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奧麗格 • 杜哈妮娜(Ольга Туханина)
譯者按:俄羅斯時評作傢杜哈妮娜以俄著名公共知識分子阿庫寧的一項私人調查入手,剖析瞭俄羅斯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們關於俄羅斯的虛假想象,並且梳理瞭俄羅斯自蘇聯解體以來,直到克裡米亞回歸後這一歷史跨度中自由主義論調的退潮與回潮。作者通過對比倒向歐洲的烏克蘭,直陳俄自由派宣傳中存在諸多難以自圓的謊言。(譯|朱東法)
鮑裡斯 • 阿庫寧(Борис Акунин),俄羅斯暢銷書作傢,被稱為 " 俄羅斯的 J•K• 羅琳 ",著名的反普京知識分子
作傢鮑裡斯 • 阿庫寧進行瞭一項個人的社會民調,並獲得瞭完全意想不到的結果。他在博客中向多數派(86%)代表們發問:大多數人怎麼會如此地支持俄羅斯當局呢?答案令他沮喪。事實上,大多數人之所以支持現政權,是因為在現政權治下人們感覺生活得比上世紀 90 年代自由主義者統治時期更好。
我們暫且不要嗔怪阿庫寧先生的調查多麼有失專業性,讓我們著重看一下調查結果。人們回答道,他們想要富裕和健康,不想要疾病和貧窮。而阿庫寧先生本來期待從讀者口中聽到什麼呢?他寫道:" 什麼‘克裡米亞是我們的’、什麼‘所有人都畏懼我們’,然而國際形勢是轉瞬即變的。或許,俄羅斯人普遍患瞭帝國綜合癥,這太誇張瞭。"
換句話說,顯然,阿庫寧先生所想象的我們是這樣的:破衣爛衫,滿手結痂、渾身腐臭、蓬頭垢面地出現在文明世界面前,想要驚呆世人。這正是我們國傢知識分子的通病。先是幻想出一些野蠻的不存在的圖景,然後拿它們與現實做對比,隨後便大驚失色地發現,現實實際上與想象出來的根本不貼邊兒。
真不知道俄羅斯知識分子們兩耳之間的 " 創造實驗室 " 都在想些什麼。或許都是這樣一些場景:鉗工瓦夏和銑工費佳一起喝酒,在大麻佈上攤一份報紙,然後侃起來:" 你知道嗎,隻要能占領阿拉斯加,寧願讓我的孩子餓死,沒有阿拉斯加,簡直生不如死 "," 對呀,要是有一天能讓法國人和德國人一看見我們就趴著走,不給我們發工資也願意啊!"
我們可以不停地挖苦這些滑稽可笑的形象,但由此反應出來的問題本身比它所呈現出來的更重要、更復雜。自由派知識分子長期以來一直試圖讓人民相信,在新時代,祖國的偉大不是由領土的大小、坦克和大炮的數量、大規模基礎設施項目的建設決定的,而是由每個個體的幸福富裕來決定的。然而當九十年代自由派掌握政權後,他們摧毀的正是大多數人的幸福富裕,甚至毀瞭個精光。如果蘇聯時期真的出現瞭商品短缺,那麼在蓋達爾的 " 休克療法 " 後貨攤上的商品就應該變得琳瑯滿目。但不幸的是,人們似乎根本無力購買這些商品。這給社會造成瞭巨大的創傷。能說什麼呢,要知道即使是今天教師和醫生的工資也是寥寥無幾。一旦退休,人們便度日維艱。但是,現在起碼工資也付瞭,退休金也確實發瞭。最近在下塔吉爾發生瞭一起拖欠員工工資事件,該事件旋即發酵成為全國性的突發緊急事件,總統甚至親自出面參與解決,但畢竟類似情況在今天發生的幾率已經很小瞭。所以,自然沒有人願意回到 " 光輝 " 的昔日,當時國傢不但無法支付每個月的工資,甚至一拖就是數年。我必須順便說一句,當時沒有一個自由派曾出面為這事實上的敲詐和搶劫負責。
一直到 2014 年,人民的物質財富正漸漸增加。自由派迫不得已改變自己平時蠱惑民眾的口頭禪:" 你們就是奴隸 "," 為一口飯出賣瞭自己 "。為什麼我們拋棄瞭自由?因為 " 自由 " 太抽象,對每個人來說," 自由 " 就意味著自己擁有的實實在在的東西,所以自由主義思想的宣傳開展起來並不容易。就算你們將來執政瞭,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我們將得到莫斯科大劇院舞臺上隨意裸露屁股那種自由嗎?這種自由應該不是大部分人所希望的。
自由派的機會正是在 2014 年重新出現的——克裡米亞回歸和遭遇制裁之後。人民生活水平再次開始下降,這就有可能回到自由派熟悉的宣傳模式:" 為什麼要為克裡米亞付錢,為什麼要在敘利亞作戰,帝國主義的野心花費高昂,你們必須得從自己口袋裡掏錢。我們與全世界爭吵,這需要巨額開銷。當務之急就是要趕快回到過去。"
也許這直白的宣傳會再次起作用,但是這裡存在一個問題。自由派自己陷入瞭自己的宣傳陷阱。他們一次次地用那些分裂之國的例子煽動我們:以東德和西德,朝鮮和韓國為例。在哪裡生活更好呢?人們冒著生命危險從東德跑到西德,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從西德逃到東德。人們費盡心思喬裝打扮從朝鮮逃到韓國,而從韓國到朝鮮——沒有。這是因為,極權主義政權在經濟競賽中必然會輸給民主制度。
這些例子都很有說服力,沒有人會有異議。一樣的民族,不一樣的生存狀態。這裡的是德國人,那裡的也是德國人,韓國和朝鮮也如此。但是,如果你在夜晚從太空俯瞰,你會發現一個國傢正熠熠生輝,而另一個卻暗淡無光。
本來什麼問題都沒有,但現在,這個簡單又直觀的宣傳反而妨害瞭自由派的活動。因為現在有烏克蘭——一個與我們民族類似(有人說是完全一樣)的國傢;一個國民到目前仍然堅信曾經供養過整個蘇聯的國傢;一個拋棄瞭昔日的帝國,投向歐洲懷抱的國傢;一個接受全世界援助的國傢。然而正是從這樣一個國傢,人民依然大規模湧向俄羅斯工作、生活,並且絲毫不急於回去。
沒有比這個例子更直觀的瞭。西方媒體可以給烏克蘭擺出各個領域各種各樣的排行榜。電視節目可以讓烏克蘭人深信,現在俄羅斯連刺蝟肉蘸鹽都吃不起瞭。波羅申科總統每次演講必提歐州的免簽優惠。但是,烏克蘭人仍固執地繼續去呀,去呀,去那個極權國傢,那個被世界孤立、正遭受制裁的國傢,那個腐敗成風、缺乏自由的國傢。
這種現象完全不能用自由派的邏輯來解釋。要知道,長期以來,每當說起德國,總有人說,戰敗國過的比戰勝國都好。那麼為什麼現在,那些沒有放棄自己的勝利,沒有背叛自己的祖輩父輩的人生活得要比那些視斯捷潘 • 班傑拉和舒赫維奇(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曾與希特勒沆瀣一氣)為英雄的人更好?市場那隻無形的手、自由體制以及其他那些優越制度的作用又在哪裡?要知道,曾幾何時美國人不僅能自己飛往月球,而且還在戰後讓一批國傢騰飛。如今,他們染指的國傢卻總是禮崩樂壞、災禍頻仍、經濟滯停。為什麼呢?
事實上,事情往往並不像那些在歐洲生活的作傢告訴我們的那樣。常常是哪裡大炮多,哪裡黃油就多。那些有 " 帝國野心 " 的人生活的要比沒有這種野心的人好得多。甚至愛國的腐敗官員也過得比世界主義者要好。因為腐敗的愛國者不會把偷來的公款運出國。
或許,我們的人民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開始明白這些簡單的真理。那些在俄羅斯靠向他們眼中 " 愚蠢的愛國者們 " 販賣他們有關愛國主義的陳詞濫調、到處撈錢的作傢們,卻往往移居到法國享受生活、揮金如土。他簡直就是騙子。是的,他們並沒有觸犯法律,他們有權這樣做。隻是我們現在已毫無必要聽他們的瞭——那些見縫插針的腐朽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