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活捅瞭你一刀,別忘瞭希望的另一面

09-02

我們總願意討論演技,劇情,攝影對一部電影的重要性。

有一位導演,卻用特立獨行的風格告訴我們——

僅僅是電影僅僅的形式本身,就有無窮的魅力。

他叫——阿基 · 考裡斯馬基。

他總是能拍出讓人安靜下來去欣賞的藝術電影,用極簡的個人風格詮釋社會的問題。

他也自然當得起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

這麼一個牛人,他的這部新作,我們斂容以待——

《希望的另一面》

100 分鐘,在主流商業電影看來,不算長片,但對於導演阿基來說,實屬破天荒的頭一回。

因為這個固執的芬蘭導演說:

" 怕犯煙癮,(我)隻能拍 70 分鐘以內的電影 "。

他出名的作品中,片長都很短。

《升空號》69分鐘,《火柴廠女工》實際才59分鐘,《薄暮之光》初次殺青也僅59分鐘,後為參加電影節加長到80分鐘。

《希望的另一面》講述瞭敘利亞難民哈立德(什萬 · 哈吉飾)逃難到芬蘭的赫爾辛基,遭受冷遇、敵視和幫助的故事。

選擇在 2017 年上映這部電影,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量湧入歐洲的難民,正是因為敘利亞內戰。

敘利亞三歲兒童偷渡過程中浮屍海灘這件事大傢還記得吧——

《希望的另一面》背景設定在芬蘭,主人公恰巧也是來自敘利亞的難民。

(《火柴廠的女工》)

阿基以冷靜克制的攝影手法極讓人掉下巴的色彩而聞名。

一個避難的敘利亞難民的故事,不小心上錯瞭船來到芬蘭的哈立德,從煤堆裡爬出來不久。

下船四顧,船舷上反射的光,遠處的燈影,高光的木質船梯,一個悲慘的人物,周邊全是宜人的暖色。

當這個 " 難民 " 去澡堂洗好澡,褪去襤褸的外衣,換上襯衫之後——

滿面的紅光和精致的面龐,儼然另一個山田孝之

(日本影星山田孝之)

就連街頭樂隊的色彩,也堪稱繽紛——

正如阿基自述色彩風格一樣——

理想化地運用色彩,這時候我更像一個詩人,而不是個社會或政治評論者。

光影色彩和冷暖色調對比實現的明暗更替,則讓畫面更加簡潔,卻富有張力。

譬如這張哈立德在結尾處見到失蹤妹妹的畫面——綠色的外套,黃色的內襯,花佈裙子,極具視覺沖擊。

這種色彩運用,可真不是臺詞和表演功底能比擬的。

同樣風格的《火柴廠的女工》,它的色彩則始終籠罩著一層冷冷的灰藍色色調。

影片對白節約且精煉,加之以導演對香煙的偏好,影片畫面的作用甚至超過瞭大段臺詞。

以片中第二主角,資本傢維克斯特倫在賭場賭博的戲為例。

先是一張簡潔賭場的全景,裊裊上升的煙霧,西裝革履的打扮以及每個人嚴肅的神情,氣氛好壓抑。

第一場,1V5,導演隻用瞭這幾句臺詞和一個表情,結果已經瞭然。

第二場,贏到第一人輸光退場,

然後畫面一切,一張冷冷的深夜賭場全景矗立瞭兩秒。

回到賭場已經有人熟睡,賭桌上隻剩下兩人。

第三場,剩下巨頭的對決,這裡臺詞開始多瞭起來,但仍然及其精煉。

雙方雖然沒有多餘的話,劍拔弩張的氣氛渲染到極致,兩人不斷咂一口的香煙,則是這種氣氛下最好的解藥。

最後,維克斯特倫成瞭贏傢,對方說瞭一句——

別再來瞭。

眉宇之間透出殺氣。而維克斯特倫隻是淡淡回瞭句——

一場戲,短短幾句臺詞,整個環境的氛圍和角色的心理博弈,仿佛一瞬間放大瞭幾倍。

煙霧繚繞,戲從煙來。

男主哈立德,第一次被關進移民局,碰到伊拉克好友,兩人就是以煙會友。

回到暫住的地方,認識同樣是難民的黑人小哥和其他人,也都是通過抽煙。

煙草是哈立德在陌生的赫爾辛基,結交朋友的唯一途徑。

煙,是這些難民的精神食糧。

維克斯特倫不但收留哈立德,為他尋找到妹妹以後,和司機三個人並不是相互道謝和感激,而是點起一支煙,慢慢品味。

除此,阿基音樂的運用和偏好,簡直有振聾發聵的功效。

哈立德被移民局談話,夜晚獨自買醉,窗外恰好有個流浪歌手。

我會緊緊抓住你

我們會徹夜歡娛

到破曉你會發現

我已經消失不見

流浪歌手的激情,與窗內哈立德木然的表情,對比鮮明。

流浪至此的難民,和流浪街頭的歌手,都沒有固定的職業,沒有固定的住所,甚至沒有親人。

一個因為生計手腳嘴並用,就為瞭換取幾個銅板,另一個連自己第二天能不能待在這裡都不知道。

傷離別的歌詞,世態炎涼盡然顯現。

當哈立德被驅逐,臨走前夜,彈起樂器——

身邊的人有的目光呆滯——

有的若有所思——

有的表情木然——

看第二張圖,有沒有一種 " 床前明月光 " 的疏離感?

這是流落他鄉的眾生群像,是異國難民經歷的挽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阿基很多電影被歸於 " 喜劇 ",電影中確實有讓人忍俊不禁的冷幽默,沒有詼諧的臺詞和動作,沒有誇張的表情。

淡之如水,味道卻濃。

電影進行到一個多小時,哈立德和維克斯特倫兩條故事主線才相遇,略顯尷尬——哈立德占瞭老板維克斯特倫倒垃圾的地方。

於是兩人大打出手,性格內向的哈立德也因為芬蘭的冷漠敵視而戾氣滿滿。

結果下一秒,兩人又坐在同一個飯桌上,哈立德狼吞虎咽地吃著老板的食物。

這種反差萌,雖然沒有一個演員說話或發笑,但是喜劇效果極棒。

警察來餐廳檢查,哈立德和狗被迫藏在瞭女廁所裡,當檢查完畢,廚師打開女廁所門時,哈立德不茍言笑得說瞭這麼一段話——

笑話從嚴肅或者身世悲哀的人嘴裡說出來,才更好笑。

這就是為什麼喜劇的內核都是悲劇。

影片以希望的另一面為名,探討的確是難民的生活及在異國他鄉的遭遇。

可充斥在影片裡的暖色調,對芬蘭資本傢的善意美化以及對底層人民友好的雕琢,卻有仿佛告訴我們——

Hope 一直都在。

當哈立德問及伊拉克好友為什麼總是如此快樂的時候,他毫不避諱——

我是不是也應該假裝自己很快樂?

他們沒有失去希望。這希望是伊拉克朋友嘴裡的工作,是維克斯特倫的結婚戒指。

是哈立德妹妹不想輕易死去的信念,就像哈立德知道她還活著的信念一樣,

影片最後,哈立德被種族分子捅傷,坐在警察局對面看著妹妹去自首,

血流如註的傷口下,是一張平靜甚至充滿微笑的臉,還有一條沖上來舔他的狗狗。

是啊,生活不會找你談話,給你講道理,告訴你怎麼做,

它隻會捅你幾刀,在你流血的時候告訴你:傻 X,學會瞭嗎?

也許,希望的另一面,並不是絕望

而是另一種不同形式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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