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歲俄羅斯女模在上海去世後
很多人問,真的那麼殘酷嗎?
我們找到瞭一位長居上海的外籍模特
他說," 賺錢不易 "
俄羅斯女模 Vlada Dzyuba 去世一周瞭,而 11 月 8 號本該是她 15 歲的生日。2 個月前,她來到中國當模特。
從早期爆出的信息來看,Vlada 被指猝死於上海時裝周後臺。對此,其所屬公司 ESEE 前幾天對其死亡詳情進行瞭說明。
在 ESEE 與 Vlada 簽署的 3 個月工作合同內,並無任何強迫性條款,且已要求她在來中國前需辦理醫療保險。
此外,她在中國工作的 2 個月內共接 16 份工作,其中大部分工作為非連續性,並於 8 小時內完成。
Vlada 去世時的狀況也非網上所傳死於秀場後臺,而是在公寓中感覺不適後由經紀人陪同送醫,住院 2 日內花費近 2 萬元,後來病情迅速惡化導致死亡。
從醫院提供的報告中顯示,Vlada Dzyuba 死於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癥。
而外媒似乎並不買賬,甚至迅速發酵成集體對外籍模特在華境遇的指責。
外籍模特的在華生活已不是第一次掀起熱議,他們真的如此辛酸嗎?
為此,我們找到瞭一位長居中國的英國人霸克李 · 佈拉姆,他在上海做過幾次模特。
去夜店假嗨充場、為客戶假扮建築師、到開幕現場給人送氣球、在車展上跳舞 …… 對很多中國富人來說," 租個外國人 " 是個劃算的買賣。
對外籍模特來說,賺錢不易。
以下內容轉載自 VICE(vicechina)
去夜店假嗨充場
跟一群模特一起泡夜店還能賺錢?聽起來是個美差。
曾經在米蘭做過全職模特的我,聽說這件事情以後就請我在上海的模特朋友帶我一起去瞭。
我們約定好瞭時間,我還事先在網站上搜索瞭評價,結果人人都說這傢夜店 " 非常高大上 ",評價裡還提到夜店門外總停滿瞭賽車、店裡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富二代和土豪。
這裡一桌的最低消費是兩萬元,服務員不停地將裝瞭幾十瓶 dom perignon (一個法國香檳品牌)的推車推向客人的桌子,把一瓶一瓶香檳擺上他們的餐桌。
以老外為目標讀者的雜志評論這傢店的客戶是 " 大佬中的大佬 ",盡管我去的那晚,店裡除瞭一個四十多歲的生意人之外就沒有其他外國客人瞭 —— 店裡所有的西方人都是模特,一共有四十多個。
不過那隻是個普通的星期二,而周末的時候會有更多的模特。
裝滿香檳的巨大玻璃架子
晚上十點半,模特們開始在地下停車場排隊。
我假裝我是個簽瞭上海經紀公司的外籍模特(因為我有以前在米蘭做過全職模特的經驗,所以這不太難),他們把我的名字也寫到瞭名單上。
停車場裡停著的是那些太過普通以至於不能停在夜店門口的汽車,還有一些摩托車,在邊上有一個桌子,桌子後面有個名叫 Roman 的巴西人和一個韓國人(我沒聽清他的名字),他們是這次面試模特面試的篩選人。
模特們有序地排隊,到達桌前,在名單上找到他們的名字,然後被 Roman 和韓國男人仔細地檢查 圖片由作者拍攝
幸運的是,被模特們稱為 "The Korean Door Bitch" 的另一個韓國人今晚不在,這似乎意味著這次模特面試不會太嚴格。
我沒見過模特們掉眼淚,但我聽說隻要這個人在,嚴格的篩選讓模特們流淚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他們有序地排隊,到達桌前,在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後被仔細地檢查:如果他們穿的衣服不對,或是長相不好,就沒法在名單上被打勾,也就沒有人給他們手環,進不瞭夜店的他們就隻能折返回傢。
西裝不合身的我宛如一隻企鵝
當天晚上的主題是 smart sexy,因此男人會穿西裝,女人則穿雞尾酒會裙。
我在上海並沒有西裝,去之前我臨時跟一個朋友借瞭一套;但我比他高個幾寸,所以從下出租車到排隊,我好像突然又重新經歷瞭一次青春發育期。
我擔心別人看出來我的西裝不合身,所以小心地控制自己,避免任何做出任何會讓我的袖口卷上去的動作,這讓我感覺自己好像一隻企鵝。
終於輪到我瞭,我走到桌前,Roman 一邊向我打招呼,一邊在名單上尋找我的名字。
" 你是第一次嗎?" 他問道。
" 不。" 我騙他說我已經來過,上次是以前的經紀人、一位名叫 Felix 的人安排的。
" 好的 " 他說," 那麼你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瞭。"
他在我名字旁邊打勾的時候,韓國男人搖著頭,把發刷和發膠從他的口袋裡拿出來。
他指瞭指一輛摩托車,讓我用車上的鏡子捯飭一下我的頭發。然後,我就可以回到桌邊拿手環瞭。
這個手環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三點模特工作結束時才能剪斷,同時他們也給瞭我兩個小型塑料盒子並綁在瞭我的手腕上。
盒子上面寫瞭夜店的名字,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兩個盒子有什麼用,直到我一進瞭大廳,它們就開始跟著音樂發光,我才發現所有的模特都戴瞭這個。
你得知道, 那傢夜店的大部分客人都不跳舞,他們隻坐在卡座裡買醉,或者與姑娘們玩骰子,就是很少進舞池。
因此,從晚上 10:45 到早上 3 點,隻有模特們在舞池裡跳。我進入舞池以後,反復打量那個手腕上的發光盒子。
克服瞭對它的好奇以後,我掏出手機給我的朋友發短信,試圖解釋這個經歷有多麼超現實主義。
但就在一瞬間,那個我記不住名字的韓國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他告訴我絕對不能再拿出手機來瞭,因為在他們看來,模特們看手機會顯得他們很不盡興(事實的確如此)。
當天晚上有好幾次,他和 Roman 命令我要笑得更誇張一些、跳得更興奮一點,他們要我高舉雙臂,大聲歡呼,扔那些五彩的紙屑 —— 總之就是假裝我正特別享受和沉迷於這場活動。
這個經歷讓我對所謂的 " 模特級尊貴待遇 " 產生瞭懷疑,我可能再也不會相信瞭。
呆瞭四小時的我就賺瞭這麼多
現在我知道瞭," 跟一群模特們一起泡夜店賺錢 " 這個聽起來特別好的差事,其實就是一份工作,而且是一份工資特別低的、不能維持生存的工作:整個晚上每個模特隻能賺三百元。
模特在全世界都是一個 " 被剝削 " 的職業
加拿大超級模特琳達 · 伊萬格麗斯塔曾說 : " 如果日薪不到 10000 美元,我不會離開我的床 ";然而,這個晚上我還是遇到瞭四十個願意在一個普通的周二晚上,為瞭賺三百元人民幣而被 " 國際殺手 " 式的經紀人逼著跳舞的模特們。
你可能也想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答案必定很長也很復雜,又可以寫成一篇論文。簡單地說:上海的模特行業,和其他國傢的模特行業一樣,也是一塌糊塗。
" 首先是因為模特太多瞭。" 在上海建立瞭自己的精品模特經紀公司的 Martin 如是說。此外," 這個行業沒有具體的成文規則。"
Stephan Mosckovic,Models.com 的總編和創意總監,與他的 " 新面孔 "(new faces)網頁編輯 Rosy Daly 都同意," 雖然上海對一個剛入行的模特來說還有一些機會,可是這兒還有很多自由職業模特非法工作,這樣就會有沖突。"
上海的模特行業沒有職業壁壘的這個事實,讓惡劣的競爭變得更加嚴重:沒有經紀公司的自由模特們也能隨便來面試,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模特開始通過泡夜店賺錢 —— 他們真的賺錢無門瞭。
一位已經在上海有過三次長期工作經歷的英國模特 Adam 告訴我:" 你得知道:大部分在上海的模特,在合同結束之前一塊錢都賺不到。"
一位在上海簽瞭經紀公司的外籍模特,可能擁有全世界最不光鮮亮麗的模特生活。這些模特大部分是剛在起步階段,或者是在歐洲或美國的發展過程中遇到瞭瓶頸,試圖來上海找一個相對包容的市場。
但是上海的市場卻並不包容:據 Martin 和幾個接受采訪的模特估計,上海一共有三十多傢經紀公司,隻有六個 " 靠譜 " 的在 Models.com 的網站上有資料。Stephan 和 Rosy 介紹說,他們合作的經紀公司都是那些跟國際模特行業有關系的、有一定行業基礎的公司。
此外,他們也提到,大部分跟他們有合作關系的經紀公司並不一定是簽約外籍模特的經紀公司。許多公司隻是跟本地華人模特合作,目的是把他們送到比較發達的時尚市場,比如巴黎、倫敦、米蘭和紐約。
當然,模特在全世界都是一個 " 被剝削 " 的職業。一個外籍模特去年曝光瞭她在紐約川普模特經紀公司的 工作經歷,說她被強迫謊報年齡、非法無簽證工作、每月花費一千六百美元與六個模特一起住在一間地下單間公寓裡。
她的床最靠近窗戶,一天她起床時發現床濕瞭,抬頭看到一個流浪漢正在窗戶上小便。她稱這段經歷為 " 當代奴隸制 "。
不過在上海,現實更加殘酷,因為靠譜的經紀公司更少,而且經紀公司都並不透明:在加入之前,你不知道他們會對你怎麼樣,也不知道你在當地的市場前景如何,尤其是你正身處千裡之外的他鄉。
Stephan 和 Rosy 強調,如果一個外籍模特想簽中國的經紀公司,一定要找一個能提前給你提供簽證(z-visa)的。因為隻有合法的經紀公司才能獲得簽證,這可以作為一個衡量標準。
中國也會時不時整頓沒有簽證的非法模特,Adam 則回憶說,有一次整頓模特行業時他正在上海學習中文,學期開學時教室裡坐滿瞭學生,大概有四十多人;但大概兩個星期之後,上課的學生就減少到十來個,因為那些為瞭獲得學生簽證而報名的人都溜走瞭。
在中國當模特的工資並不高," 現在大部分的高端雜志和廣告拍攝都在歐洲或紐約,而中國最好的工作機也都被本地的模特搶占瞭。"
models.com 的團隊說," 當然有一些模特能在中國生存,不過數量特別少。隻有那些獲得經紀公司特別支持的才能成功。
我認為在每個經紀公司很可能有兩三個模特是這樣的,最多有五個,他們每個月的收入能達到大概十萬塊錢;其他的人則與他們天壤之別,隻能得到差到極致的工作機會和低微的薪水。"
為客戶假扮建築師
在中國的模特行業裡,模特經常要做一些在其他國傢不屬於模特工作范疇的事。
" 我聽說過模特要去開幕的商店,站在門外給客人送氣球;我還聽說過模特裝扮成巨大的西紅柿、漢堡、熱狗等奇怪造型;我也聽說過模特給人送外賣、男模特在鞋店門外半身赤裸等等。我從不讓我的模特做這類工作,但是這種事到處都有。" Martin 告訴我。
" 哈哈,確實有人一直在做一些很奇怪的事。" Adam 承認," 有一次我參加瞭一個整形大會。
當時,我在舞臺上站著,整形醫生在一個巨大的面孔圖片上畫瞭幾條線,好像意思是在標識出哪些地方可以做手術。那天觀眾大概有五百人,我至今也沒有搞懂我在那兒是在做什麼。"
Car show 中的模特等待上臺
在中國雇用模特特別便宜,一天的花費可能隻有兩千塊,其中還包括給經紀公司的費用。
因此,對那些富裕的中國客人來說," 租個外國人 " 是個劃算的買賣,而完成這些工作的,隻能是這些外籍模特瞭。
我問 Adam 他聽說過的最奇怪的工作要求是什麼,他笑著說:" 我的室友是個名叫 James 的美國人。經紀公司告訴他,他需要飛到另一座城市。
等他到瞭那兒,客人會給他一本劇本讓他硬背。他不懂,但是也沒法抱怨,隻好硬背。劇本裡的大概內容就是對一幢公寓的描述和一些建築知識,他隻有一天時間背下這個劇本。
到瞭第二天,工作開始,客人告訴他,一位中國本地的建築師建立瞭一幢樓,但是他們想假裝這幢樓其實是外國人設計的。客人送他上講臺,讓他演講,假裝他對這個項目瞭如指掌。"
一位來自俄羅斯的女模特則告訴我,她曾經在一個離上海三個小時車程的三線城市的小廣場上被裝扮成美人魚,在大門外搖瞭一個周末的尾巴。
因此,模特們經常處在 " 眼下手頭有點緊 " 的狀態,這就是為什麼晚上泡夜店變成瞭一個 " 職業選擇 "。" 泡夜店算是被零錢奴役,也是一個惡性循環。"Martin 這麼告訴我。
有時一個模特每個星期有四、五個晚上都泡在夜店裡面,泡在無限的酒水中,在一個靠臉蛋吃飯的行業裡,這肯定不是一個理想的狀況。
尤其因為平時的拍攝活動和面試都很早開始,而且無論模特有沒有需要早起的面試和工作,巴士來接模特的時間都很早,也就意味著即使你的工作在下午,為瞭避免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依然要早起上車。
" 這種情況很快可以毀滅一個模特的潛力。" Martin 說。
" 但是,公平地說,有的時候泡夜店也很好玩 " Adam 說," 我去上海之前就已經聽說這個情況。當時我很迷惑,因為在英國沒有這種事。
" 生活比辦公室裡職員更有趣 "
我第一次去上海的夜店時,看著桌子上放的幾瓶酒,我還很擔憂:總覺得有一個人會過來請我離開。剛來時,我試圖保持享受的狀態,每個星期都泡幾次夜店,因為這確實是個放松一下的好方式。
但是,也有些人把泡夜店當成瞭全職工作:
" 泡夜店賺錢是一件多方位的體驗。最高工資隻有三百元,而且真的是在打工。我不能看手機,不能選擇我站在哪裡,一直有人命令我笑得更高、跳得更嗨。但是,在上海另外的一傢夜店,一傢在魚缸裡養鯊魚的夜店,模特得到的隻有兩百五十元,但是會有更多的自由可以享用 —— 組織者會讓模特們站在吧臺旁,假裝是喝酒的客人。假如我是跟我的好兄弟在一起,有可能這就會是個有趣的夜晚;可到瞭凌晨兩點我就開始想回傢瞭。到瞭三點,模特們都在排隊拿工資,沒有人看上去像是真的玩得很開心。這樣的生活很容易讓人感到厭倦。"
當然,泡夜店的另一個合理的理由就是:若你不願意泡夜店,而經紀公司不給你錢,那麼你怎麼生存?
在上海模特市場中,這也是一個結構性的問題。因為上海的模特大部分都不是真的在做模特工作,因為這些工作可以由自由模特或好看的留學生完成。
而中國的社交媒體,尤其是微信,也可以幫自由模特和簽瞭經紀公司的模特直接聯系到客人。
Martin 認為:" 微信是個平行的經紀公司。" 模特從全世界各地都來到上海時,很快會碰到其他的模特,他們會在微信上互相介紹經紀人和客人;經紀人會在朋友圈上分享面試和工作的機會,而模特可以給他們發圖片,通過這種方式獲得工作機會。
一個模特很快可以跟一些經紀人發展出穩定密切的關系,獲得比較穩定的工作 —— 但是,這裡說的隻是指那些在廣場裡給人送氣球的工作,而不是給大品牌走秀。
微信經紀公司正在尋找長得像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俄國總統普京的外國人拍廣告
一個模特名叫 Nila 的模特發給我許多名片,也拉我加入瞭幾個外籍模特群,在那裡我獲得一些別人分享的工作機會。
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叫珊珊的人發佈瞭一份工作,我把一些我的照片發給瞭她,她請我第二天來參加面試。
我覺得當天可能有五十多個模特。我們先排隊,然後他們給瞭我一張紙,紙上寫著一個數字,讓我們每個人都舉著這張紙拍瞭照片,並告知我們幾個小時後查一下微信,看看誰被選瞭。
幾個小時後,我在群裡看到瞭我的圖片。珊珊告訴我明天我得到徐傢匯的一個廣場準備早上十點的排練,這個排練需要呆一個小時左右,他們會給我兩百塊排練費,而第二天工作的費用則是一千五百元。我問她這是什麼工作,她直接用英語回答:"car show"。
雖然不太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第二天早上還是如約坐地鐵到瞭徐傢匯。雖然高峰期已經過瞭,但人還是挺多的,尤其因為徐傢匯是三線地鐵相交的地方,下車的時候我像一顆石頭一樣,在人海中被翻來覆去地沖開,我迷路瞭。
當我終於到達廣場時,我突然發現並沒有人告訴我應該在哪裡見面。此時我已經遲到瞭五分鐘,我走進大廳。
這次活動來的男生都是自由模特,隻有兩個人有經紀公司,不過他們當時是偷偷出來做 " 黑工作 " 的 —— 他們的經紀公司並不知道他們正在工作,這樣模特就不需要給公司中介費瞭。
這很冒險,因為若是經紀公司發現這個情況,可能會把模特的合同取消。
珊珊問我願不願意幫忙翻譯,因為這些模特都是從東歐和巴西來的,不太聽得懂珊珊重口音的英語。
珊珊讓我告訴他們,我們要等待編舞者的到來。我講完後,模特們開始抱怨,我也困惑地問她,為什麼我們需要一個編舞者 —— 我以為即便是自由模特,也應該懂怎麼走 " 貓步 "。
她告訴我,叫我們來不是要我們走貓步的,而是需要我們完成一套舞蹈動作:按八字形繞汽車兩圈,在特定的位置擺好姿勢 —— 為瞭展示汽車的 " 各種優點 "。
雖然我能理解那些中文,但是我還是不太明白;我起先以為我聽錯瞭,後來我感覺我可能沒聽錯,隻是不願意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過瞭好一會兒,終於等到瞭編舞者,我們離開瞭廣場,找到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避免被客人看見。編舞者先告訴我們明天的舞蹈動作,然後他把我們的外套放在地上做標識,告訴我們汽車會停在那裡。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到瞭廣場,他們先給我們打粉底和修整頭發。化妝師給我打瞭很厚的白色粉底,因此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吸血鬼。珊珊跟我說,我們有個突發問題:舞蹈動作需要臨時改變。
因此,我們再次離開瞭廣場,回到瞭昨天的那個角落,重新練習動作。編舞者也告訴我們,我們今天要做四次表演,而不是昨天說好的一次。
幾個模特特別生氣,開始發脾氣,他們讓我跟珊珊翻譯他們很不開心。我盡力避免傷害珊珊的情緒,但是他們正在說什麼,她確實都聽得懂。
我們再次到達廣場,等待約定的表演時間 —— 十一點。十點半時,珊珊從客戶那裡收到瞭短信,他們又想要改變舞蹈動作。我看到珊珊翻手機時,臉都扭曲瞭。
她揮瞭揮手,讓我過來,低聲說我應該讓大傢再次去外面。但是在我開口之前,模特們已經明白發生瞭什麼。 珊珊舉起雙手開始解釋情況,但是她還沒講完時,有兩個模特就生氣地走開瞭,其他人也開始向她叫喊。
走秀中的 Vlada Dzyuba
她突然哭瞭,此時我們都停瞭下來。看到她流淚瞭,模特們的氣也很快消瞭,其他人試圖讓那兩個離開的模特回來,不過沒成功。
珊珊拿她的袖子擦瞭擦臉,我們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邊,然後一個特別高的烏克蘭人擁抱瞭珊珊。一瞬間的功夫,所有的模特都抱著她,就像繞著月球的軌道一樣,環繞著在中間流著淚的她。
最後,除瞭那兩名離開的模特,剩下的模特都盡力完成瞭要求。結束後,珊珊把一個信封遞給我,裡面裝著一千七百塊錢。
我拿著錢離開瞭,可我的微信裡還充斥著大量的面試請求、尋人做 go-go dancer 的招聘啟示,以及找人接手轉租的房間或是出售摩托車的廣告 —— 後者都是來自那些終於打算離開上海的 " 失敗 " 的模特們。
但是,一個人走的時候,又會有幾個人來。一個已經飽和的市場,越發難以維持他們的生存,尤其是中國現在也不再有足夠多的廣場開幕式和華麗夜店需要邀請模特瞭。
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不過 Martin 說過的一句話似乎一語道破天機:" 在你做模特的時候,盡管你可能是一個很差的模特,但你還是會覺得你的生活比一個普通辦公室裡的職員更有趣。"
文 / 霸克李 · 佈拉姆
編 / Cassie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