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東南亞紅燈區「性旅行」

11-19

很早我就聽說泰國芭提雅的「獵艷旅行團」。

隻花很少錢就能體驗東南亞風情,很多老外慕名前去。

不僅芭提雅一地,整個東南亞遍佈廉價獵艷場所,但也許你並不知道這些看似香艷的男人天堂也同樣是人間地獄。

今天這篇文章來自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姑娘,阿若。為瞭寫這篇簡單的文章,她閱讀瞭5本書,刷瞭2部紀錄片與1部百老匯歌劇,查閱大量文獻與資料,專訪瞭5位朋友,這種用心做內容的精神我非常認同。

推薦你們看看。

本文由「極簡旅行」授權轉載

ID:leantravel

這篇文章的標題如果我用上「妓女」、「嫖娼」、「賣淫」、「小姐」、「人妖」之類的字眼,關註度可能會翻倍。但是我更希望稱呼她們為「性工作者」,以尊重的口吻討論這樣一個嚴肅的社會話題。

上周我讀瞭一本非常有意思的書,作者是現任芝加哥大學社會學教授,她在伯克利讀博期間,獨自跑去越南研究性服務產業。為瞭深入走進這些性工作者的真實生活,作者前後耗時五年,親自跑到胡志明市的四傢酒吧去工作,收集第一手資料,完成瞭這本書,並且斬獲多項學術大獎。

在佩服作者研究學術的勇氣與執著同時,這本書也引起瞭我對這個領域的極大興趣,於是動手寫瞭這篇文章。這裡我結合瞭學術研究、官方數據、新聞報道、影視資料,以及對於當地朋友的采訪,試圖還原一個真實的東南亞性旅遊產業(Sex Tourism)現狀。

Sex Toursim,性旅遊,俗稱買春旅遊團,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將其定義為「以旅遊的名義,或作為旅行中的一部分,以旅行者的身份到達目的地,從事性交易活動。」 比如在旅行中到訪紅燈區並親身體驗性服務、通過當地渠道或者網絡進行性交易等行為。說白瞭,就是旅途當中花錢那個什麼瞭一下。

一些最熱門的性旅遊目的地國傢包括:泰國、菲律賓、巴西、多米尼加共和國、荷蘭、西班牙等。這次讓我們把目光聚焦以價格低廉、性產業鏈接成熟著稱的東南亞地區,東南亞著名的紅燈區包括泰國曼谷Patpong和Nana、普吉、芭提雅、菲律賓馬尼拉Malate、天使城(Angeles City)、越南胡志明市日本街、印尼雅加達、柬埔寨金邊酒吧一條街、新加坡芽籠等。提供性服務的酒吧俗稱「gogo bar」,往往是人民幣幾塊錢買一瓶啤酒,身邊就有姑娘來主動搭訕,三百塊就可以帶走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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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絕大多數人並不瞭解整個性服務產業的運作模式和性工作者背後的故事,我在這裡希望提供更多的是瞭解,以及另一種看待性服務產業的方式。

東南亞地區最早的性旅遊模型可以追溯至戰時美軍軍事基地和日本殖民時期。受亞洲傳統男權社會思想影響,不少當地女性從事性服務工作,她們當中的許多人後來成為瞭外國軍官的情婦。隨著外來者對當地經濟和軍事上的進一步占領,這種模式發展成瞭臭名昭著的慰安婦編制,脅迫當地婦女來滿足軍隊士兵生理需求。如今,在經濟全球化的趨勢下,性旅遊產業成為瞭跨國貿易的一種,性工作者則被當成瞭買賣交易的商品。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性旅遊,乃至整個性服務產業,不僅僅是性交易那麼簡單。它本質上屬於與國際關系、本國政策、文化傳統、種族宗教、社會階級、性別平等、貧困人口、經濟體制與模式、健康衛生防控等領域息息相關的社會學問題。

為什麼出賣自己的身體?

「我們不需要被拯救。」

的確,在經濟落後的地區,貧窮是女性從事性服務工作的主要原因。尤其在社會醫療、教育、養老制度不完善、男權思想嚴重的鄉村,女性沒有別的機會或技能創造收益,於是出賣肉體便成為瞭最容易的謀生方式。在工廠做工每個月可能隻有50美金,300多人民幣的收入,而在酒吧,一晚上賺得的小費就會遠遠超過這個數目。大部分性工作者賺來的錢拋去少部分自身花銷,大部分都會用來資助她們的傢庭。

有人可能會批判這些年輕女孩子為什麼不通過雙手努力勞動賺錢,而選擇投機取巧的方式出賣她們的肉體和尊嚴?然而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簡單。上面提到的那本書中舉出瞭一個真實的例子。

「為什麼那些NGO的人總要來試圖拯救我們呢?我覺得他們真正需要拯救的是那些在工廠被剝削的苦力。」 一位在胡志明的性工作者如是說,「我以前做過很多種工作,我十三歲時就被介紹到西貢的一戶人傢做女傭。我完全就是他們的奴隸,每天早晨四點半起床,每天工作14個小時,7天無休。除瞭洗衣做飯看孩子,重活粗活也要我做,每晚還要給太太按摩。他們哄騙我說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不讓我出門,還美其名曰幫我理財,扣押我的工錢。你覺得性工作者是有償出賣肉體?有時候是無償的。那傢的男主人在我16歲時強暴瞭我,之後我便成為瞭他的免費性奴隸」。

而她進入酒吧工作之後,不僅每個月有瞭豐厚的固定收入,能夠補貼傢用,而且在某種意義上獲得瞭一種自由和權利。在酒吧裡,這些姑娘們並不是來者不拒的,「媽咪」給予她們自由選擇跟哪些客人出臺的權利,甚至會派保鏢保護她們不受無理顧客的騷擾。她們中有的姐妹在顧客裡找到瞭長期穩定的男朋友,甚至有些嫁給瞭顧客成為全職太太。這些固定伴侶會為她們提供經濟支持,除瞭生活所需和資助她們的傢庭外,有的還出資讓她們做一些小買賣,換種方式自力更生。在她們眼中,比起暗無天日的工廠苦工,成為酒吧女提供性服務是改變人生的一種途徑。

然而,追究其根本原因,如果國傢經濟繁榮發展,鄉村生活水平跟得上城市發展的步伐,社會福利保障、醫療養老制度足夠完善到老人不需要子女贍養,教育程度普及到女性能夠投入到腦力工作的崗位中,社會性別平等意識發展至不再將女性物化、女性能夠自由選擇傢庭分工和角色,那麼這些女性的職業選擇也會寬泛許多,而不僅僅是局限於「要麼工廠,要麼酒吧」的二選一難題。

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於社會。

相比之下,發達國傢經濟水平和教育普及程度高,年輕人擁有更多的職業選擇。

拿美國來舉例,根據2014的一項統計來看,全美25-29歲的年輕人中,超過90%的人口接受過高中以上教育,64%的人獲得本科以上學位。

25-64歲之間的公民接受高等教育程度的比例

世界均值在37%,最後是中國和印尼

即使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去餐廳做服務生,每天也可以獲得100美金的小費。歐洲和北美的勞工法比較完善,有最低工資的保障,有社會福利制度,因此,人們不是必須面對工廠剝削,或是隻能通過從事性工作獲得收入。

越南:背包遊客專屬酒吧

「西方人更願意看到一個貧窮落後,而不是高速發展的越南。」

自1970年代至今,越南一直是東南亞性旅遊的熱門目的地之一。色情交易在越南是非法的,從事性服務的酒吧、歌廳需要靠買通賄賂當地執法機關來營業,否則面臨嚴重的罰款和牢獄之災。

據瞭解,在今天的胡志明市,最受歡迎的要數那些混血酒吧。那裡的姑娘是當年美國士兵與當地女性的混血後裔,她們繼承瞭西方人大氣的骨骼,又帶有東方獨有的氣質,風情萬種,令人挪不開目光。

著名美越混血女星Maggie Q,飾演美劇「尼基塔」女一號

除此之外,當地提供性服務的酒吧已經掌握瞭根據目標客戶群體特征、按需供求的營業模式。比方說,在主要面向越南本地顧客的酒吧,裡面的姑娘熱衷於韓國式整容,割雙眼皮、把鼻子墊高、打美白針,穿著打扮緊跟國際潮流;而主要接待歐美人的酒吧裡,典型東南亞面孔、皮膚黝黑、瘦弱嬌小、原汁原味的越南姑娘明顯更受歡迎。

有一類酒吧專門面向來東南亞商務洽談、或是背包旅遊的歐美遊客。這類酒吧地處胡志明市最繁華的旅遊區,燈紅酒綠、徹夜無休,有一種拉斯維加斯的氣質。夜幕降臨,越南姑娘們沿街招呼著路過的遊客進來玩,女性遊客一般是不被這些酒吧所歡迎入內的。

在這些歐美背包客眼中,越南仍是一個落後的第三世界國傢,他們總是想要以最低廉的價格玩遍東南亞。走進酒吧,點一瓶兩刀的啤酒,選中一個姑娘帶回去。在酒吧工作的姑娘一般接待一個客人可以掙50-70美金,會從中提成10刀給酒吧老板娘。

這些西方遊客更願意接受越南貧窮落後的形象,從而滿足他們心理上西方優越感、男權主義,和白人至上的情結。他們當中的多數人在自己國傢遭受瞭婚姻失敗或男性自尊的打擊,選擇來到東南亞找回男權尊嚴,而自帶順從、溫柔屬性的亞洲性工作者便是他們的最佳選擇。「東南亞是退休男人的迪士尼樂園」,一位58歲來自美國亞利桑那州的白人男性總結道。

這類在發達國傢飽受中年危機困擾的男性,往往無法滿足傢中妻子在物質或社會地位上的需求。他們來到東南亞的遊樂場尋歡作樂,表示這裡的女人性感美麗又容易滿足,相比之下西方女人根本不知道應當如何對待男人。他們甚至需要通過女人口中對越南本地男人的貶低來獲取自信,希望聽到自己比越南男人強壯的褒獎。

而越南的性工作者在快速賺取歐美遊客費用的同時,也會試圖跟他們建立長期的伴侶關系,從而獲得穩定的經濟來源。在他們回到自己國傢之後,性工作者們依然會通過網絡跟他們保持聯絡、維系感情。酒吧的老板娘時常教育手下的姑娘們,做這一行千萬不要動真感情,能同時多釣著幾個金主就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這樣才會有多個男人一起養著你,成功嫁出去的幾率也更大。

亞洲女性在西方有著傳統東方小女人的形象,在歐美男人的刻板印象中,亞洲妻子仿佛各個擅長洗衣做飯,把老公孩子照顧得體貼周到。而越南性工作者正是抓住瞭歐美男性渴望顧傢老婆的心理,帶他們去偏僻山村中假的貧困傢鄉,編造出一些淒慘身世的故事博得他們來自第一世界的同情,從而獲取更多的經濟援助。

「許多歐美人認為越南很窮,他們喜歡聽到我們來自貧困的傢庭、不得已才從事這行謀生的故事。我在客人面前穿著打扮都不能顯得太過時尚,如果我能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可憐的傳統越南鄉村女孩,他們就會給我很多錢。」一半以上的性工作者靠這樣的方式,成功獲得西方遊客「施舍」給她們1000-50,000美金不等的善款。這些小錢在自己國傢連妻子的一個願望都滿足不瞭,而在這裡,他們能幫助一個傢庭、甚至是一個村子。性工作者們讓這些顧客感到自己是個解救瞭世間疾苦的西方超級英雄。

這其實跟發達國傢擅長推崇一些在第三世界國傢的援助項目如出一轍。歐美人看到在欠發達地區生活的人們正過著一種他們無法想象、無從體會的底層窮苦生活,資助他們既是慈善扶貧,又鞏固瞭自己來自發達國傢的心理優越感。從個人上升到國傢層面,用一位十九歲性工作者的話來說,東南亞性產業「給瞭歐美男性一次重新做男人、做第一世界公民的機會。」

百老匯音樂劇「Miss Saigon - 西貢小姐」劇照

為瞭更好地撰寫這篇文章,我特地去看瞭一場百老匯經典劇目「Miss Saigon - 西貢小姐」。劇中講述瞭美國士兵Chris在西貢邂逅越南酒吧女Kim,兩人墜入愛河,可被迫因為美軍的撤離而兩地相隔。Kim默默生下瞭Chris的孩子,在曼谷以酒吧女為生,而Chris回到美國後認識瞭現在的妻子。當Kim得知Chris已經結婚、不可能帶她跟兒子回美國的消息後,毅然舉槍自盡,這樣就能保證兒子獲得在美國生活的機會。舞臺的最後一幕,Chris的現任妻子抱起瞭那個混血孩子。

由於劇目題材涉及東南亞性產業、種族、通婚等爭議話題,遭到瞭許多劇評人的抨擊。然而拋開劇目中戲劇化的處理,當時西貢的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底層女性在酒吧從事性工作謀生,人人削尖腦袋渴望一張進入美國的簽證,美國士兵留下的一大批混血遺腹子在當地遭人唾棄。有趣的是,劇中對於越南人「寧可犧牲生命也要追逐黃金美國夢」的描述,也的確符合西方人意識形態中越南與美國「應有的從屬地位關系」。

泰國:第三種性別的世界

「賣淫是我們這種社會邊緣人的唯一選擇。」

2015年的數據統計表明,泰國約有20至30萬的性工作者。據調查顯示,人們在提到泰國時,第一個想到的詞條包括:異國風情、友好的人民、美食、性交易。在曼谷、芭提雅、普吉有幾片集中的區域,幾條街上聚集滿瞭形形色色的酒吧、按摩院、沙龍。幾乎所有來到泰國的單身遊客都要去一睹紅燈區風采,看一場火辣激情的表演。

對於歐美男性來說,泰國姑娘性格爽朗、身材火辣、擁有性感的小麥色皮膚、渾身上下散發著欲望的荷爾蒙。大多數到泰國買春尋歡的遊客都是年紀50歲以上、在本國婚戀市場沒有太大競爭力的人群。可無論顧客自身高矮胖瘦,在這裡都能受到熱情的款待。比起本國高昂的費用,在泰國他們隻需花上一點零頭就可以與美女共度春宵。歐美部分旅行社專門推出瞭「東南亞性旅遊」的訂制行程,他們把泰國當作男性遊客的天堂。

泰國區別於其他地方的神奇之處在於,在別處帶回去的姑娘,有可能臉或者胸是假的,而在泰國帶回去一個姑娘,有可能這個姑娘是假的。

我不想稱呼她們為「人妖」,她們是跨性別者,或者第三種性別人群(Kathoey/Male-to-Female Transgender)。她們由於先天或後天傢庭、社會等因素,產生性別認同障礙,雖然擁有男性的體貌特征,但身體裡住著一個女人的內心。我在清邁二手書店淘到過一本深入講述跨性別群體生活的書,名字叫作「Ladyboy」,裡面的描述令人痛心:

Mimi從小就意識到自己跟別的男孩子不一樣的地方,當小夥伴們熱衷於體育運動、滿街打鬧、汽車模型時,Mimi默默地羨慕著媽媽的高跟鞋和同班女生漂亮的花裙子。他對那些男孩子的玩意一點都不感興趣,被班裡男生排擠,經常罵他是變態娘娘腔。從中學起她就開始省下生活費買女孩子的衣服,學著給自己化妝。可是面對傢人和社會的不理解,Mimi活得很痛苦。他覺得自己隻是錯生在瞭男性的身體裡,他每天面對自己的男性器官內心滿是厭惡和痛苦。於是他開始服用雌性荷爾蒙激素、定期打美容針令自己皮膚變得光滑。為瞭負擔這一系列高昂的費用,Mimi和這個群體中的絕大多數人一樣,開始瞭他的性服務者職業生涯。

書中講述瞭十位這類跨性別群體代表者的故事,她們當中有的追隨著自己時尚博主的夢想,有的去做瞭空乘,有的經營起瞭自己的小生意,也有的是職業站街女,或者不幸染上艾滋病,孤苦伶仃等待死亡。她們當中無一例外曾經或仍然在從事性服務工作,事實上在泰國,這個跨性別群體幾乎全部涉及性工作。完成最後一步生理變性手術,大約需要10-20萬人民幣的費用,大多數人負擔不起手術費,隻能靠激素維持雌性特征。她們用特質的膠帶將自己的男性器官隱藏起來,以女性的身份接客,如果被客戶發現還會遭受毒打。

「沒有其他行業願意接受我們這種看起來不男不女的人,比如我去應聘餐廳服務生,他們要求我穿男性制服,使用男洗手間,無法接受我的女性身份。」 雖然泰國政府已經開始考慮第三種性別的社會保障問題,但由於這個群體與社會傳統價值觀沖突強烈,社會歧視仍然普遍,政府能做的不多。留給她們賴以生存的方式,隻剩下賣身謀生一條路可走。

然而隻有不超過半數的跨性別性工作者曾經接受過健康檢查,極少數人會定期進行性病檢測。大約三分之一的人承認在過去的六個月中曾跟客戶有過未采取保護措施的性行為。不少來自歐美的客人出於獵奇心理,拒絕使用安全套。這些性工作者是以艾滋病為首的性病高危易染人群,而一旦染上病毒成為艾滋病攜帶者,她們往往會選擇隱瞞病情繼續從事性服務行業,直到年老色衰接不到客戶,眾叛親離膝下無子,被社會徹底拋棄,最終孤獨病發而死。

英國曾經拍過一部關於東南亞第三性別人群的紀錄片,我看後十分為之動容,從此我堅持稱呼第三性別為「她」們,而不是「他」們,或者「它」們。片子中的她們有血有肉,會跟其他女孩子一樣害羞臉紅,會挽著男朋友的臂膀撒嬌,夢想過上公主與王子的幸福生活。接受變性手術和終生服用激素不僅會縮短壽命,而且其中過程的痛苦,是一般人所無法想象的。在我眼裡她們不止是女性,還是一群勇敢、堅強、美麗的女性。上帝把她們生在瞭一個錯誤的驅殼中,她們又做錯瞭什麼呢?

第三性別的群體中,隻有極少數人像片子中的主人公一樣幸運,能夠有機會參選變性皇後選美,或者遇到真正理解她們、欣賞她們的人生伴侶。即使遇到瞭合適的伴侶,也面臨著對方傢庭、社會歧視、法律身份等實際問題。

紀錄片「人妖:Ladyboy」中的選美皇後談到自己其實隻想做一個普通女孩子

一個社會現象的形成,往往來自諸多方面的因素。

近年來註重打造正面陽光形象的泰國政府並不喜歡外界把他們與負面灰暗的性產業直接聯系起來,對「色情」、「人妖」這樣的標簽很是抵觸。可在這一點上,當局的立場又含糊不清。

一方面,作為一個以旅遊業為主要經濟支柱的國傢,性旅遊已然成為泰國的標志性賣點,甚至旅行手冊中都有固定篇幅介紹泰國的紅燈區酒吧。每年性旅遊產業為泰國吸引大量遊客,帶來直接的財政收入和潛在投資。可是另一方面,想要走向國際市場的泰國,公開涉黃怎麼行,於是他們又在極力弱化自己「性交易王國」的形象。盡管在法律上性交易在泰國是違法的,可是沒有人真正在執法打擊性產業,也不見性產業合法化的趨勢。於是色情行業仍然處在「地下工作」,在給國傢經濟創收的同時,卻享受不到國傢福利。

在泰國舉國上下為老國王的逝世沉痛默哀的同時,又有多少人能夠註意到,光鮮的社會背後,這些少數人群的命運基調早已被定格在痛苦灰暗上。

菲律賓:混血孤兒之殤

「爸爸,我隻想見你一面。」

根據亞洲發展銀行的統計數據表明,有超過20%的菲律賓人口仍處於世界貧困線以下,平均日工資在1.25美元以下。大面積的貧困人口成為促成性產業發展的主要原因。據統計,菲律賓從事性工作的人數占東南亞地區最高,約有45-50萬人。與越南和泰國相同,色情產業在菲律賓也是不合法生意。然而菲律賓的執法機關更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變相縱容色情市場的泛濫。

東南亞國傢性工作者的數量排行榜

從左至右依次是越南、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泰國、柬埔寨、老撾。

菲律賓著名的性旅遊城市,主要集中在天使城(Angeles City)和宿務(Cebu)。這兩座城市靠近美軍軍事基地,並且擁有景色優美的海岸線風光。尤其當1992年馬尼拉市長整頓瞭首都的紅燈區之後,性旅遊產業就逐漸轉移到瞭旅遊資源更加豐富的天使城和宿務。這裡成瞭新的東南亞性旅遊天堂,遊客們每年在菲律賓的性產業平均花費四億美金。這些遊客大多來自美國、澳洲、亞洲、歐洲、中東,由於天使城色情行業價格低廉,他們把這裡稱作「色情超市」。

然而由於當地性教育程度落後,性工作者們大多不具備正確避孕的意識和手段。這不僅加速疾病的傳播,還留下瞭更加巨大的悲劇隱患:天使城成瞭混血孤兒的搖籃。

一晌貪歡,往往這些性工作者在男人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瞭。她們有的聯絡到瞭孩子的父親,他們當中好心的,會按時給孩子媽媽寄去一點生活費。但是僅有極少數的父親會真正承擔起責任,跟孩子媽媽結婚或者幫助撫養孩子。就算為瞭孩子跟媽媽在一起,過不瞭多久也會因為有瞭新歡而拋棄孩子媽媽。甚至有些男人在聽說僅與他有過一夜之情的酒吧女懷孕後,矢口否認孩子是自己的,連DNA測試都不肯做,直接拉黑瞭孩子母親所有的聯系方式。

這些混血孤兒當中的大多數,自出生起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穩定的經濟收入,他們與母親隻能擠在狹小的房間裡,日復一日在窮苦中掙紮。孩子的母親們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在酒吧從事性服務行業是她們唯一的謀生方式。她們隻好把孩子交給傢中老人照看,自己回到酒吧繼續工作。

客人少的時候,她們就沒有任何收入,根本沒有條件供養自己的孩子,孩子到瞭上學的年紀也負擔不起學校的費用。不僅如此,悲劇仍在循環上演,這些年輕的媽媽再次懷孕,一個孩子還沒養大,又新添瞭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如此一來,混血孤兒們背後引發的社會問題必定是持續而惡劣的。從小缺少父愛,無法獲得良好的教育,本身就因母親的職業,以及自己的外族血統受到社會排擠的這些孩子們,長大之後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盡管他們的媽媽辛勤工作,想方設法不讓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但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這些沒有條件上學的孩子們長大之後除瞭回到酒吧從事性工作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有一部紀錄片記錄瞭這些混血孩子和他們母親的生活,影片的名字叫做「墮落天使Fallen Angels」。影片中的孩子們面對鏡頭,向遠方從未蒙面的爸爸介紹自己的姓名、生日,對爸爸說,「我希望你回到菲律賓,哪怕隻跟我待一天就好。」

截取自紀錄片「fallen angles - 墮落天使」

「我是你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回菲律賓。哪怕隻和我待上一天也行。我真的想見到你。」

片中一個年輕的性工作者,因為醉酒被迫跟客人發生性行為而懷孕,孩子的父親矢口否認。她生下寶寶後為瞭賺錢養活自己和孩子,把孩子托付給自己的姑姑照顧,自己則繼續回到酒吧工作。她的姑姑年輕時也是性工作者,生下一個極漂亮的混血小女孩,但是小女孩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看著小女孩美麗精致的面容,為她的未來感到擔憂

那位年輕的媽媽笑著面對鏡頭對孩子的爸爸說,「沒關系的,我會努力把我們的孩子撫養長大,我會既做寶寶的媽媽,也做她的爸爸。」 可是說著說著,她還是忍不住掉下瞭眼淚,「我一個人真的很難,你不願意幫助我無所謂,但是你應該幫幫你的孩子啊。」

這位媽媽說她非常愛自己的寶寶,愛她勝過世上一切,為寶寶願意做任何事。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把孩子帶到世界上來,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天使之城的背後是性旅遊行業遺留下來的混血孤兒之殤,孩子們天使般純真的笑容對比起這個城市的浮躁虛浮顯得格格不入,可是這樣純真無雜質的笑容又能保持多久呢?預想他們長大後的人生令人心寒,如果說這些無辜的孩子是性旅遊業繁榮創收的代價,那這樣的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性旅遊天堂的另一面是地獄

「參與性旅遊,相當於變相支持疾病傳播和人口拐賣。」

性旅遊產業,為東南亞國傢帶來瞭大量的經濟創收和資產流動,為社會增添瞭幾十萬就業崗位,然而產生經濟效應的同時,性旅遊產業給這些社會帶來瞭極其嚴重的負面影響。

據瞭解,艾滋病在性工作者中的傳播率比大眾群體高出十倍。性工作者們往往會因為金錢、暴力而妥協,進行未采取保護措施的性行為,或是遭到顧客的侵犯也無處伸冤。在中低收入國傢,大約有12%的性工作者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她們處在社會的邊緣,享受不到教育、醫療健康的資源,加上對自己的職業羞於啟齒,很少主動去進行體檢,擔心如果隨身攜帶安全套,或者到訪診所去檢查性病,很容易被人發現她們的職業。

除瞭艾滋病和其他性傳播疾病,色情產業給性工作者們帶來的其他負面影響也不可小覷。有的人因為飽受性病和墮胎折磨,最終導致終身不育;也有的人染上瞭吸煙、吸毒、酗酒等不良習慣,增加瞭癌癥和死亡的幾率;幾乎所有的性工作者都在為心理疾病所困擾,包括抑鬱癥、物資濫用、創傷後精神障礙等。

截取自紀錄片:「我永遠忘不瞭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更可怕的是,性產業往往涉嫌摻雜著婦女和兒童的拐賣犯罪。據統計,約有10-33%的女性性工作者是被拐賣到色情行業中的。蛇頭會打著幫沒有接受過教育、來自貧困鄉村的年輕女孩謀求工作或婚姻機會的旗號,將她們哄騙到城市中的酒吧歌廳賣身。她們來到陌生的城市中無依無靠,一旦進入色情行業,一輩子都極難脫身。

我在東南亞紅燈區的街頭,看見過幾個一臉稚氣的小女孩搭訕過往男性遊客,並且作出有明顯色情暗示的表情和手勢。小姑娘們看起來年齡不會超過十二三歲,身體尚未發育完全。當我想靠近她們的時候,她們迅速一臉警示地跑掉瞭。

關於兒童性產業的數據十分模糊,一項90年代末期的數據表明,東南亞地區大約有十分之一的性工作者年齡在17歲以下。當時菲律賓約有8萬,泰國約有4萬的兒童性工作者。而在性旅遊產業蓬勃發展的今天,真實的數字隻會更加令人觸目驚心。

這是多麼恐怖並且令人痛心的場景,我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有遊客接納瞭她們,後果會是怎樣。而事實上照常理推斷,和幼童的性交易每天都在發生。想到前一陣新聞中販賣兒童色情視頻的人渣,內心感到一陣惡心。她們還隻是孩子啊。幼兒拐賣和兒童色情在任何一個國傢都應當處以最嚴厲的打擊和處罰,沒有例外。

我在東南亞的街拍

可悲的是,這樣的悲劇仍在一代接一代地循環上演,也許隻有通過幾十年經濟的持續發展、社會結構的逐漸改革變更,才能夠真正解決問題。

而我們作為普通遊客能夠做的,便是不為貪圖一己私欲而去淌性旅遊產業這灘渾水。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參與性旅遊,其實相當於無形中認可瞭疾病傳播和人口拐賣,更是變相加劇瞭社會底層人民本就淒慘陰暗的苦難人生。

隻希望這世界上多一些美好,少一些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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