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 27 日,俄羅斯少女 Vlada Dzyuba 在上海瑞金醫院離世,年僅 14 歲——
同齡中國女孩還在讀初二。
2 個月前,當她踏上中國土地時,從未想過,人生將在這裡定格,更不會想到,自己的離世將引發外媒對中國的群起攻訐。
世界級流量媒體「Daily Mail - 每日郵報」報道,Vlada 在中國簽下「奴隸合同」,每天工作超過 13 小時,但法律規定,她一周工時不得超過 3 小時——
獲得轉發量 1.1 萬,成為當天爆款。
悲劇如同一根導火索,迅速發酵成外媒集體對外籍模特在華境遇指責。
包括英國工薪階層讀物「The Sun - 太陽報」、倫敦中產最愛「INDEPENDENT - 獨立報」:
外媒強調,Vlada 因極度疲憊與慢性腦膜炎,倒在上海時裝周 T 臺上,導致悲劇,意思明確:中國公司壓榨模特。
病例診斷上,醫生白紙黑字寫道:感染性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感染性休克,中樞神經系統感染,橫紋肌溶解癥,電解質代謝紊亂,彌散性血管內凝血。
臨終幾天前在電話裡,她還告訴母親:媽媽,我想睡覺 ...
俄官方非常關註,克林姆林宮調查員「Pavel Mikov - 帕維爾・米科夫」在媒體面前發誓將親自調查。
還有俄羅斯網友在 Instagram 上自發為 Vlada 祈禱:
對此,Vlada 的聘方公司絲毫不認可,他們聲明:
Vlada 工作時長基本不超過 8 小時,且上海時裝周於事發前早已結束。逝世 2 天前,她在義烏拍攝期間嘔吐頭暈,返回滬後病情加重,公司人員還陪同就診,事實陳述明顯有問題——
外媒所謂壓榨,純屬抹黑。
截止今日,Vlada Dzyuba 的離世原因仍未明朗,不管外界如何爭論,我覺得一個少女的離世終究令人遺憾。
我們必須面對的是,外界指責並非空穴來風,東歐模特在華辛酸生活已不是第一次引發全世界關註。
2014 年,一位叫「Meredith Hattam - 梅雷迪思・哈特姆」的美國女孩假扮模特,混入國內外模圈。
不久,她在時尚圈權威門戶 Fashionista 上,發佈一篇 15000 多詞長文,揭開外模,尤其東歐模特在華的辛酸生活,美國、英國等主流媒體當即轉載:
據 Meredith Hattam 觀察,外籍模特大多來自東歐欠發達城鎮及農村,來華目的非常單純:掙錢。
眾所周知,東歐各國收入本就不高,政治更是動蕩。
從 2013 年末到 2014 年,烏克蘭與俄羅斯更爆發邊境危機,國內動蕩。蕭條下,大量未成年小夥姑娘們在經紀人介紹下輟學出國打工,他們的目的地往往是中國。
作為成衣生產第一國傢,中國年產量高達 200 億件,全球 70 億每人 3 件,趕上電商崛起,雖然是時尚圈二線國度,模特需求量達百萬,無人能比。
其中高鼻梁、金發碧眼的高加索人最受大眾認可,站臺走秀、演出拍片酬勞最高。
除瞭酬勞高,就業環境也優渥。
歐洲模特標準嚴苛,身高、體重、三圍要求有詳細分級標準,不少模特絕食甚至極端到吸食毒品減肥。
但在中國,一張洋臉足以讓民眾買賬,況且機票、住宿、吃穿成本隻有歐洲一半,無數東歐年輕人舍近求遠,當地經紀公司也四處發掘,輸送人力:
來華前,為避稅、省去醫保,模特公司將幫他們假借旅遊辦理簽證,允許合法逗留 3 個月,還保證模特流動性,充滿智慧。
入境後,模特公司將仔細測量模特們的三圍,戳她們身體,評論牲口一樣指指點點。
這一切,未成年女孩們全看在眼裡卻無話可說,因為她們的本錢隻有身體:
為保持身材,14、15 的青春期女孩隻能吃雞蛋,男模身材要求更高,隻能喝蛋白粉,雞蛋也不敢吃。Meredith 的朋友,一個 16 歲烏克蘭姑娘就被扣除 500 人民幣,僅僅因為腰圍增加 5 厘米。
在一線城市,她們將被安排到車展、選美、內衣秀中,一位海洋方面專業的波蘭大學生模特,為掙錢一天換 100 多套衣服,每次一站就是 8 小時,模特公司同主辦方要價 3000,公司與經紀人抽走一半,甚至更多——
而這一切因不合法,無從維權。
相比一線,腹地來錢更為容易,要求也更奇葩。
Meredith 還跟 40 名模特去過敦煌參加冒牌選美比賽。在主持人介紹下,她是美國小姐,另一位來自華沙的模特搖身成印度小姐,穿著比基尼在舞臺上搖擺。
在主辦方安排下,模特們必須故意在 4000 觀眾面前走光,微笑依然。
Meredith(左)在敦煌
夜場低胸衣尬舞、比基尼秀、草裙舞、胸模大賽,你想到的一切暴露活動,中國商傢一定能實現。在東歐模特們帶動下,從山東濱州到湖北宜昌,「維密秀」走進大眾成為現實,賺盡眼球。
沒有一個人在意臺上穿著暴露的姑娘們大多未成年,同傢裡高中妹妹一樣活在少女時代:
比擦邊表演更狠的是出賣身體。
少女們並沒想到,在中國,模特同肉體交易掛鉤遠勝國外,不融入即淘汰,畢竟她們的本錢隻有身體。
性騷擾已不算什麼,Meredith 親眼見證一位模特被夜總會經理要求服務一位中國商人,籌碼上萬元,拒絕即被開除,姑娘當場落淚。
同樣的事隨處可見,她們隻是老板眼中出賣皮囊的掙錢工具,暴發戶腦中的「大洋馬」:
亂象也發生在男外模與未成年女模特之間。
模特圈無需數理化,欲海之內無人幸免,濫交與毒品交織成為日常。
除開工作,不少外模住宿極差。13 人蝸居狹小一室,不分性別,女孩們唯有將就。
中國聘方公司不保證有床,一張長沙發和褪色的假 Gucci 毛毯就讓她們湊合,每月房租卻高達 3200 ——
來自異鄉的未成年們不會知道,同等價位足以在當地租下寬敞的大單間。
他們朋友很少,語言不通加文化差異,一天說不上 10 句話。
公司隻關心模特身材與臉,孤獨泛濫下,抑鬱癥蔓延甚至導致有人自殺。
采訪結束後,Meredith 感慨,這些 14、15 歲的姑娘們更應享受生活的美好。
過早踏入靠外貌吃飯的圈子註定她將為放棄學業,沉浸浮華付出代價。
模特們並沒錯。
他們隻是逃離戰亂與窮困,在異國靠勤奮獲得財富的普通人,與你傢鄉的韓二蛋、王彩鳳並無區別,包括剛剛去世的 Vlada。
可悲的是,模特們註定生活在不公與險惡中。
整個行業缺乏規則與管理,亂象叢生,根據模特界權威 Models.com 統計,僅滬上 30 多傢經紀公司中,有資料還算正軌的隻有五分之一。
缺乏評判與晉升機制下,少數模特每月掙上萬,但絕大多數人拿著 3 個月簽證,如修羅場上的角鬥士,隨時可能被棄異國: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19 世紀中葉,國內動蕩,超過 14000 名華工遠赴美國修建中央太平洋鐵路淘金,但在公司壓榨下,他們不得不在極其惡劣條件下修路,每一寸枕木下,都躺著一個中國人屍體。
這些年,日本中介以高薪研修生為名,從中國招募大量廉價打工者,赴日從事最危險、最臟、最累工作,彌補當地不足的勞動力,期間打罵、性騷擾不斷。
如今,越來越多外國人來中國工作,不得不面對同樣困境。
2017 上半年,「外國人來華工作許可制度」實施,重要目的之一即從流程上,為外籍工作者提供保護。
但是,俄羅斯姑娘 Vlada 的離世理應被記住,曾經的黑暗不該被掩蓋。
總有人在黑暗中艱難前行,哪怕一點點。
她不會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