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還在懷念《灌籃高手》?

03-25

20 年以後,當你被《周刊少年 Jump》的特別號外刷屏時,準會想起在自習課上偷看《灌籃高手》的那個遙遠下午。

當時你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漫畫對你的意義到底有多重要。

湘北死鬥致勝!衛冕冠軍山王工業敗北

《灌籃高手》中澎湃的青春熱血沒有被時間所稀釋。年代越久遠,它對 80 後、90 後的意義就越重要。二十多年瞭,沒有哪個動漫作品能夠像它一樣,屢次掀起集體回憶熱潮。

《灌籃高手》的影響力也不存在空間上的次元限制。它的取景地,早就被粉絲總結成瞭一條 " 朝聖路線 "。其中最火的就是 " 晴子向櫻木招手 " 的鐮倉高校站,每天都有許多中國粉絲去那裡 " 朝聖 ",把這個小站變成瞭需要排隊拍照的熱門景點。

想安靜地拍下這樣一張這樣的照片致敬櫻木,你得在 6 點之前趕到鐮倉高校站

達人制作的灌籃高手 " 朝聖圖 "

於是一個問題來瞭:二十多年過去瞭,為什麼我們還在懷念《灌籃高手》?

一、一場完美的青春夢

有些人的答案是:《灌籃高手》代入感很強,一看到它就會想起自己的青春。但很多《灌籃高手》的粉絲已經來到瞭而立之年,甚至是不惑之年,他們不會認同這個淺顯的答案。

不認同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腳:大多數人是平凡的,青春故事也是稀松平常。我們沒有櫻木的天賦,沒有流川的顏值,可能連木幕投進關鍵 3 分這樣的高光瞬間都沒有。

非要把自己代入漫畫裡的話,我們絕大多數是坐在觀眾席裡的粉絲,是主角們的背景。

我的答案是,與其說《灌籃高手》裡有自己的青春,不如說是井上雄彥創造瞭一個值得回憶、無比理想的青春。以至於連看《灌籃高手》這件事,都成瞭我們青春裡的精彩記憶,可以慰藉我們的平凡,填補青春的空白,所以它永遠被我們念念不忘,甚至熱淚盈眶。

《灌籃高手》並沒有大團圓式的圓滿結局,但依然是最理想的青春夢,因為它講述的愛情、熱血和遺憾,都是令人想擁有的。

比如說《灌籃高手》裡的愛情,是在青春時愛值得愛的人。

不論最後有沒有走到一起,當三十多歲的櫻木花道回憶起十幾歲的自己時,他依然會覺得對赤木晴子的愛是值得的。

為瞭追求晴子,他一步步地愛上瞭籃球,令本來晃晃悠悠的青春有瞭方向、有瞭夢想,從校園小混混成長為籃球場上的英雄。

當他的籃球之路面臨困難時,晴子總是會在他身邊。再難堅持,隻要看到她在,自己就不會選擇放棄。

掛科補考時,晴子幫他補課;

進行 10 天 2 萬投的魔鬼訓練時,晴子為他加油鼓勁;

與山王那場艱苦的對決,晴子為他熱淚盈眶,見證瞭他青春時最輝煌的時刻;

養傷時,晴子每周都會給他寫信,告訴他籃球隊的最新消息。

總之,在成長過程的每一個關鍵節點,晴子都在看著他,鼓勵著他。也許晴子做的這一切與愛情無關,但幫助自己成長,見證自己成長,與自己一起成長的經歷,其中的意義已經超越愛情。

就算最後沒在一起又如何?讓櫻木花道重新選擇 1000 次,10000 次,他還是會選擇愛赤木晴子。

我們誰不想擁有櫻木花道這樣的愛情?

僅憑塑造愛情這一點,《灌籃高手》足以完爆那些充斥劈腿、打胎、三角戀等狗血劇情,完爆那些聞起來都是小蝌蚪味道的青春片。

再說《灌籃高手》裡的青春熱血,也是沉甸甸的,經得起時間推敲的,絕非一戳就破的自 High 大泡泡。所以才能讓早已不相信雞湯的我們,還能夠為它感動。

湘北的每一次絕地反擊,依靠的不是誇張的猛虎式射門,不是小宇宙爆發,而是在現實中也能看到的團結,勇氣與不屈。

不論多少年以後,伊斯坦佈爾奇跡與帶領利物浦完成絕地反擊的傑拉德還是會被人津津樂道;同樣,湘北與山王之戰的蕩氣回腸,也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被人遺忘。

特別是這場史詩級對決的最後一球,井上雄彥不著一字,創造瞭漫畫史上最為經典的一組分鏡,把那一刻的氣氛烘托得躍然紙上,當年我真是看哭瞭:

《灌籃高手》的遺憾是值得品味、令人成長的遺憾。這一點集中體現在三井壽身上。悲情色彩使這個角色富有魅力,人氣並不輸給櫻木花道和流川楓。

三井的遺憾在於,他揮霍瞭兩年的時光。這讓他永遠無法知道,如果不揮霍青春的話,自己到底可以有多好。

三井的悔恨,很多人都有過

青春有遺憾,這並不可怕,怕的是這遺憾沒有價值,不值一提,不堪回首。顯然,三井的遺憾讓他找到瞭向前的動力,讓他拼命地與時間賽跑,追上那個被安西教練寄予無限希望的自己。

完成救贖的三井

如果我們青春裡的遺憾也是三井式的,又怎能說它不屬於理想青春夢的一部分呢?

二、藝術傢井上雄彥

其實《灌籃高手》的最終章節,並不在漫畫裡,而是被井上雄彥用鉛筆畫在瞭黑板上。

2004 年 12 月,日本神奈川縣一間廢棄的中學教室內,井上雄彥用粉筆在 23 塊黑板上,描繪瞭湘北與山王一役十天後各位主角們的故事,題為《スラムダンク——あれから十日後》(《SlamDunk ——從那以後十日後》),簡稱《十日後》。

《十日後》的創作環境與過程

為瞭創作《十日後》,井上雄彥花瞭兩天構思,又用瞭兩天畫完。劇情其實很簡單,隻是簡單交代瞭一下各位主角的狀況,並以櫻木的名言 " 因為我是天才啊!" 結束。

流川楓沒有放棄自己的美國夢

進行瞭為期三天、不加任何防護的開放參觀後,井上雄彥把所有粉筆畫都擦幹凈,《灌籃高手》正式宣佈完結。

此時距離《灌籃高手》結束連載已經過去瞭 8 年,然而主角們卻僅僅過瞭 10 天。顯然,井上雄彥的想法沒有任何改變,盡管不圓滿,但青春的故事就應該停在青春。

2014 年,井上還畫瞭一組櫻木的康復訓練圖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井上雄彥不願再重復當年的自己,他和竇唯是同一類藝術傢。

黑豹時期與《黑夢》,令竇唯成為搖滾偶像;《灌籃高手》奠定瞭井上雄彥頂級漫畫傢的地位;隻要他們願意,完全可以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甚至當制作人、監修,能躺著收錢。

然而黑豹與《黑夢》在竇唯的音樂生涯裡隻是一小段,此後他愈發地關照內心,回歸傳統,隻用作品說話,在新民樂、實驗音樂等領域都有擲地有聲的經典作品。

而從 1990 年開始連載,到 1996 年結束的《灌籃高手》,在井上雄彥的漫畫創作生涯中也同樣是一小段。此後他不願把過多的精力投入到少年熱血漫畫的創作中。

他把畫筆對準瞭從事輪椅籃球運動的殘疾人,創作瞭《Real》。

如果說《灌籃高手》的主題是燃燒青春,在熱血中追逐夢想,是籃球夢陽光的一面;那《Real》的主題則是眾生皆苦,在掙紮中求生存,是籃球夢殘酷的一面。

《Real》中不再有櫻木式的天才,不再有流川般的萬人迷。有的隻是迷茫、懷疑自己,一次次努力卻一次次失敗的小人物。而這些普通人、小人物在殘酷現實的圍追堵截下,還是在掙紮中堅持瞭下來,尋找到瞭那個雖不耀眼卻依然值得尊重的自我。

得不到的愛情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曾在乎過你

一次接一次的挫敗

但依然不要低估真正的自己

《Real》的題材雖然小眾,不可能像《灌籃高手》那樣熱賣,但卻是井上雄彥塑造現實世界的最為重要的作品。

井上借《Real》吐槽 SD 動畫:球場怎麼可能那麼大,幾分鐘過去瞭,他究竟跑到哪裡去瞭

《Real》裡還有櫻木花道的彩蛋,他已成為日本籃球少年們的榜樣

而井上雄彥在 1998 年開始創作的《浪客行》,則在藝術性上達到瞭漫畫歷史上的巔峰。

當井上決定將日本劍聖宮本武藏的故事付諸筆下,開始創作這部作品時,所謂的 " 漫畫之魂 ",就從他的筆下彌漫開來。

從這部漫畫開始,井上決定做純粹的東方式漫畫,追求一種形而上學的意識流。他對日本浮世繪和中國水墨畫進行瞭一次又一次的揣摩,依靠純粹的線條來表現畫面和明暗,並使用瞭潑墨留白等很多傳統的水墨創作技巧,創造瞭漫畫技法的高峰。

浪客行中堪稱藝術品的畫面俯仰皆是

在 NHK 耗時一年,貼身井上雄彥拍攝的紀錄片《井上雄彥的創作秘密》中,他們在井上雄彥天才的頭銜前,備註瞭 " 孤高 " 二字。

不過,縱然是孤高的天才,井上雄彥依然要為自己的作品歷盡磨難。《浪客行》連載時,平均每周都要繪制二十頁左右的漫畫,後來每月連載時需要一次更新 40 頁之巨。

創作的每一個環節,都傾註著井上的苦思與心血,NHK 的紀錄片用真實的鏡頭展現瞭這一過程。

考慮劇情,畫分鏡,編寫對白:這一環節,大多數暢銷漫畫傢會有專門的編輯來協助,但井上為瞭保證作品的獨立性,拒絕第三者參與,使得這一過程特別漫長和痛苦。

然後是用鉛筆畫草稿、用毛筆勾線:

柔軟的毛筆難以控制動作,井上說:把一切交給毛筆,按它自己的感覺移動

直到最後的背景繪制,助手們才會參與進來。

《浪客行》在精神層面也達到瞭漫畫的高峰,充滿人生哲學。

相對於劇情,井上更註重的是刻畫人性。在作品中細膩地描寫人性光與暗的兩面,把武藏一步步升華、蛻變為一代劍豪的心理變化過程訴諸筆端。甚至可以說,《浪客行》的創作過程,也是井上雄彥自己的精神凈化之路。

這條路當然是崎嶇的,井上不斷地被自己越來越高的哲學與藝術追求所困住。

2004 年,因為 " 無法與自己的作品溝通 ",他休刊一年。2010 年再度休刊,直至 2013 年 3 月才繼續連載。2015 年 9 月推出 327 話後,井上又一次停筆,直到現在也沒有更新。

或許《浪客行》對於井上雄彥的挑戰實在過於艱巨,他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超越自己,才會為我們帶來《浪客行》後面的故事。

而隻有對自己作品如此負責的井上雄彥,才能創作出經得住時間考驗的作品。《灌籃高手》隻是他漫畫藝術生涯的一個起點,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卻已經是難被超越的經典。

擁有《灌籃高手》,是我們青春的幸運。

擁有井上雄彥,則是這個世界的幸運。

櫻木花道的這一句 " 因為我是天才 ",又何嘗不是井上雄彥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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