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金馬獎,有一部電影領跑十項提名,最後抱走瞭五座獎杯,成為最大贏傢。
這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按說大陸肯定會上映。
但是不好意思,這部可能無緣。
因為尺度太大。
《大佛普拉斯》
這個尺度,有人倫道德的尺度,也有官場商場的暗箱。
但仍然拿下豆瓣 8.6的高分。
透著特有的風格,帶著深綠色的芭蕉葉與泛著白色水霧的臺灣。
以弱敘事的風格,緩緩展開導演眼中的社會百態。
菜埔是個年紀不小話很少的人,職業是工廠的夜班警衛。
他有一個年邁的老母親,時常生病,需要人照顧。
菜埔有個朋友肚財,靠收廢品為生,有瞭閑錢就去抓娃娃。
平時無所事事,晚上總會去找菜埔,一起分享他撿垃圾時撿到的色情雜志,或許某兩頁還黏糊糊。
一起分享 7-11 夜晚已經冷透的剩飯,在菜埔面前,一向膽小怕事的肚財變得中氣十足,是敢想敢做的決策者。
人往往在不如自己的人前面,會展現 " 人 " 的一面。
閑來無事,肚財慫恿菜埔去拿工廠老板啟文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厭倦瞭不會動的情色雜志,他們想看一些戰況實錄。
雖然前半部分戲劇沖突少,但精彩程度不減。
通過行車記錄儀,鏡頭跳出黑白,進入一個彩色的畫面,那裡燈紅酒綠,酒池肉林。
有錢人的人生,果然是彩色的。
除瞭黑白與彩色世界的對比之外,電影從開頭就有一個畫外音,是導演的刻意為之。
時不時的出現,說一些充滿表達欲的註解,金句頻出卻又帶著觀眾抽離瞭故事,進入到瞭旁觀者的視角。
和他們猜的一樣,老板啟文擁有一大堆妹可把。
帶著女大學生去開房,路上在車裡露骨的調情。
和新女伴遊戲,光是聲音和露骨的言語,就已經讓鏡頭外的菜埔肚財瞠目結舌。
這女的也還敢說瞭吧 ……
不光設計大佛的啟文過的逍遙自在,中間牽線的高委員和他的秘書也是激情歲月。
大佛在一群赤膊工人的趕工中完成,大佛的信徒和高委員之間產生瞭 " 不和諧 " 糾紛。
雙方就 " 法相莊嚴 " 展開瞭踢皮球式的爭論,雖面容謙恭,話尾都帶 " 阿彌陀佛 "。
但把平凡粗俗的爭吵,刻意包裝。
其本質不但沒有改變,更顯滑稽可笑。
臉上笑嘻嘻,心裡 mmp
同樣可笑的還有,肚財說老板啟文,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接著又問菜埔:你的背景是什麼?
菜埔指著身後的掛歷說:鳳梨,香蕉,芭樂,還有蓮霧 ……
看似可笑,但緊跟著的是沉默,甚至帶著一絲悲傷。
佛像在工人手裡是活,在商人手裡是貨,隻有在信他的人眼裡才是佛。
明明都是凡夫俗子,就不要假披 " 阿彌陀佛 " 的僧袍。
窮人的背景當然還是窮人,他們的生活是黑白的,甚至不配擁有色彩。
" 法相莊嚴 " 的爭論以佛頭抬高結束,另一面菜埔和肚財的夜生活,繼續幹過眼癮。
富人的生活不光有夜夜笙歌,還有血腥殘暴。
還是在記錄儀裡,他們倆看見瞭老板啟文的老情人被他打死在車前的一幕。
善良的菜埔想報警,聰明的肚財攔住他:你不知道警察和法院都是有錢人開的嗎?
肚財是對的,小警察找啟文瞭解情況時,卻被分局長一頓臭罵。
分局長是啟文更高一層的 " 彩色生活 "。
後來,肚財死瞭,說是酒駕,但菜埔和釋迦知道,肚財從不喝酒。
肚財死的不明不白,很多人猜測是被啟文害瞭,但結果影片沒有去追究。
釋迦是肚財的朋友,一個 " 忙著逛一逛 " 的流浪漢,他獨身一人住在自己的 " 海邊別墅 "。
他說:不聽海浪聲無法入眠。
比起海浪拍擊礁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更會輾轉反側吧。
肚財的死,釋迦說是好事,最起碼他還有個人形。
無依無靠的自己,估計死瞭很多天以後才會被人發現,那是估計就已經腐爛瞭。
肚財死瞭,菜埔也怕瞭,他怕自己哪天身遭不測,老娘沒人管,去找唯一的叔叔,希望可以以後照顧一下母親。
叔叔一直拿話堵話 " 你媽我知道啊,你媽我知道 ",根本不讓提,最後還訛他三百塊錢。
臺灣的雨總是不停,但對這些不問天氣討生活的人來說:晴天雨天一樣艱難。
光是活著,就已經用盡全力,哪還有力氣想關於生命的困難。
他們的生活裡,從來沒有公平與正義這樣的字眼。
菜埔找來大人物宣傳 " 美好新世界 " 的佈,補一補自己傢漏雨嚴重的房子。
這個為民生走前沿的大人物,補救漏雨房屋也沖在第一線。
菜埔來到肚財的傢,他看見瞭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肚財。
" 太空艙 " 裡到處貼滿瞭雜志女郎的剪影,抓來的佈娃娃環繞四周。
樂器立在桌角,可能不久前肚財還撥弄過它。
這個愛浪漫、愛音樂,本對世界抱有很多希望的人,就因為礙眼被抹去瞭。
我想雖然現在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
黑白在彩色面前,顯得那麼多餘。
窮人的生活裡也有一絲色彩,土豆的摩托車顏色遭吐槽。
土豆卻說:這電影是黑白的,你不說別人看的出來嗎?
話一出口,一抹粉色盡顯。
有人說是導演調皮,影哥倒覺得本片窮人的唯一色彩另有含義——
窮人生活裡的唯一色彩,是別人拿來嘲笑的。
肚財最後的遺像,還是之前他被警察抓捕,上瞭電視留的,土豆說否則連照片都沒有。
記得影片一開始說,被記住的方式就是影像。
那反過來講,除瞭事故現場的那一個人形,肚財甚至沒有來過的痕跡。
一場雨,一陣風,肚財僅剩的痕跡也會煙消雲散。
影片除瞭以小見大,直譯也頗有味道。
啟文和女伴在車裡的翻雲覆雨,女伴要啟文叫她:Puta。
鏡頭外的肚財和菜埔沒聽清,分不清是 Buddhao(大佛)還是 Puta(娼妓)。
啟文的工廠葛洛伯是 global 的直譯,意為:全球性的。
我想這也不是偶然,它指的什麼想必不用多說。
《大佛普拉斯》也是一個直譯。
《大佛》是導演三年前拍攝的一部短片,後來在金馬獎上得到瞭影片監制鐘孟宏的好評,於是就變成瞭 " 加強版 "《大佛》。
這個大佛加瞭多大呢?
把蕓蕓眾生都包含其中。
在最後的法會上,萬人誦經,經聲木魚聲,震耳欲聾。
法會中央的大佛卻突然傳出瞭響聲,會場霎時安靜無比。
還記得啟文砸死的老情人嗎?還記得返工把大佛的頭切下來,整體加高嗎?
現在知道老情人的屍體去瞭哪兒吧?
佛像內的敲擊聲,像鐘像罄,但那不是超度之聲。
佛像是空的,眾信徒修的真佛其實都在自己心中。
盛大的法會變成瞭一個有點荒唐的鬧劇,影片同樣沒有給出結果。
也許生活本身就沒有結果,沒有絕對的定數。
整部片子,灰暗戲謔,多個小人物共構社會百態。
一直在說 " 大佛 ",我倒真看見瞭一個有 " 佛性 " 的阿媽。
她是做面會菜的,那是專門提供監獄犯人的,傢離的太遠,傢屬就會寄錢糧到這裡。
肚財之前被關過,在他母親去世後,這裡的阿媽,還是會隔三差五的給肚財一些飯菜。
肚財最後一頓飯裡,阿媽就給他留瞭一個別人剩下的雞腿。
佛的憐憫,博愛,我唯在這裡看見瞭幾分。
官場商場的人,身上掛著佛珠菩提。
啟文做過壞事後,扭頭對著大佛跪拜。
佛會的師姐,雖面帶和善,話語卻咄咄逼人,不依不饒。
一句 " 阿彌陀佛 ",斷不瞭你滿身銅臭。
一次跪拜,也救不瞭你一身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