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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娛樂專稿 (文/葉彌衫 責編/露冷)
陳思誠堅實的自我肯定大約並不需要他人來輔佐,畢竟,他長得好,演戲好,唱歌好,導演好,編劇好……連做飯都好。"我的出廠設置挺好的。"他對我們說。
中途我們聽他說在片場讓別人畫分鏡頭,激動地問:"你畫畫不好嗎?"
"我畫畫挺好的!不信我給你畫一個。"他斷然否認瞭這種假設,"隻是那東西你得畫多少個啊!"
"那你有什麼缺點?"
"挺多的。"他想瞭一會兒,"現在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精力是不夠的。"
在這樣的對話裡,可以理解為什麼《士兵突擊》播出11年,成才仍然是大眾對陳思誠最牢固的印象。自我展現——或者說自我實現——是他們生而為人最重要的價值,至於他人的觀感,並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也難免徒具一身好處,奈何觀眾緣薄。這部當年的現象級電視劇,一眾青年演員獲得的角色紅利裡,男二號陳思誠是最少的。 "許三多會成功,成才不會。"連編劇蘭曉龍都這麼說。當然,以陳思誠的性格,他當場提出瞭反對意見——我們相信,如果成才在現場,應該是同樣表現。
10年後,陳思誠證明瞭,他可以繼續做自己,並用自己的方式獲得成功。別人眼裡的無邊野心、誕妄誇口一一被證明是可實現的階段性目標。
他不甘於演員的被挑選身份,轉換身份成為電影行業裡做蛋糕的一份子;他不滿足於電影本體,頗有"創世"企圖,"唐探宇宙"的版圖擴張到漫畫、遊戲、網劇等各個領域;甚至,在這個行業裡他甚至要保留私人空間的權利:"哥們兒除瞭拍戲宣傳時出來,剩下的時候我也不做任何的宣傳,就過我自己的生活"。因為,"我為生存留下瞭很多可能性、空間,我可以做導演、當演員,不行做編劇都可以,我都可以賣字。"
並且,他的自我實現並沒有像大眾習慣預設的,建立在損人的基礎上。成才和許三多的友誼在現實裡延續,在兩部《唐人街探案》裡,這種關系更成為瞭陳思誠和王寶強的相互成就——同時還使更多人受益。
也許我們應該承認,陳思誠是一個上帝配置才華份額時,額外多得瞭若幹天賦點的幸運兒。但對當事人來說,他覺得自己最大的幸運在於,他這一生,"按照我自己的意願在活著。"
狂人
地球人通用的褒獎落在陳思誠身上,總能奇異地產生新的釋義。比如,"聰明"對別人是褒義詞,但對於陳思誠,人們往往得筆法春秋地綴上一個"太"字。王迅對我們回憶,他出演《我的團長我的團》時,聽《士兵突擊》一幹同仁評論"思誠太聰明瞭":"跟他演戲可得小心,真的會把你演沒瞭。"而肖央在認識陳思誠之前,就從他的大學同學那裡獲得瞭先聲奪人的印象:"太外露瞭,腦袋都得頂天上去瞭。"
又比如,"真誠"固然是美德,一旦用來形容陳思誠,基本就帶上瞭"口無遮攔"的衍生義。中戲班主任王麗娜至今記得,大三時陳思誠第一次演電視劇,結果制片主任打電話向她求助,原因是,新人演員現場批評導演業務能力不行,"你說一個導演在片場裡頭,演員老這樣不太合適。"
陳思誠的解釋是,"導演太不懂戲,我出主意他還不聽"。被他以老媽相稱的王麗娜嚴厲批評瞭他:"你要有本事,將來你自己導片子你說瞭算。現在你必須得聽導演的。"陳思誠服從瞭。
到現在,《唐人街探案2》票房高踞中國電影第三,每個人都看到瞭陳思誠的本事,而這條導演之路,起點或許可以追溯到王麗娜的那句話。
很明顯,這是一個業務與頭腦都屬出色的人,但在旁人或大眾觀感中,出色得並不讓人覺得舒服或安全:頻繁冒犯人際相處中的安全邊界,也無意恪守公眾人物默認的行為方式或言論調性。
親朋好友都為他的性格擔心。陳思誠的父親陳勝奇原本是國企幹部,持重嚴謹。早年間他密切關註兒子上節目,閱讀理解般關註他哪句話又說得不得體——畢竟,那是一個可以在發佈會上直言"這個劇沒什麼好看的",對同行指名道姓"基本功就60分"的行走的炸藥包啊。
有一次在湖南衛視,陳思誠當面指出一個演員明明可以做好但沒有盡力。回來陳勝奇就指出:"你這個話說得不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陳思誠不以為意:"沒事,他就是那樣啊。"
陳勝奇解釋:"你沒事,但是人傢心裡要不舒服。尤其是在公眾面前,你要保留人傢的自尊心,再說要批評演員也是導演的事,你一個演員沒有必要去批評。"
陳思誠仍然大咧咧:"爸,你想多瞭,人傢不會那麼想。"
"可能是隨他媽媽吧,他媽媽脾氣也很直。"陳勝奇總結,頗有點無奈。
"他沒有惡意,他隻是想讓這件事、這個人更好。"陳思誠的表弟戴墨對我們分析,"可能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因為他可能覺得他的認識凌駕在你之上。但你有的時候不得不服:他確實凌駕於你之上。"
"在這個行業裡你算是個狂人嗎?"我們問陳思誠。
"我覺得我是誰得你們來評價,我自己評價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推脫瞭一下。
"有些人可能沒意義,但你的自我評價有意義,你是自覺的。"我們沒有放棄。
他立刻被說服瞭:"對,在狂人的角度,可能是。"
中二
能堅持當40年的狂人,必然有些與眾不同的心理能量。在陳思誠看來,核心原因是自己"依然少年":"我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少年,你沒這點東西(少年氣)就什麼都做不出來。"
在我們看來,就算是少年,他也是其中特別中二的那類。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如果要追溯如今這個陳思誠的自我意識確立的過程,自行改名應該是一個關鍵節點。還在沈陽上初中時,陳思誠以郭富城為偶像,跟著mv學唱歌跳舞,在班裡組織瞭一個小隊,集體模仿郭富城的打扮,"綁著頭巾,穿著襯衫,唱到’愛愛愛不完’的時候手還要這麼一轉。"表弟戴墨對我們回憶。
到這裡,可能還停留在一個普通追星族的作為,但陳思誠之所以是"陳思誠",是因為他趁父親出差海外,攛掇母親帶他去派出所,把本名陳卓改成瞭"陳思成"——在2013年,他又改成瞭現在的"陳思誠"。
"我回來以後他才告訴我。他的理由是,他班裡有一個同學也叫陳卓,老師一喊倆人一起站起來。但我覺得他內心的想法是,他改名是想成為郭富城那樣的人。"父親陳勝奇對我們回憶。
當然,一個中二少年對自己的期待未必隻有一個類型。同一時期他創作武俠小說裡,就有一部,書名——《陳留香傳奇》。
每個青春期的孩子,或許都有過類似階段。隻不過,大多數人最後都經由時間調整,而陳思誠,看起來到現在都沒有舍棄他的主角光環——他仍能做夢,甚至,越來越有能力造夢。
相比大眾共識的"中年油膩"標簽,他身邊的親朋,無一例外都對他的少年氣感受頗深。《唐人街探案2》的副導演張羽是陳思誠合作多年的好友,兩人識於2006年《愛是一顆幸福的子彈》片場。陳思誠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好交朋友,也好為人師,同是演員,但他會"越級"主動給張羽提意見,諸如"這場戲你這麼處理我覺得會好一點"。
但張羽並沒有什麼不適,"我覺得他很真誠,我們都喜歡聊創作,他也並不是一言堂。他就是希望大傢一塊做事能做得漂亮。"
戲拍完瞭回到北京,陳思誠把張羽介紹給王寶強、李晨等《士兵突擊》的夥伴,甚至那時候陳思誠剛有瞭自己的粉絲會,見面會時他也會帶張羽一起。"他不是那種我的圈子我得封閉起來、保護好自己資源的人,他想讓大傢都成為朋友,能在一起聊天、創作、做事。"張羽對我們說。
肖央同樣對陳思誠的熱情主動印象深刻。2014年,他倆和寧浩、郭帆、路陽五位青年導演在美國參加廣電總局組織的導演培訓班。剛到第一天還在彼此客套的狀態中,主動出來破冰的就是陳思誠:當天晚上就開始張羅,把所有人都拉到他房間喝酒。
肖央因此發現瞭一個在別人描述之外的陳思誠:"這個人挺可愛,保持瞭很多少年氣——那種洋洋得意的勁兒。"
即使到瞭現在,那點幼稚的好勝心依然不改。拍《遠大前程》的時候,張羽和劇組同事圍坐喝茶,陳思誠寫完劇本蹓躂過來:"喝什麼呢?"
"巖茶,你來點不?"
很顯然,陳思誠又發現瞭一個可以取勝的新陣地:"巖茶有什麼好的。要喝就喝綠茶,茶多酚多。明天哥們兒帶點好茶過來讓你們見識見識。"
第二天,拍攝現場變成鬥茶現場。"雖然很多人覺得他高傲、裝,但其實他不是的,他反而是挺小孩子的。"小他三歲的張羽評價。
才華
依靠互懟與陳思誠維系友誼的肖央,對一個人能保持40年如一日的狂妄與中二毫不奇怪。"有才華的小孩都這樣,我初中有一段時間也這樣。"雖然小陳思誠兩歲,但他說話的口氣,和張羽一樣,很有長輩的自覺。
為什麼高中就改瞭?"上的(中央)美院附中,哎喲那個臥虎藏龍,都是高手,都是藝術傢,太厲害瞭,我實在昂不起頭來瞭。"
在這個角度,陳思誠的姿態昂揚,大約因為他的實力從來沒有被否定過。早年間在沈陽,他是學校的文藝骨幹,遼寧電視臺的少年主持人。而後,他的專業能力通過瞭更大難度的測試:16歲考謝晉恒通明星學校第一名,18歲考上戲第一名,在上戲因為打架被開除後,21歲重新考中戲,又一個第一。
遇到的也都是惜才的好老師。謝晉曾和他一起出差,住一個屋,"關懷無微不至"。上戲的李學通教授稱他是"最用功、最有靈氣的學生之一"。再次藝考他先報瞭北京電影學院,面試老師劉國平一眼相中,當天回傢就跟夫人強調發現瞭一個好苗子,好到特地查瞭考生名單連名字都記下瞭——於是他的夫人王麗娜在中戲招生現場見到陳思誠時,對這個學生的優秀,早就有瞭準備。
因為打架前科,北電沒有錄取陳思誠。消息傳到中戲,教務處把王麗娜叫去,問她為什麼明知這個學生曾被開除,還給瞭專業第一。"因為從專業能力、從一二三試成績,他就該排在第一。"王麗娜回憶,"我說我跟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私人關系,但上戲開除瞭,北電不要瞭,咱們中戲就不能要他嗎?我們有這個規章制度規定嗎?"
個中波折她沒有告訴陳思誠,隻是跟他談瞭次話,告訴他過去的都翻篇瞭,老師隻送他一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
"我那時候就看著思誠的眼圈瞬間就紅瞭,眼淚就含在裡頭。他已經明白我說的意思瞭。"王麗娜回憶。
王麗娜認為,換任何一個老師,都會像她這麼做,因為當時老師們的共識就是,"這孩子肯定能出來。"
相比如今網友們樂於討論的"陳思誠是否有高人相助",王麗娜覺得陳思誠在大學期間就顯示出瞭創作天賦。剛入學,陳思誠就寫瞭一首班歌《九九的輝煌》,全班在入學初檢時一起合唱。小組作業時,他能當導演,能寫劇本,能做宣傳,還能找南鑼鼓巷的酒吧老板幫設計海報,"大傢願意跟他一塊排練,他能提供好點子。"2003年畢業之前,陳思誠還創作瞭一個話劇《仰視天堂》,希望用作班級的畢業大戲,隻不過,"剛排沒多長時間,校方就喊停瞭,因為是畢業大戲,校方說必須排練經典大戲。"陳思誠回憶。
"不是我有多大慧眼,是所有的老師都能看到他的潛質。"王麗娜堅持。
他演的第一部電影是《法官媽媽》,男一號,女一號是國傢一級演員奚美娟。當時陳思誠實際年齡較片中人物超齡不少,但劇組看過他在學校匯演的表現,還是定瞭他。戴墨回憶,在沈陽聽說時,他人生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大他7歲的表哥可能是個很厲害的人:"竟然還能和大明星一起拍電影。"
而他很快印證瞭這種感覺,有一年中戲學期匯報陳思誠主演《群猴》,當時還在遼寧藝校的戴墨去看瞭演出,激動到頭一次對陳思誠產生瞭崇拜:"那是我第一次看話劇,第一次看到他在舞臺上變成瞭另外一個人。最後謝幕的時候觀眾瘋狂鼓掌,我覺得哇感覺好好啊。"為瞭追隨陳思誠,他也考上瞭中戲。
後來他又有一次"這還是我認識的這個陳思誠嗎"的感受。《唐人街探案》時他參與瞭北京部分,沒有去泰國,也沒有跟後期,最後一看成片:"哇我哥竟然這麼牛!那個案件還原,那個記憶宮殿,真不是隨便拍的。"戴墨回憶,"原來也就覺得他普通牛、一般牛,沒想到有這麼牛,他用一部電影征服瞭我。"
當然,以陳思誠的性格,好評當然收下,別人不誇,也影響不到他的自我判斷。《遠大前程》他身兼監制、編劇及主演,白天拍晚上還得寫劇本,"寫著寫著就覺得,我真是中國最牛的編劇之一啊!"
"你是就這麼想想,還是得說出來?"我們問。
"跟我身邊的人說。"他解釋,"因為我真的寫得挺好的。"
父子
一個40歲的少年,應當是個easy模式下的玩傢。可以想見,這與經濟基礎脫不開幹系。張羽認識陳思誠的時候,陳思誠已是北京二環有房、白色寶來代步、每次聚會搶著買單的人生贏傢。"他很自豪自己很早就經濟獨立。"
從小就愛表現自己,與他的性格有關,與傢庭條件也不無關系。因為工作原因,陳勝奇經常出國,"以前每次出國考察,都會給他帶點外面的東西回來,買過電子琴、攝像機、照相機、影碟機……都是為他在(藝術)這方面發展做點鋪墊。"陳勝奇說。
2006年,部委改革後陳勝奇所在機構撤銷,他與妻子來到北京,負責兒子的實際經紀工作。"他那時候所有的合同幾乎全是我來簽的。"
網絡一直盛傳陳思誠極具投資意識,最典型的就是持股華誼,但陳勝奇坦言,那其實是他在簽約時的決策:少拿現金,多拿股權,上市高點拋,一個多月後重新買進,"賺瞭第一桶金"。
陳勝奇如今是陳思誠的騁亞公司的董事長,兒子負責拍電影,他負責讓兒子心無旁騖地拍電影。對一個父親來說,哪怕40歲的兒子在別人眼裡儼然成功人士,在他看來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他一點都沒有防人之心,對人是特別天真的。以前是任何人跟他借錢,想都不想直接給瞭,從來沒有借條,一點這樣的意識都沒有。"陳勝奇說。
如今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因為預算有限,陳思誠隻有47個工作日拍攝《唐人街探案2》,壓力大到他拍攝期間暴飲暴食胖瞭20斤。但也許不知道,國內的陳勝奇也一樣承受壓力:前期準備時,陳勝奇找瞭香港公司,給劇組轉瞭150萬美金用以啟動。但外匯額度遲遲不批,劇組彈盡糧絕。一天凌晨三點半,財務總監從美國給陳勝奇打電話:"今天徹底沒錢瞭發不出工資瞭,劇組卡車車軲轆都被人給卸下來瞭。"
陳勝奇讓對方把現場圖片配上說明文字,發到制片決策層的微信群裡:"重點讓外管局和中影的領導看到。"7點多他就到瞭公司,讓財務給香港公司打錢,再由香港給美國轉賬100萬,解決瞭燃眉之急。4天之後,《唐探2》的外匯額度指標終於得到批準。
那幾筆用於救急的轉賬,都出自陳思誠的私人賬戶。到現在,陳勝奇還在處理後續的、這部分個人資金退回的流程。"他開始都不知道,因為你如果把他的精力分散過來,他做電影就做不好瞭。"陳勝奇說。
"他全心全意做藝術,我在後方幫他把控法律和財務,保護他不會受到這些方面的傷害。做父親的,也就能做到這兒瞭。"68歲的陳勝奇對我們說。"
挫折
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哪怕承認自己曾是"極度自負和極度不自信的綜合體",但必然繞過不自信的具體體現。他隻願意讓人看到一個光芒四射的陳思誠。戴墨覺得,他看到的陳思誠基本每件事都處理的很好。
"如果做的不好他也不會拿出來讓你知道。"我們評論。
"對!說的太對瞭!"他很激動。
也並不是不可以談論困境,但主要集中在客觀困難上,比如47個工作日需要拍完《唐人街探案2》,解決過程中他發揮瞭何等主觀能動性,取得瞭何等輝煌成績,在這一階段的宣傳期並不少見。
少見的是他內心博弈、自我調整的過程。早年間,他對於別人的誤會或異見的接受度很低,在博客上在貼吧裡,他為自己和成才正名發過無數次聲。但到《北京愛情故事》,哪怕很多觀眾視之為故事拼盤,全然罔顧這位導演兼編劇一顆諾蘭的心,但他除瞭對媒體解釋幾句創作觀,早已失去瞭親自下場的欲望。
雖然他和他最後的倔強還在:重新定制瞭傢裡的窗簾,別人印花,他印字——把《北愛》劇本印瞭上去。
我們好奇的是,一個這麼驕傲的人面臨真正巨大的打擊時,如何處理和自己的關系,"他經歷過兩次大的傷害,一個就是被上海戲劇學院開除,另一個就是一年多前被黑的事。"陳勝奇對我們說。
考進上戲一年後,陳思誠就因為打架而被開除。當時警方對事件定性為"大學生遭流氓毆打",涉事同學也不止他一個,為什麼獨甄別瞭陳思誠呢?"之前他們幾個商量好瞭,說咱們誰也別承認,都答應瞭。然後挨個談話的時候,別人一個個都承認瞭,到他,不承認!不承認找傢長瞭?不承認!不承認開除瞭?不承認!別人都承認瞭!那我也不承認!"戴墨對我們描述。
陳勝奇也佐證瞭這個觀點:"當時是學分制,他之前有一次遲到,有一次衛生不合格,加上打架,就不及格瞭。如果他承認錯誤,就能給他保留幾分,其他同學都交完檢討回去上課瞭。就他不承認也不寫檢查。"
很顯然,這完全不是那個大眾認知裡,"圓滑精明"的陳思誠。陳勝奇得知消息的時候,校方已經處理完畢,開除通知下發,陳思誠才給他打瞭個電話:"我說人傢都放假瞭,你怎麼還沒回來。他說:’爸,出瞭點問題。我被學校甄別瞭。’"
"那天是星期天,我還在傢穿個短褲,直接訂瞭一張機票飛上海。"陳勝奇說:"老實說,我在飛機上很生氣,這架打得,把你一生都打沒瞭。我當時恨不得飛機掉下來。"
但在宿舍樓下見到陳思誠的時候,陳勝奇控制住瞭情緒。陳思誠頗為縝密地做好瞭準備,找好瞭人證,"我到的時候,他和任泉一起扶著自行車在樓下等我。任泉沒打架,就是來幫他說話的:叔叔您別怪他,不是思誠先動手的。過瞭一會陸毅也來瞭……"
但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孩子已經受到很大傷害,"狀態一下就堆下來瞭,說話都沒有氣力瞭。這樣的時候你不能再批評他瞭。"
事後陳思誠曾表示,他對於此事最難過的地方在於,一貫講究的父親急得穿瞭個T恤短褲就來瞭上海,低聲下氣地敲開各個領導的傢門求情。那時候他就暗暗立志,為瞭父親也一定要重新站起來,兩年之後,他用考入中戲證明自己可以做到。
"第一個事情,是讓他知道在哪跌倒重新在哪爬起來。第二個事情,是要他學會教訓,待人接物更謹慎。有人就想搞事情,那你有什麼辦法呢。"陳勝奇說。
2017年初,有視頻爆陳思誠出軌。但張羽明確對我們說:"這件事思誠是被黑的,視頻是經過剪輯的,斷章取義的。"
事發後陳思誠從泰國回來,打電話讓張羽去機場接他。兩人隻是在通道碰頭時對望一眼,上車一路無話。張羽覺得那是陳思誠最低落的時候,"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他那段時間很迷茫,《遠大前程》剛拍完,投瞭那麼多錢,不知道會不會受影響。"張羽說,"我那時候就跟他說,你要意識到,你不是原來的陳思誠瞭。"
"他作何反應?"
"他知道,但他意識不到。說實話,就是因為他沒有心機、很單純。他覺得就是很正常地吃飯聚會,但會被人傢(利用)。一個人不能有女性朋友嗎?吃飯聚會都沒有女性朋友嗎?說白瞭,被一些心機叵測的人利用瞭。"張羽說。
"社會上的事就是這樣的。"陳勝奇對我們說。"我跟思誠說,這種事不用去解釋,清者自清。我跟公司的人也說,我們不回應。真的假不瞭,假的真不瞭,別人愛怎麼說就說吧,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此前他和陳思誠母親的照片,在網上被當作"馬蓉父母"流傳,他也並沒有解釋。
在張羽看來,這件事確實對陳思誠性格有所改變,"擱原來可能得跟人打起來瞭。"如今兄弟們一起吃飯聚會,丫丫都會叮囑:"你們一定要註意一點好嗎?別勾肩搭背別喝多,萬一明天又是頭條。"
有一次陳思誠和張羽、杜淳買完衣服準備去吃飯,陳思誠坐張羽的車,剛上車杜淳就來電話,"後面有輛白色榮威在跟你們。"張羽一路都沒有甩掉對方,最後還拐進瞭一條死胡同,索性停瞭車,對方"啪把大燈關瞭"。張羽想下車理論,被陳思誠拉住瞭:"算瞭。"
"擱原來的脾氣,可能他自己就下車瞭。"張羽說。
人生路途近半,陳思誠終於知道瞭"怕"。 "人越活話越少、越謹慎。沉默是金,就四個字,我覺得是有道理的。"
"謹慎是因為你怕出事?"
"什麼都怕,怕斷章取義,怕被曲解,多說無益。’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成長
不過在朋友看來,他仍然是那個有話直說的陳思誠。一定意義上,他的"好為人師",是一種熱情所在:"我到現在跟寶強,跟老肖還講,我說演員的終極任務是塑造不同的人物,你隻有這樣你的生命力才長,否則的話你隻有一個形象,固然某某專業戶,在極短時間能獲得成功,但觀眾很快就把你遺棄。"他還建議王寶強不要再參加真人秀。
06年張羽認識陳思誠的時候,兩人一起討論將來轉型導演的可能,陳思誠當時就建議張羽要學會創作。"那時候我完全沒有內容的意識,隻是想’這個鏡頭我應該怎麼表現’。是他跟我說,你必須自己先懂內容,才能做出好內容。到現在,這個行業有那麼多熱錢、快錢湧入,哪哪都在聊項目、聊流量,他還在踏踏實實地做內容。"張羽說。
作為老板,陳思誠對旗下藝人的要求,也不僅僅是"捧紅"或"賺錢"。"隻要是他認定、他簽過來的人,他就一定會幫你,而不是為瞭簽你而簽你。"張羽說。
劉昊然出道這4年,張羽歷歷在目。《北愛》選演員的時候他在現場,當時就看好劉昊然,"很靦腆,小虎牙,很幹凈,又高又陽光,是女孩子會喜歡的類型。"張羽透露,對於劉昊然的規劃,陳思誠"親力親為","下邊接哪個戲,他都要親自看劇本的。"公司文學部先審一輪,篩剩幾個比較好的本子,再經由陳思誠最後定奪。
如果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會跟老板討論,"思誠覺得是好的就會支持。"陳思誠一開始為劉昊然設計的是電影咖路線,但他也尊重本人的想法,比如綜藝《高能少年團》,就是劉昊然自己的建議。
他也依然容易感動,說哭就哭。給劇版《北愛》看景的路上,,張羽把筷子兄弟的《老男孩》推薦給陳思誠,結果這位新導演在車後座"拿著iPad哭瞭一路。"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陳思誠和張羽看得"哇哇地哭","他一邊哭還要一邊說:’中國太難瞭,走到今天太難瞭,終於站起來瞭。’"張羽回憶。
《愛樂之城》首映,陳思誠左邊是萬達影視集團總裁兼萬達電影總裁曾茂軍,右邊坐著徐崢陶虹夫婦,前排是《唐人街探案》制片人陳祉希兩口子——就這麼一幹圈內人中間,他哭得稀裡嘩啦,"跟傻逼似的。"
"我特別特別地感動,因為我覺得石頭姐對夢想的執著跟我一樣。"他對我們解釋。
但是,他已經不會再把這些暴露給大眾瞭——8年前他在微博上一天分享好幾條拍攝點滴、人生瑣感,到現在,那隻是他意興闌珊的宣傳陣地。那種看瞭一部電影之後的感動心情,如今他隻在朋友圈分享。
"你朋友圈分組嘛?"我們問他。
"不分,沒那麼多時間。我要麼憋在心裡不說,要麼找信任的朋友吐兩句槽。"這大約是,成熟的重要表現。
他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去看《霹靂貝貝》。那是一部國產兒童片,貝貝是外星人留在地球的孩子,渾身帶電。他有一群很好的小夥伴,雖然礙於其超能力,他和朋友們不能擁抱,不能握手,平時需要戴著手套,但並不影響小朋友之間的友誼。
貝貝也會用自己的超能力幫助他們,比如說,上學路上,把所有的交通燈都變綠,公交車司機都驚嘆:"嘿,今兒真順,全是綠燈!"陳思誠對我們模仿這句臺詞。到現在他都記得,他被電影裡的這個世界、這種可能震驚的樣子。
"但是現在的孩子已經沒有太多這類東西可看瞭,我想拍這樣的兒童片。"他對我們說。
後來貝貝被外星人收走瞭超能力。陳思誠有點沮喪,但也有點欣慰,畢竟,貝貝可以擁抱他的小夥伴瞭。"我覺得這個片子,在一定程度上,講的也是《剪刀手愛德華》或者《奇跡男孩》那樣的故事……"
"我和別人不一樣。"
"對。"他重復瞭一遍:"我和別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