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華》:三種顏色匯合成的黑

11-25

在昨天之前,我都不會想出這個標題。

眾所周知的原因,紅、黃、藍這三種小學課本中就會學到的三原色,變成瞭一整天網友們討論的焦點,也在另辟蹊徑中,用另外一種方式成為瞭熱搜第一。無獨有偶,不久之前的攜程親子園事件,和與三原色事件同一時間爆出的朝花幼兒園事件,都同樣讓人觸目驚心。

今天我不想討論這個事件,但巧合的是,就在 11 月 24 日,三原色事件被捅出的後一天,《嘉年華》上映瞭。

在這部電影的海報上,紅色的底色,黃色的影片名,藍色的幾個大字,寫著 "11.24 救救孩子 "。

是的,救救孩子,這部擁有著令人不明所以的片名的電影,頗有勇氣的將性侵兒童這個敏感話題拍成瞭電影,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將這個題材搬上瞭國內院線的大銀幕。

作為唯一一部入選第 74 屆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筆者有幸作為第一批觀眾,看到瞭這部影片。說實話,這些年大大小小的電影節跑過不少,入選競賽單元的華語片基本都會去看,它們大都看起來差不多,照貓畫虎的學著侯孝賢或是蔡明亮的長鏡頭,不負責任的把攝像機往地上一擺,任憑鏡頭時間肆意加長。它們大都因為沒預算,找來一大批非職業演員,卻根本不管戲演的怎麼樣,表演尷尬的讓坐在銀幕前的觀眾臉酸。它們也大都討論著不知所謂的苦,不明所以的現實,哭哭啼啼,無病呻吟。

這也就是我對《嘉年華》基本沒有抱任何預期的原因。

但《嘉年華》不是,文晏幾乎是用第一個鏡頭就牢牢地抓住瞭我,107 分鐘的影片時長,屏息坐在威尼斯舒服的座椅上,但卻如同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渾身充滿瞭徹骨的寒、鉆心的痛、無處宣泄的絕望。

《嘉年華》的核心時間在短短十五分鐘內就交代完畢:在一個中國海濱城市,12 歲的小學生小文和小新被當地商會會長帶進一傢賓館實施瞭性侵,15 歲的賓館前臺工作人員小文通過監視鏡頭看到瞭這一切。隨後性侵案件被暴露在日光之下,曠日持久的調查、資本與權力的博弈、社會底層的掙紮紛至沓來。

是的,《嘉年華》將題材鎖定為兒童性侵事件,但卻出人意料的將鏡頭焦點移開,並未用大量的筆墨去鋪陳、描寫性侵事件本身,甚至都沒有出現核心人物實施性侵者的臉。而是用 " 門外 "、" 復述 " 等第三者的模糊視角展現。影片將更多的時間留給瞭性侵案件發生之後,對被性侵的兒童、兒童的傢長、警察、政府、律師、旁觀者、甚至旁觀者的身邊人所帶來的改變,一個事件牽動瞭數十人的命運變化,我們在銀幕外看著強者利用權力操控著其他人的命運,弱者像一葉孤舟般聽從海浪的指示,任人擺佈。我們唉聲嘆息,卻也無能為力。

這都讓《嘉年華》的觀感如鯁在喉,在今天和全國觀眾見面的本片,也著實虐瞭一把幾乎沒有在院線中看過這樣的電影的中國觀眾,場場可聞的抽泣聲,甚至有沖動的觀眾,當場沖著銀幕喊出瞭臟話 " 三字經 "。

這一點也不奇怪,尤其是聯系起近期越來越多發,且越來越惡劣的幼兒園虐待、性侵兒童的事件。隻能說,電影中的罪行已經讓人震驚,但魔幻的現實,永遠都會狠狠的給你一巴掌之後告訴你,千萬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但這也許正是《嘉年華》存在的意義,試想如果沒有近期頻發的幼兒園事件,這樣的性侵兒童的案例也許就如同《嘉年華》中一樣,永遠的埋藏在真相之下,成為美好皮囊之下包裹著的黑紅膿血。《嘉年華》的意義,就如同導演文晏多次在采訪中回應的一樣,這部電影能為大傢提供一個討論問題的起點,而不僅僅是一次情緒的宣泄。讓大傢通過這一影片,關註到這一事件,這一群體,和這一現象,就是電影藝術能為這個社會盡到的微不足道的力量瞭。

在采訪中,文晏也曾說道,《嘉年華》的劇本構思瞭多年,卻一直沒有動筆,原因就是自始至終沒有找到好的切入點,作為一個負責人的創作者,她從來沒想過粗暴的將一個社會新聞直接搬上大銀幕。她想通過這個事情來探討一些更廣泛和更深遠的一些問題。

是的,這也正是《嘉年華》的高明之處,它並非將視角局限於性侵事件本身,性侵事件之後的餘震效應才是它最關註的層面。影片在短短 107 分鐘內,構建出瞭一個殘酷、令人絕望、但又令人不得不承認的真實的社會法則。在這個法則框架下,強者稱王,弱者生存。

從小離傢出走的小文為瞭保住自己的工作,辦假身份證花掉瞭自己的全部積蓄,被騙之後隻能默默吞下苦果;小新的父母面對實施性侵者提出的優渥條件,默默選擇瞭接受,在他們看來,與其與自知無法戰勝的強硬力量掰手腕,不如用自己女兒 " 早晚都要失去的貞操 ",換來一個自己永遠也無法提供給自己女兒的飛黃騰達的教育環境。

生氣嗎?生氣。但是誰又能保證如果這事兒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絕不會有這樣的傢長,接受這樣的條件呢。這種事兒我們見的多瞭。

同樣的,作為一部電影,題材並不是全部,影片本身的藝術價值也是衡量這個作品的硬性指標,在這一點上,《嘉年華》做的也是出色的令人驚訝。早在文章開頭就說過,《嘉年華》並不像近年幾乎所有的華語獨立電影,它更多地帶著歐洲獨立電影和法國新浪潮時期的電影氣質,將憂傷埋藏在人物情緒中而不是事件呈現本身,情緒做主導,輔之優雅的手持運鏡和堪稱點睛之筆的演員指導。

(影片結尾,小文騎著摩托車駛向未知的遠方,讓人想起特呂弗的名作《四百擊》的結尾)

尤其是影片海報上那個巨大的瑪麗蓮 · 夢露雕像,這個《七年之癢》中的經典形象讓過路人都能一瞥夢露的裙下春光,當然也就包括我們影片中都未成年的女孩。但不同的人對此有不同的審視角度,有人可能會認為這傷風敗俗,但是在女孩的視角,這是成熟女性的象征,是她們以後可能會幻想成為的樣子。

就像小文的衣櫃裡數不勝數的二次元 COS 服裝一樣,每個女孩都有著自己想變美的夢想,但是旁人怎麼看,她們是無力改變的。就像我們在中學時代都經歷過的事情一樣,班裡面喜歡打扮的女孩子,總會多多少少受到老師的冷眼譏諷,這種無心的蕩婦羞辱,無處不在。

《嘉年華》正是用這樣一種現實的態度,小心翼翼的站在審查的臨界點上,大膽不受約束的創作,為這大傢早就心知肚明的社會法則,和向來岌岌可危、如今更加如履薄冰的女性成長史,提供瞭最具現實性和藝術性的影像作品。

也許,這部電影沒有辦法真的 " 救救孩子 ",但至少,它為泛娛樂化的華語電影市場中做出瞭強有力的補充和發聲,能讓觀眾通過這部電影,關註到這一事件和現象本身,就已足夠。

主編|周祚

責編|BIUBIU

Madison:寫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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