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新紀元雙語學校校長 李海林
3 月份，滬上已經進入擇校季瞭。許多傢長，還沒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就到處去看校，到處打聽學校，越看越不知道自己選哪所學校好，越聽越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於是陷入焦慮。
照我看來，各位傢長，先不忙出去看校，先想好自己想要什麼。具體說，以下三個問題，你先要想清楚。否則，你看校也看不出道道來，即使看出瞭什麼道道來，也不知道怎麼選。這三個問題是：
你想讓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
你想讓孩子走哪一條路？
你孩子目前是一個什麼狀態？
我將分成三次，每次講一個問題。最後，我再給出具體的操作步驟，利用一張表，使用排除法，最後鎖定你中意的學校。
你先要想好讓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然後才能知道你需要哪一類型的學校。
現在學校是分類型的，不同類型的學校，滿足不同類型的教育需求。你把孩子放到學校，你想讓他在這個學校得到什麼？最後想把孩子培養成為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不搞清楚，你怎麼選學校？你選學校不就沒有依據瞭嗎？
如果你沒別的想法，就是想讓孩子會考試，然後考進一個好的大學，憑一張漂亮的文憑找到一份好的工作，那就去那些以應試見長的學校，一所更嚴格、更嚴厲、更嚴肅的學校。
大致上，現在學校可以分為以下三種類型。一類就是所謂應試教育的學校。應試教育的學校就是抓考試的學校。一切都是圍繞考試來抓的。這樣的學校，應試上是有一套的，核心就是兩條，一，每一個學生的每一分鐘都有事做，每一件事都有人在管著；二，每一個學生每一個學科的每一次考試的每一分，都有人在考核。這就叫做精細管理。一個學校要做到這兩條，沒有十年八年的精細化管理功夫是做不到的。所以說，這一類學校，管理上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們的特點是嚴格跟著考試大綱來，考試大綱上沒有提到的，絕對不會教，考試大綱上提到瞭，但對拿分作用不大的，肯定不會下力氣。這一類學校，他們有一批長期在中考高考摸爬滾打的把關老師，他們對滬上中考高考試卷長期跟蹤分析，對試卷變化軌跡瞭如指掌，對本年度的中考復習和高考復習有完備的計劃。在這樣的學校學習，考試方面，傢長是基本不用操心的，因為學校在這方面已經很專業瞭，你操心也操不過學校那麼精細精準。
這樣的學校，一般來說，考試成績不會差到哪裡去的。歷屆升學率也是比較高的。到底是哪些學校，傢長同志到網上一查就知道瞭。現在都是熱門學校，很好查。隻不過，傢長同志要想清楚，這一類學校，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關註孩子的個性少，關註孩子的內心世界少。就是這兩 " 少 "。一是個性，孩子的個性必須服從學校考試的需要，孩子越有個性，心裡的想法越多，越不利於考試拿分。考試考試，什麼叫考試呀，就是要一個標準答案。這個答案必須明確，必須精準，才能拿分呀。你有個性，你想法太多，考試的時候就丟分。考試不允許你有什麼個人的想法。個性，是考試拿分的死敵，必須堅決壓制下來。一切追隨中考高考的標準來，一切追隨中考高考閱卷的規律來。這一類學校，也並不是真的不想關心孩子的內心世界，不是這樣子的，他們的校長、老師，也是想關心的。但問題是，時間有限，精力有限，他們關心不過來。考試壓倒一切，一輪一輪的復習都要往前趕，班上為哪一個同學的哪一個內心世界的哪個問題，要停下來安撫好瞭再往前趕，那黃花菜都涼瞭。所以必須放下，必須忽略。這是由考試這個壓倒一切的大事決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考試是一切，這一點，是這一類學校的生命線，是深入這一類學校的骨髓的東西。全校上下，無所不致其極。而且任何力量都不會動搖它半毫。也隻有這樣，孩子們進入到這樣的學校，一下子被震攝到，不由自主地就跟著走。這就是這樣的學校成功的訣竅。
在這樣氛圍的學校出來的孩子，成績不會差不到哪裡去的，考試不出意外，都會進入到比較理想的學校。但是已經有人統計過瞭，這樣的孩子，會有兩個問題，一是他們會比較有服從的意識，一般不願意主動承擔什麼，你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們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一般也做得還可以，但怎麼樣出類拔萃也不可能。二是情商大多成問題，不願意跟人多交往，不開朗，沒有什麼生活趣味，幸福感也不強。現在這樣的孩子成堆。他們都是應試教育的產物。
總結一句話，這一類學校，他們培養瞭一個不錯的學校的高中生，或者一個不錯的大學的畢業生。今後從學校出來，參加工作，也會有一個不錯的工作。但特別優秀，人生特別幸福，就很難瞭，這是有統計依據的，邏輯上也必然是這樣結果。在他們的生長期，已經被掐過苗，已經老瞭秧。今後，他們人到中年的時候，也會成為單位的骨幹，就是那種老黃牛一類的人。
傢長，你想讓孩子成為這種人吧。如果想的話，你把孩子送到以應試為中心的學校去，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想特別說明的是，我一點也不貶斥這一類的學校。我也是校長，我也知道，要把學校辦成這個樣子也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這樣的學校，也不是絕對都是這樣，也有一部分學生，通過這樣的途徑，最後成就自己的大才。那也是有的。雖然概率上比較小，但還是會有的。因為學生也不是一個木頭，他也會自己生長的。
如果你不僅僅是想讓孩子今後隻是找一個工作，而是想讓孩子在今後的職業生涯中占據一個更好的位置，讓你的孩子更有內在的幸福感，那你必須為你的孩子找到一所更開放、更寬容、更有彈性的學校。
第二類學校，就是所謂素質教育的學校。素質教育素質教育，其實就是指個人化的教育。老師比較關註你個人的一些想法，學校盡可能創造一些條件，滿足學生個人化的一些要求，一些特質。這樣的學校有一個特征，就是對學生的管理會比較松，因為他會比較尊重學生個人的想法和要求。這些想法和要求，本身無所謂正確不正確，因為學生的想法和要求比較強烈，比較明顯，那老師就要考慮，就要想辦法滿足。當然，所有的學校都是有規矩的，你的想法和要求，如果違背學校的規矩，學校的制度，任何學校都是不會答應的。但如果學生的想法和要求，隻是比較個人化一點，是無關大局的，那就都想辦法滿足。所以這一類學校看上去管理會比較溫和一點。另一方面，這一類型的學校給學生的課程會比較豐富一點，因為學生的要求各各不一樣呀，學校也沒辦法，隻能盡可能多開各式各樣的課程。大傢可以看得出來，這和考試的要求就明顯不相配瞭。考試如軍令，必須大傢一個步調，齊步一起走，才能走出高分來。尤其是要聽老師的，因為隻有老師才知道如何考出高分呀。聽你自己的，到時考試的時候會聽你自己的嗎？肯定不會。所以在以考試為中心的學校，老師的權威神聖不可侵犯。而在以學生為中心的學校，老師的地位有點下降，一般情況下，隻要不涉及到道德品質問題，行為習慣問題，老師要順著學生來。
這一類型的學校出來的孩子，考試的時候，成績到底如何，這真說不準。如果學校辦得好，生源不錯，考試一般也還可以，不會太差。這類學校的學生，最大的特點是多才多藝。有些孩子在某些方面會表現出一種沉迷，因此會成為有特長的人。這種特長會不斷得到大傢的贊揚，他們內心會有被認可感。因此，就他們的整個心態來說，對外界是接納的，是開放的。他們對事物都很有想法，對生活都很有趣味，今後到瞭社會上，他們往往會成為一群最有魅力的人。性格好，有魅力，好相處，這是這樣的學校出來的學生共同的特征。另外，因為在校其間，老師對他們都比較民主、溫和，他們的內心沒有受到過多壓抑，因此他們對外界保持瞭好奇，也勇於去探索。在今後的職業生涯中，他們要麼不追求，要追求起來什麼來，會非常投入，往往表現出無所畏懼。他們對失敗也會更有承受能力，因為他們從小就有豐富的價值感，這方面沒有價值，那方面他會有，他們很會調節對自己的評價。而且這種評價往往也是正確的，實事求是的。如果說，第一類學生，今後更多的會成為單位裡面最基本構成的那一類人，那麼這一類學生，今後更容易成為單位出頭露面的那一類人。更活躍，更有協調能力，更容易被領導看中，在單位裡被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另外，也有更廣闊的就業領域。
選擇這一類學校，對傢長最大的考驗是，你是不是特別在意一張好看的文憑？如果離瞭這張好看的文憑，你的孩子今後是不是找工作都成問題？現在高等教育發展到現在，其實每一位高中畢業生，如果想讀書，總是有一個學校可以接納的。所以實際上，選擇哪一種類型的小學、初中、高中讀書，區別不是今後有沒有一個大學讀，而是進何種類型的大學，今後的文憑漂亮不漂亮，叫得響叫不響。如果你、還有你的孩子，今後有足夠的資源，有足夠的信心，可以讓自己在一個單位裡嶄露頭角，從而占據一個好的職業位置。那麼，當年選擇一個是不是以中考高考見長的學校，意義就不是特別大。相反，如果為瞭一個對自己並不是特別重要的文憑好看不好看，在孩子寶貴的成長階段，就自願放棄個性發展的機遇，自願交出自己豐富內心發展的可能，就得不償失。當然，如果你、你的孩子，沒有足夠的資源，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如果文憑不好看，連找工作都會成問題，或找得到一個工作，但永遠都是低端工作，時刻擔心被人替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趁著孩子還小，時間還充足，也趁著孩子還小，你還能逼一逼他，還壓制得住他，就壓他一壓，狠狠地壓他一壓，考一個好的小學，好的初中，好的高中，然後是好的大學。當他大學畢業的時候，這個文憑能讓用人單位的領導，多看他一眼，在考慮用他不用他的時候，多一個理由。
你是不是已經進入到這個層次，你立志讓你的孩子進入社會精英階層？如果是，那你別無選擇，必須把孩子送到這樣的學校去：更多的資源，更多的機會，更為廣闊的學習領域，更優秀的人在那裡陪你的孩子。這就是所謂精英教育。
第三種類型的學校，我稱之為精英教育的學校。現在還很少有學校敢公開說自己就是精英教育的學校。但實際上，她已經真實存在，有一些還辦得很成熟瞭，尤其是在辦學目標、硬件配置、課程體系和師資建設等方面，已經顯露出明顯的精英教育特質。如果說，第一類學校，她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漂亮的大學文憑，今後幫助我們找一個好的工作；第二類學校，她可以讓我們整體上顯得更有魅力，從而讓我們在職業結構中占據一個好的位置，一個更有前程的位置；那麼，第三類學校，也就是這個精英教育的學校，她能夠為我們提供什麼呢？這一類學校的學生，他的人生目標，根本就不是找一個工作，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也不是為更多的老板來選擇他，給他一個好的職業前程，這個問題不是關鍵。他的目標，是要成為行業領袖，他們今後面臨的問題，不是別人選擇不選擇我，而是我有沒有選擇別人的眼光和魄力。
現在一些傢長，孩子大學畢業後，往往按自己的意願，讓孩子重新學習。要麼是跟隨自己，從頭教起，如何觀察形勢，如何分析局面，如何決策，如何尋找合適的人，如何領導他人，影響他人跟著自己走，如何面對困難，如何克服自己的弱點，如何抓住機遇，等等，從這些方面一點一滴來教自己的孩子。要麼將孩子送到一些朋友的企業或單位，囑咐跟自己有這樣或那樣有關系的人，不求一個什麼具體的崗位，更不求一個什麼樣的報酬，隻求多帶一帶他，讓他明白事理，讓他多與人交往，學會識人、交人的本領。讓他錘煉意志，讓他知道創業如何不容易，讓他經受考驗。這樣的父母越來越多。我身邊就有好些個這樣的個例。他們這是在幹什麼？他們這是在對教育的 " 回爐 "。他們認為，孩子此前接受的教育，完全忽略瞭這些方面的訓練和傳授，在這些方面基本上是空白，他們要重新來過，從頭開始教孩子學習這些他們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這些東西，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即領導力，英語叫 leadership。所謂 leadership，最關鍵的，是見識和毅力。這兩樣東西，構成領導力最重要的、支柱般的品質。這兩樣東西，是需要時間沉淀的。等孩子大學畢業瞭，再來從頭培養，時間浪費得太多瞭，實際上，已經晚瞭。基礎教育階段開始有精英學校出現，正是響應瞭這樣的需求。在基礎教育階段，就開始往精英教育方向走，這是一批有遠見卓識的傢長，開始有計劃、有目的、系統地、正規地把自己孩子往更高層次、更高境界培養。
這一類型的學校，他們會特別關註一些別的學校不那麼關註的東西，或者說，是別的學校也有，但不會占據這樣重要位置的東西。比方說，體育會成為這一類學校最重要的課程。因為體育早就不是簡單的身體素質教育，而成為一個全人格的培養，尤其是對人的一個全面的精神面貌的養成。還比方說，藝術類課程，會成為頭等重要的課程，但是藝術不僅僅是審美的考慮，更有創新思維的考慮，這是藝術教育的最高的境界。還比方說，實踐類課程，社會情感、態度類課程，將成為主導課程，這些課程比一些知識性課程更重要，對發展孩子們的一些品質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而那些知識性課程，重要性大大下降瞭。
這一類型的學校，他們看上去會有一些與眾不同。首先他們的教育場地會更寬裕，因為他們老師在開展各式各樣的活動。學校的標配已經遠遠滿足不瞭他們的需要，所以他們有許多超過標配的場所和設施。其次他們的老師配置也比一般學校配得多，關鍵是種類多，在一般學校不那麼重要的老師，或者根本見不到影子的老師，他們這裡不但有，而且更重要。他們的老師看上去也更職業化，專業性也更高。再其次他們的課程看上去有點亂，多而亂，真要拿教育行政部門的標準要求他們的這些課程，恐怕難以做到條條都相符。好多課程，都是讓學生來嘗試一下的，或者說，隻是讓學生長長見識的，並不是真讓他們掌握的。最後，他們老師喜歡讓他們的學生走出學校，看上去是滿世界讓他們玩，一會兒是音樂廳，一會兒是美術館，一會兒還帶他們去看芭蕾，不但看，可能還讓他們去試著學幾招，但學瞭一點也不真讓他們學會，有一點體驗也就可以瞭。他們的教育方式也要有重大的調整。他們更像一個高效運轉的社會機構，在真實地面對一個一個的社會現象，真實地試圖解決一個一個的社會問題。雖然這個過程，都處在學校的保護性機制下，但看上去，就像真實地在發生著。還有，這樣的學校，他們看上去不太管學生，讓他們的學生受點苦不是什麼大不瞭的事。心理脆弱的傢長，感到有點受不瞭。總之，這樣的學校，明顯地讓傢長感覺到跟別的學校有很大的不同，有的時候會讓一些傢長有些生氣。但隻要傢長有耐心，你過一段時間，會發現孩子在緩慢地發生著一些實質性的變化。
毫無疑問，這一類型的學校，目前還是小眾，不管是學校這一面還是傢長這一面，都很小眾。但作為一種類型，她確實已然存在。難能可貴的是，她得到瞭一批有識之士的贊許，有一些學校舉辦者、校長和老師，已經在有意識地推廣。
傢長們，離開孩子的發展需要，簡單地說哪一類學校更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你的需求，就是為瞭一張大學文憑好找工作，你就得找第一類型的學校，這個學校就是最適合你的。這也就是應試教育在當下的合理性之所在：有人需要。如果你是為瞭讓自己孩子得到充分的個性發展，成為一個有魅力的人，你就得找第二種類型的學校，這樣的學校才能幫助你達到目的，而如果你找瞭第一類學校那肯定達不到你的目的。如果你要發展孩子的領導力，讓孩子成為一個有見識、有毅力的人，成為一個推進社會進步的人，那你選擇第三種類型的學校，實現目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
最後，需要特別提醒傢長們的是，三種選擇，每一選擇都需要你付出某種代價。不存在沒有代價的選擇。選擇 A，那在 B、C 兩個方面就可能要失去一些可能，倒過來也一樣，選擇 C，那 A、B 兩個方面就會弱許多。最糟糕的情況是：下定瞭決心，我就是要 B，但又對 A、C 念念不忘，時時反顧，處處搖擺。那是所有情況中最糟糕的。那樣的傢長，就叫不明智。對孩子後患無窮。遺憾的是，生活中，這樣的傢長，還挺多的。
第一講講完瞭，但願能幫助到親愛的傢長。第二講，我將具體講，你為孩子設計瞭一個什麼樣的求學的路徑，路徑不一樣，選擇學校的范圍也不一樣。這個問題不先搞清楚，你的擇校之旅就會象無頭蒼蠅，而且 " 錯擇 " 的可能性會增大。
敬請期待，第二講：先要設計好孩子的教育路徑，才能確定擇校的范圍，哪些學校是完全不必要考慮的，哪些學校是次佳選擇，哪些是最佳選擇。范圍劃定瞭，就有瞭具體的目標瞭。擇校之旅才有瞭方向。
作者簡介：李海林，美國陶森大學教育管理碩士，國內知名教育學教授。曾任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上海市重點中學校長。對學校課程發展，國際教育，青少年學業規劃等，素有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