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篇文章,我不想紀念什麼,不想哀悼什麼,不想歌頌什麼。
我隻希望,能通過自己的文字,讓每一個看過這篇文章的人,口中不再說出 " 慰安婦 " 三個字。
(圖為李美金奶奶)
為什麼?
因為,她們從來就不是什麼 " 慰安婦 "。
她們是二戰時期,被迫成為日本軍性奴隸的受害者。
" 慰安婦 " 是日本人起的名字,他們宣稱,為瞭遏制性病傳播,為瞭防止士兵因欲望強奸民女,所以他們主動 " 招征 ",自願報名的女人當慰安婦。
他們主動 " 招聘 " 是沒錯,民眾 " 自願報名 "?
放屁!!!
三年前的記錄片「三十二」,受害者韋紹蘭奶奶說:
" 鬼子突然沖出來,用刺刀挑斷瞭我的背帶,就這樣,連同我的女兒一起擄走瞭 "
" 我被拖到馬路外頭,又遇見一個婦人,一起拖走,再遇見一個婦人,又一起拖走 "
剛上映的紀錄片「二十二」,湖北受害者毛銀梅奶奶說:
" 從朝鮮到中國,日本人說要去襪子廠做工,就這麼被關瞭起來 "
受害者李美金奶奶說:
" 白天讓我們在又高又陡的山坡上幹活,我人小力氣小,一幹活慢日軍就拿槍頭敲我的後腦勺,腰部也被狠狠敲打,到現在陰天還隱隱作痛 "
據統計,幾十年前,大陸被迫成為日軍性奴隸的受害者,至少有二十萬人。(數據來源為紀錄片「二十二」)
" 日本娘 "、" 日本娼 "、" 妓女 ",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就此被扣在瞭她們身上。
(圖為林愛蘭奶奶)
到 2014 年,上述兩部紀錄片拍完,還在世的受害者僅有 14 人。
至今 2017 年,隻剩 8 人。
幾十年過去瞭,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她們,又被貼上瞭 " 慰安婦 " 的標簽。
被有些文化素養、道德意識極其低下的人辱罵,被大多數對那段歷史憤慨難忘的人,施與同情。
試問,她們憑什麼要遭到你們的不恥?
戰爭毀瞭她們的一生,難道歷史的屈辱也要由她們來背負嗎?
流言蜚語,比切身之痛可怕;同胞之心,比仇人之惡歹毒。
「三十二」裡,受害人韋紹蘭奶奶,在談及被日軍搶走虐待以及逃亡的遭遇時,雖然一度哽咽,但尚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然而,當她提及自己的丈夫時,卻再也藏不住委屈,帶著哭腔語無倫次。
" 一進屋,丈夫就說,你就回來瞭,我還以為你不回來瞭 "
" 丈夫罵你,恨你,他講你到外面去學壞 "
那一年,她才 24 歲。
背著一歲的女兒被擄走,受到長達三個月的非人遭遇,九死一生地逃回瞭傢,丈夫卻以她為恥。
難以想象,聽著丈夫的這些話,她是多麼的心如死灰。
但是,這些辱罵和不恥,是她們應該要承受的嗎?
不是她們毀瞭傢族的清譽,而是戰爭毀瞭她們的一生。
災難來臨時,這些奶奶們還都是正青春的女孩子。
心裡或許醞釀著人生理想,或許夢想著賢妻良母,耕田種地的平淡生活。
她們也期許著一個充滿朝氣,偶爾還帶點坎坷的未來。
沒想到,一場戰爭,就讓理想與現實一刀兩斷,她們等來的,是如煉獄般的 " 慰安所 "。
海南的受害者林愛蘭奶奶,與影片中其他的老人都不一樣。
她是一名抗日救國的女戰士。
小時候,她親眼看著母親被日本人綁瞭手腳,扔進河裡。
長大後,她加入共產黨,參與瞭革命,她偷偷潛入日軍,不僅把子彈運給瞭共產黨,還殺過兩個日本鬼子,因此獲得瞭兩枚抗日勛章。
後來,日軍把她抓去瞭 " 慰安所 ",逼迫她嫁給日本人。
林愛蘭奶奶假意答應後,想方設法地殺死瞭那個日本人,但是自己,也被虐待成瞭殘疾。
如今,雖然隻能用雙手撐著椅子才能移動,但她的眼神依舊不怒自威,她的房間甚至掛著一把,專門用來抓小偷的刀。
她不茍言笑,也不輕易與外人交談,能讓她嘮叨的,就是她以為被人偷去的那兩枚抗日勛章。
當她看到失而復得的勛章時,鏡頭裡的她第一次笑瞭,笑得像個羞澀的少女。
幾十年過去瞭,最令她驕傲的,仍是抗日救國的往事。
看著林愛蘭奶奶的笑容,我也曾不解,為什麼受過那樣的傷,如今,她,乃至她們,都仍舊嘴角上揚。
她們應該是最有資格,去怨恨,去發泄,去流淚的人。
可她們沒有,她們仍以微笑示人,仍以善心待人。
(圖為王志鳳、符美菊、李美金奶奶)
「三十二」裡,92 歲的韋紹蘭奶奶,住著窯洞似的房子,每個月領著 30 塊錢的低保,每餐飯隻有一碗大白菜。
她卻每天都是樂呵呵的。
自己挑水,自己去河邊洗衣服,自己到市場去挑選一口大小合適的鍋。
她就是一個平凡的老人傢,和我們自己的奶奶一樣。
說話有些口齒不清,聊天時總喜歡碎碎念些有的沒的,即使行動不便,也堅持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有人都覺得,這世界虧欠瞭她太多,欠她一句道歉,欠她一大筆經濟賠償,欠她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
然而,她卻說:
" 這世界真好,吃野味也要留出一條命來看 "
試問,如果我們與她們交換瞭人生,八九十歲時,你會是什麼樣的心境?
我想過。
也許我會憤恨上天的不公,會難忍街坊鄰居異樣的眼光,會羞愧於自己的子女,再嚴重點,怕是會嫉惡如仇。
你呢?
你覺得,自己能夠像這些奶奶們一樣,依然對這個世界心懷善意嗎?
但是,她們的 " 豁達 " 心境,雖然讓我對她們的感情,少瞭一份同情,多瞭一份尊敬的同時。
但更多的,是心酸。
那樣錐心的痛,沒人能忘。
她們的笑容,讓你以為一切都過去瞭。
但是,一旦回憶被打開,你才發現,原來她們的樂觀,不過都是在粉飾太平。
住在湖北孝感的韓國受害者毛銀梅奶奶,當年失去瞭生育能力,獲救後,領養瞭一個中國女兒,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這片土地。
毛銀梅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姓 " 毛 ",是因為毛澤東主席,奶奶說:
" 我愛毛主席,他愛我們,我們也愛他 "
毛主席,是解救她們於苦海的恩人。
談起當年所受的迫害,她迷迷糊糊地說:
" 記得也不記得,忘瞭也沒有忘,不想說,難受 "
過瞭一會兒,她的嘴裡開始小聲用日語念著一個名字,她說,日本人就是這樣叫她的。
又沉默瞭一會兒,老人傢突然站起來,一邊 90 度鞠躬一邊用日語說著:
" 歡迎光臨,請進 " " 你進來,你上來 "
如今,她說著一口地道的老湖北方言,早已忘瞭韓語的發音,這幾句日語卻仍然記憶猶新。
這些條件反射的動作和詞句,能不叫人心酸嗎?
那些苦,她們不是忘瞭,她們隻是藏起來瞭,越藏越深,藏得自己都差點找不到瞭。
但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已然與身體融合,藏在她們放空的眼神,佝僂的背影裡。
紀錄片「三十二」的海報上,韋紹蘭奶奶站在她 " 怎麼看也看不夠 " 的山河腳下,雙手背在身後,身子微微上揚,似乎在感受這美好的世界。
小小的她成為海報上的一小塊兒陰影,就像那場戰爭帶給她們的——
面前的大好河山,美好憧憬,都逐漸縮成一道陰影,隻有在這黑暗裡,她們才是安全的。
和海報一樣,「三十二」通過對韋紹蘭奶奶的專訪,用語言向我們呈現瞭一個受害者完整的人生。
你會被她滿足的心態感動,你能從中感受到歷史的摧殘,你會想要銘記這段歷史。
而「二十二」則截然不同,它的海報不帶一絲沉重,反而充滿童真。
那個在黑板上畫人像的小女孩,是當年慘遭迫害的那 20 萬少女,在祭奠自己的青春嗎?
還是如今正在瞭解、探尋那段歷史的孩子們,在描繪自己腦海中,年少時的奶奶們?
「二十二」裡零散的片段,讓我們看到的,不是歷史的慘痛,更多的,是她們或安詳或貧窮,但都同樣平靜的晚年。
(圖為韋紹蘭奶奶和導演郭柯)
(圖為林愛蘭奶奶和導演郭柯)
(圖為毛銀梅奶奶與工作人員)
可以看出,同一個導演的這兩部紀錄片,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這種蛻變,正是因為導演郭柯真正理解瞭這群受害者。
他曾說,「三十二」一直在他心裡紮瞭一根刺。
那時候,他對這群受害者的理解,還隻是浮於表面,為瞭加強她們受過的苦難,影片中甚至采用瞭擺拍的鏡頭。
然而,隨著這幾年的深入接觸,他才明白," 受害者 "、" 慰安婦 " 都不是她們的全部,她們隻是一群想要安度晚年的老人傢罷瞭。
看著鏡頭裡大笑的她們,你才會真正明白,什麼叫做銘記歷史,而不是銘記仇恨。
的確,走不出來的不是她們,而是我們。
她們想要忘掉的那三個字,被我們不斷提起。
但那不該是她們的名字。
她們是受害者,更是某個人的媽媽,某些孩子的奶奶。
假若她是你的親人,假若那是你的人生,這三個字,你怎麼叫得出口?
PS:「三十二」可在愛奇藝上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