。上述那名共青賽龍的門衛師傅告訴記者,共青賽龍廠區已經四年多沒有開工生產瞭,廠門口的兩棟樓房雖然是共青賽龍的,現在已經被上述兩傢企業租用瞭。
此前,廣為流傳的 " 賽龍突死 " 事件說法是,2010 年 9 月經招商引資,賽龍被帶入江西省共青城市,在共青賽龍的帶動下,先後 50 多傢手機企業落戶共青城。共青城手機產業迅即從一片空白,變身為國內手機行業的焦點。
第一財經 1 ℃記者當日在園區走訪,共青賽龍所在的共青工業園區,並未呈現企業林立的樣子。隻在約 3 公裡處有一傢亞華電子生產手機外殼和玻璃基板,據瞭解,這傢公司是共青賽龍的供應商,公司還因共青賽龍欠債發生過激烈的沖突。
上述賽龍內部人士說,整個共青工業園區企業不過 70 多傢,大部分是服裝企業,隻有幾傢企業是生產手機配件的,從未見過 50 多傢手機產業鏈的企業入駐。
公開新聞報道顯示,2010 年賽龍入駐共青城之際,共青城政府有意集中打造 1 萬畝的手機工業園,建設中國第 4 大手機產業集群基地。
地方政府招商引資一傢規模較大的企業,對方信誓旦旦承諾帶動相當數量的上下遊企業入駐,為當地形成產業集群,然而最終承諾落空,地方政府 " 被忽悠 " 這類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共青城商務局官方給第一財經 1 ℃記者提供的數據表明,即便在共青賽龍最鼎盛的時期,手機上下遊企業入駐共青城的,也隻有 10 傢左右。而其中由共青賽龍牽線搭橋的隻有 4 傢。
代小權說的已經帶動落戶 50 餘傢手機產業企業的說法,尚缺更有說服力的證據。
數次重組失敗誰之責?
在廣為流傳的 " 賽龍突死 " 版本中,共青市政府和前副市長詹政被指控幹預賽龍的自主重組,導致重組失敗。
據流傳版本所述,賽龍一次重要的重組自救,是臺灣信億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 " 臺灣信億 ")作為意向重組方。但共青城官方成立的 " 賽龍經營管理委員會 " 在主導日常經營管理和決策,導致 " 臺灣信億 " 認為重組各方主體的權利受到限制,擔心重組失控,最終重組失敗。
參與臺灣信億此次重組的人士告訴第一財經 1 ℃記者,共青賽龍原高管層,以及臺灣信億自身實力問題,才導致瞭這個重組的失敗。
" 臺灣信億的重組我親身經歷過,實際情況是,臺灣信億當時與時任共青賽龍的副總裁在代總出差跑訂單期間有串通嫌疑,代總擔心控制權旁落。" 上述參與信億重組人士回憶稱," 這個事情發生在賽龍的總部深圳,共青方面是為瞭保護共青賽龍不受內訌影響,才成立瞭所謂的經營管理委員會的。"
對於這件事情,詹政對媒體的回應稱:" 當時,代小權官司纏身,已無力正常經營企業,在臺灣找到臺灣信億,合作過程中,代小權感到被架空,就慌瞭,跑到政府那裡去哭訴,說政府一定要出手,不然他失去瞭對公司的控制,政府的債他也還不瞭瞭,要求政府想辦法把公司接管過去。
" 臺灣信億在臺灣,叫做‘上櫃企業’,而且是區域性交易平臺的上櫃企業,就類似於在我們江西省股權交易中心掛牌的企業,連新三板掛牌企業都不算,股份都根本沒有什麼流動性,怎麼能重組賽龍呢。" 上述參與臺灣信億重組的人士說。
但 " 上櫃企業 " 不代表沒有重組實力,記者無從知曉對方如此判斷的緣由,但事實是最終這次重組談判未能成功。
對於上述賽龍高層嘩變和臺灣信億重組實力的有關信息,共青城有關方面表示無法回應,因為政府並沒有參與這次重組,且臺灣信億有意重組賽龍的事情發生在深圳,共青城官方更無從知曉。
流傳版本所提到的另一次重組被政府和詹政破壞,是內蒙發展(000611)重組賽龍那次。
流傳版本披露稱,內蒙發展對賽龍完成瞭盡職調查以及審計與評估等事項,進入實質性談判的時候,詹政再次介入,要求在重組後的公司中持股。內蒙發展實際控制人趙偉表示不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讓一個自始至終沒有任何投入的官員或單位持股。於是,重組又黃瞭。
但參與此次重組的人士表示,事實上當時趙偉和內蒙發展自身出現瞭一些問題," 趙偉當時被抓瞭。"
第一財經此前的相關報道印證瞭該人士的說法。在流傳版本中,內蒙發展與賽龍商談重組事宜發生在 2014 年底和 2015 年初這個時間段,而第一財經在 2014 年底,即獨傢報道瞭內蒙發展實際控制人趙偉因虛假貿易挪用公款被有關方面通緝,且內蒙發展自身的控制權當時正遭遇變數。2015 年 3 月,內蒙發展發佈公告,證實趙偉被刑拘。
那麼引進內蒙發展的周銘磊,到底是代小權引進的,還是詹政引進的?
按照流傳版本援引代小權的說法,周銘磊是詹政引進的。而詹政在回應有關媒體提問時,則明確表示,實際上周銘磊是賽龍的債權人、股東,"(他們)都是很早的合作關系。"
第一財經 1 ℃記者輾轉聯系到曾在天使輪投資深圳賽格的真格基金,一位不願具名的合夥人也向記者證實周銘磊旗下確有公司與賽龍有債權關系,但無法確認具體的公司名稱。
未確認的疑問:來自銀行債權方面
第一財經 1 ℃記者從向共青賽龍發放貸款的金融機構瞭解到,除瞭農行共青支行的 7000 多萬元貸款已經通過法院判決之外,其餘幾傢銀行的債權都分別打包出售給不同的資產管理公司。不過共青城官方並未確認這一信息。
共青城當地一傢金融機構的信貸人員則替共青城政府打抱不平,他表示,共青城政府和詹政本人對共青賽龍的幫扶力度不可謂不大。" 共青賽龍在我們當地銀行的貸款主要有流貸和票據兩種。總的借款大約 6 億— 7 億,60% — 70% 起先都是‘流貸’,後來詹副市長運作把它們變成瞭基準貸。再加上通過共青城財投公司(共青城財政管理投資有限公司)借給共青賽龍的 4 個億,後期政府也免瞭他的利息。"
按照該人士說法,基準貸就是以基準利率計算的貸款,流貸是流動資金貸款,利率比較高,在基準利率基礎上要上浮 30%-70%(國有銀行上浮 30%,地方商業銀行上浮 50%-100%)
。" 這麼計算下來,政府債免息和銀行債降息兩方面加起來,一年要為代小權省個數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