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正在用兩部手機打電話（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 哈維 " 颶風重創美國後，受災地區一片狼藉，重災區休斯敦市尤是。
美國主流媒體《紐約時報》發表《For One Family in Houston, an Overwhelming Start to Recovery》（《一戶休斯敦傢庭，一場重頭再來》）一文，揭露出災情之重，更關鍵的是美國災民恢復傢園之難：
洪水泛濫時無人前來救援，隻能自救；重建傢園遭遇官僚主義，填表格找不到鏈接；沒有保險，沒有救助，賬單堆得老高 …… 最糟糕的是，由於缺乏足夠的準備，災民一傢人深感有心無力 ……
節選如下：
克裡斯無法入眠，現在不能。
她正住在妹妹傢的一間空房中。躺在丈夫身旁，她腦海裡再次浮現渾濁的洪水湧入門廳的情景。
逃命時，3 個孩子泡在洪水的湍流裡。他們蹚著水，沿城市鐵軌去一個鄰居傢避難。
傢中的客廳地板泡變瞭形，墻板腐爛，他們無傢可歸。
洪災沒有保險理賠。
……
周四（註：8 月 31 日）那天，克裡斯起得很早，在餐桌上放瞭兩部電話。
一個打給聯邦緊急措施署，另一個打給租車公司，這是她連續第 3 天為復建自己的傢園而努力。
哈維颶風過後的最初幾天裡，像克裡斯一傢這樣的幾萬名颶風幸存者不知所措，狼狽不堪。
雨不下瞭，可現在他們開始發愁孩子們的未來，擔心入不敷出，也不知道逃離後自傢的房子變成什麼樣子瞭。
他們要想辦法搬出避難所，不能總擠在親戚傢，還要給孩子們找學校，酒店全都訂滿瞭，車也租不到。他們要抽時間清理房子，雇人做活，還要辦各種手續，賬單堆得老高，老板還打電話叫他們回去上班。
時間過瞭一個半小時，43 歲的克裡斯還是沒搞定。她在路易斯安那農村長大，見多瞭洪水和熱帶風暴，2005 年還經歷瞭颶風麗塔，可她沒料到這一回災情如此嚴重。
她申報災情，被告知要填寫一份說明和表格。她沒有筆記本電腦，在手機上沒法填寫。
" 我到哪兒找表格？" 她問。" 我看到表格名稱，可沒有鏈接。"
沒有回應。
" 我得找人反映一下，我撥瞭選項三轉人工。" 她貼在手機上等瞭一分鐘，" 這不是幫助熱線嗎？"
一傢人早餐前祈禱情況能盡快好起來（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水漫到孩子胸口
克裡斯和 47 歲的丈夫一開始以為（颶風）不要緊，畢竟傢裡有二層樓。聯邦政府表示，這一高度處於洪泛 " 最小危險區 "。
於是他們買瞭牛奶、雞蛋、面包，周末都蹲在傢裡，傢裡還有 36 歲的米莎（克裡斯的妹妹）以及米莎的三個孩子。
當水漫過車門，流進傢裡時，傢人給 911、海岸警衛隊和海軍志願者打瞭電話，這些人開著船和氣艇在城裡遊弋。
孩子們在窗口揮舞著白襯衫，可沒人來救他們。
客廳裡的水開始漫上樓梯，流進臥室。
他們往背包裡塞瞭幾件衣服和證件，準備自己離開。水深達及孩子們的胸口。克裡斯一手拉著大兒子傑森，確保他不被卷到水流中去。
水裡漂浮著垃圾和建築工地沒固定好的活動馬桶。克裡斯另一隻手還要拖帶米莎 2 歲的兒子特雷，特雷被塞進一個塑料垃圾桶裡，桶裡還有幾個背包。他們把米莎四個月的女兒奎恩綁在汽車兒童座椅上，放進塑料桶。
一行人繞過被洪水淹沒的樹林，來到瞭停車場。他們吃上瞭米飯和玉米餅，晚上睡在瞭空氣床墊上。
米莎 11 歲的女兒雷佳，夢到洪水吞噬瞭她的小妹妹。
約在修整傢庭的墻壁。 （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重建傢園有多難
洪水退瞭，阿莫法一傢還是沒法住在傢裡。
一層被泡出瞭黴味。約回到傢清理檢查房子時，認為不能再等瞭。
約說，" 要幹的事很艱巨，這隻是開始。"
要把地板掀起來，把傢具扔出去，卸開櫥櫃，檢查線路，還要找工人，算計要花多少錢。
他們能申請到聯邦救助或貸款嗎？他們會背更多債嗎？
克裡斯很後悔他傢和大多數遭受洪水損害的傢庭一樣沒有買洪水險。
她總是不想超出預算，連煎餅糖漿都要挑物盡其用的。要過幾個月她才知道哈維到底帶來多大財產損失。
她在郊區一傢醫院上班賺錢，老板讓她安排妥當後再來上班，但約說她周二必須去上班瞭。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時間把一切搞好。
鄰居幫助克裡斯一傢卸貨。 ( 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
要做的太多
生活感覺難以為繼。
一個朋友帶克裡斯去超市給孩子們買換洗衣服。隊伍很長，人們相互展示受損失的照片，講述如何乘船獲救，還有丟失的財物：水漲過馬路，淹瞭垃圾堆，什麼都沒瞭。
克裡斯說，結賬時，收銀員告訴她，買一袋漢堡面包超標瞭，每人隻能買兩塊面包。
她打瞭一通電話訂酒店，發現附近全都沒有瞭。她要租車，發現休斯敦沒車，不過沒準達拉斯有。
要打電話給按揭公司。打電話給聯邦緊急措施署。打電話給單位。打電話給租車人。打電話給汽車保險公司。打電話給水電公司。再給管理署打電話。給教友們打電話。有一天，她打瞭 22 通電話。
可挫折中也有幸福的時刻。朋友們付錢給她在沃爾瑪買瞭兩車衣服、食品和其他東西。
有一天早上，3 個陌生人替她付瞭錢。妹妹米莎和克裡斯形影不離，她說隻要有需要，克裡斯、約和他們的孩子可以一直和他們住在一起。
周四一天結束瞭，克裡斯感覺沒什麼進展。她終於找到表格發過去瞭，可最急需的是租車，有瞭車，她和丈夫才能出行，去上班。
她一直特別獨立，從小照看房子和年輕的弟弟妹妹。1992 年讀完高中後，她離開傢，一路招手攔車來到休斯敦。現在，坐在餐桌上，她感覺精疲力盡，哈維擊垮瞭她的信心。
" 現在我什麼都搞不定，" 她的聲音裡充滿失望。" 我從沒坐等別人來照顧我，我都是自己來，現在隻能等著有人來幫忙。我隻能等啊等啊等。"
兩個姐妹開始談小時候的事，聊爸爸媽媽，聊姐姐如何跨過整個城市搬得離妹妹近一點，聊兩人開車上班時煲電話，聊那個下雨的下午，她們相互扶助蹚過洪水。
記者觀察
哈維颶風人禍幾何？
現在，颶風 " 哈維 " 已經減弱，而它帶來的災害仍在繼續。
4 日公佈的數據顯示，" 哈維 " 颶風已致 60 多人死亡。截至 9 月 2 日晚，仍有 3.2 萬多名災民居住在避難所內。政府部門預測，得州重建費用可能高達 1800 億美元。
當颶風過去，人們開始反思，這場 56 年來得州遭遇的最強風暴中究竟人禍幾何，有哪些損失可以避免？
信息碎片化
記者在走訪幾個災區後發現，雖然從救災本身來講，美國當地政府在災害應急機制、與民間組織合力開展救援上表現尚可，但在信息發佈、災害預警方面的問題比較突出。
此次救災過程中，政府部門主要負責搶險救人，而人員安置、傷員治療、心理疏導等主要由社會組織完成，這是美國多年以來形成的比較成熟的社會分工。
就機制本身而言，問題不大。與之相對，救災過程中的信息碎片化發佈問題相對突出。
從洪災一開始，來自州、市、地區政府以及一些民間組織的碎片化信息不斷變化，從四面八方湧向災區，令人無所適從。
以避難所為例，救災過程中臨時搭建的避難所缺乏統一規劃，信息不明、數量難以統計。信息缺乏與不暢容易導致資源浪費。
記者在采訪中遇到一位 91 歲的老太太，她好不容易被從傢中解救轉移到避難所，但卻發現這裡還不如自己傢，於是又在救災人員護送下折返。
信息不暢還體現在對因災死亡人數的統計上。
" 哈維 " 致死人數由縣政府上報，媒體據此合計出死亡人數加以報道。在災情進行過程中，並沒有一個正規官方機構負責通報準確的死亡人數和災害損失。
城市早規劃
在受災最為嚴重的休斯敦市，" 哈維 " 讓人們開始思考，在下一步的城市規劃中，應該更多將城市發展與氣候條件相結合來考慮。
大多數受訪災民認為，雖然考慮到休斯敦人口規模，政府沒有下令讓所有人全部撤離的做法有可取之處，但在一些地區、一些時間點，政府完全有可能預見受淹區域，如果能提早發佈撤離令，可以減少不少損失。
對那些往年較強降雨會淹沒的區域，政府應該讓這些區域的居民首先撤離；在水庫泄洪時，政府也可以預見被淹區域，早下撤離令。
休斯敦靠近墨西哥灣，飽受颶風之苦。
但隨著城市的擴張發展，大量可以吸納雨水的荒地、沼澤被開發成小區。加之休斯敦的建設缺乏統一發展規劃，城市沒有商業、住宅、工業和綠地的基本功能劃分，快速擴張和密集開發導致這些地區極易被淹
記者曾探訪過位於泄洪區裡的小區，但在泄洪區內建小區是否合適？這是日後房地產開發中政府應關註的問題。
休斯敦市政府已經意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市長特納表示已經在考慮下一步城市規劃問題，屆時要更多地考慮自然災害和氣候條件。
來源：新華社，綜合英文聯播（yingwenlianbo）、紐約時報
記者：高路、劉秀玲
監制：劉洪
編輯：陳杉、趙剛、陳子夏
實習生：李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