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舒心看影視
講講我覺得年度最有爭議的劇。
驚艷處，可以冠絕國劇；敗筆呢，也明顯到藏都沒法藏。
來，先說說原小說自帶的 bug.
原作者今何在，成名很早，2000 年左右就和王傢衛合作，後來王傢衛監制的《天下無雙》，梁朝偉、張震、王菲、趙薇主演，今何在當瞭編劇。
在大導演身邊耳濡目染固然是好事，可是今何在學到的，明顯形大於神。
情緒大於故事，姿態大於講述；抒情性，大於戲劇性。
01 時好時壞的中二病
今何在的九州系列裡，還加入瞭一項年輕人的荷爾蒙特產，天雷滾滾的中二病。
穆如寒江，牧雲笙，碩風和葉，南枯月漓 ... 一群中二的名字。（大概隻有蘇語凝一個名字正常點）
" 我是九州的鐵沁，我是天下的王 "... 無比中二的臺詞（瞭不起的周一圍，hold 住瞭這麼中二的臺詞）。
" 當你舉起屠刀的那一刻起，就該知道，自己必將死於刀下 "... 連祖訓都這麼中二。
其實，中二和熱血之間，有一條非常細微的分界線。
這條線是演技、匠心，還有整個世界觀的構架。
從翰州八部的名稱，到大端朝的政治格局，到 " 星命 " 的冥冥中自有定數，構建者都顯得志大才疏。
比如故事沖突的核心開端，牧雲笙被星命寓言、當上帝王將為禍天下；
穆如寒江也被星命寓言、會成為下一任帝王；
而蘇語凝也被寓言，是下一任皇後。
為此，牧雲笙被長期幽閉，穆如寒江一出生就被拋棄，蘇語凝一入宮就被所有人當王後參拜。
" 宿命 " 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國人多少有幾分半信半疑；
宿命的蒼涼主題，原本是很多經典作品的深層追問；
但《海上牧雲記》裡的用法，過瞭，又淺瞭。
被當成核心沖突，在編不下去故事時，當開掛工具，所謂編劇 " 金手指 "...
此外，九州系列畢竟是十年前的作品，作者還年輕，導致一些宏大的歷史問題，有少年囈語的奇怪形態。
比如，牧雲傢的江山，兵權卻完全在穆如傢手裡；三百年來一傢掌握政權，一傢掌握兵權，彼此相安無事 ...
這簡直是對於歷史最幼稚的幻想。
牧雲欒帶著人逼宮，說皇帝的妃子邪魅禍主、要清君側；於是皇上傷瞭妃子一劍，這件事情就這麼解決瞭 ...
excuse me？主導這件事情的，是皇帝親哥、錯失皇位、一心要奪回來的親王啊 ...
和馬嵬坡士兵嘩變要殺楊玉環，有本質區別 ...
已經逼宮成功瞭，野心傢又主動退回去瞭？.... 一點合理性都沒有。
除瞭劇情的 bug，臺詞也很一言難盡，因為編劇又是多人團隊，水平良莠不齊，驚艷的驚艷，拖後腿的拖後腿。
蘇嬤嬤這個角色，一上來的一段話，幾乎概括瞭所有宮鬥劇的精華。
" 這麼多優秀的女人，爭搶一個男人，長日漫漫，終日無聊，心裡的怨發不出來，人就會得病，聰明的人，就一定會搞出事情來，給自己治病；你若鬥不過她們，就成瞭她們的藥。"
而穆如寒江父子，第一次見面的臺詞，也高度凝練。
寒江出生就被拋棄、自小飄零，對 " 穆如 " 充滿敬仰和距離，知道自己的身世、父親要殺自己以後，隻反問瞭一句：我何曾有過這個姓氏？
簡潔，明確，狠。
再比如，蔣勤勤在深宮多年，在權力鬥爭和愛情渴望裡，因為絕望而毒辣。
她囚禁心愛的男人，很多天不給食物，最後端著一碗牛肉羹，要他承認不愛別人，否則一直餓死他 ...
皇帝要食物，否認瞭愛。
蔣勤勤悲涼和嘲諷、得意摻雜：" 說什麼人生摯愛，還比不上一碗牛肉羹。"
這是非常高級、有力度的表達。
可這兩個中老年夫妻動不動吵架，你不愛我、我不愛你、我為你容顏老去 blabla 一堆，平淡而老套。
02 教科書級別的鏡頭表達
導演曹盾，不愧是攝影師出身，對於鏡頭的講究，構圖的精心，幾乎隨手截圖都能當壁紙，隨便拉片都能當網劇教科書。
對於薄紗、圓窗透視、鏤空透視的運用，很可圈可點。
比如選秀女，可能是國產劇裡，拍得最有品質的選秀女橋段瞭。
所有人規規矩矩的站立、進、行禮，鏡頭、佈景、禮儀都尤其講究。
一開始，兩位宮人帶著秀女們款款走來。
換瞭一段側面鏡頭，透過輕紗，少女的美麗和靜穆，很好看。
進入大殿（這是連處女座都挑不出毛病來的佈景啊）。
秀女們往兩邊走（比奚夢瑤穩多瞭）。
到達指定位置，秀女們整齊跪下，再把身前的名帖，款款移到整齊的位置。
這個時候，皇後蔣勤勤入場。
宮人跪拜、熏香先至；走一步、秀女們跪一排。
團扇打開，皇後亮相（氣場很夠，可惜有點縮脖子）。
進入選秀女階段，一個被淘汰的秀女不服氣，又哭又鬧，蔣勤勤臉色變瞭，秀女自己也明白要完蛋。
整個宮廷肅靜瞭兩秒。
這兩秒的安靜，很高級。
鴉雀無聲的張力感，和權力籠罩的陰影，都在其中。
隨後，皇後蔣勤勤垂瞭一下眼，叫來瞭金瓜武士，當即打死。
膽小的秀女被嚇暈瞭過去。
順便還交代瞭女二號，皇後的侄女（萬茜），從小就有野心又驕縱。
你看，選秀女這樣的宮廷高級事件，第一次有瞭嚴肅端方的尺度感。
嚴苛的制式，少女們的美麗，深宮的壓抑，權力的肅穆，一樣都不少。
可惜，這部劇沒有一直保持這樣的水準。
03 形式大於內容
《海上牧雲記》對於鏡頭的講究，一部分融入劇情、相輔相成，另一部分則過分講究美感，沒有內容支撐、喧賓奪主。
比如，穆如寒江父子初見，寒江悲憤以後刺傷自己，被他爹和傢人抬進宮。
熹微的光線裡，濃鬱的樹蔭和狹長的道路，一群人緩慢而凝重的腳步，沒有一聲哭嚎、但整個傢族的悲情，都在鏡頭裡。
然而，劇中很多鏡頭，都在喧賓奪主...
比如黃軒上線以後，他的屋子，被多角度、全方位、立體呈現。
從佈置看主人的風輕雲淡，沒問題；
從禮儀，看劇組的匠心，也沒問題。
可是，來瞭客人，奴婢向客人行禮，客人再向奴婢行禮，客人跟著奴婢走進來 ...
又來瞭客人，又相互行禮，走進來 ...
又來瞭客人，再行禮、再走 ...
這樣拍主角也就算瞭，幾十線的配角，光行禮都不知道給瞭多少個特寫，難怪有八十集的體量 ...
一個奴婢相同的行禮鏡頭，一次就夠瞭，沒有多餘信息量和不同情緒的情節，不用每一次都重復地拍；畢竟，這是劇，不是禮儀教學視頻。
至於房子的擺設、鏡頭的格局，在網劇裡，絕對是良心標桿。
比如牧雲德的這個臨時住所，九州客棧。
鏡頭移過來，景別的縱深感，非常賞心悅目；也符合他貴公子的精致，還有幾分雅興。
牧雲合戈約瞭公公，聊偽造立儲詔書的事情，這個景別，也非常好看。
深宮的紅色欄桿，和春天的滿樹嫩綠，" 紅配綠 " 搭配得非常好看；欄桿的橫平豎直，和樹的柔條千尺，也正好相映成趣。
問題在於，商量這麼見不得人、生死攸關的事情，難道不應該在封閉密室嗎？
選這麼一個四處招風八面漏風的地方 ...
故事才應該是第一位的，一切都要服務於人物和劇情，這是劇，不是攝影展。
雖然每個房間，都讓人無比想 get 同款。
可是，如果沒有一個好故事，沒有立得住的靈魂，再好看，也不過是一個逼格高的房地產廣告。
好在這部劇演員團隊很龐大。
黃軒和竇驍都是流量裡的演技擔當，周一圍更是頂配；王千源是影帝，蔣毅和蘆芳生也都是多年戲骨。
可是再會演，也架不住沒故事。
總的來說，《海上牧雲記》的影視化，做瞭很多精密的努力，貢獻瞭本年度、甚至是近年裡，網劇攝影的巔峰范本、服化道模板。
優點一絲不茍，缺點也很要命。
因為九州的格局搭建得大而空疏，故事梗概多於細節沖突，人物情懷大於性格刻畫，導致瞭半天什麼都沒進行下去的詭異局面。
這不是節奏慢，這是節奏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