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薪三萬的人聊瞭聊生活的窘迫

11-02

成年人對數字情有獨鐘,如果你為他們介紹一個朋友,他們不會問你他有什麼喜好,而是問 " 他幾歲瞭?有多少個兄弟姐妹?他父親掙多少錢?" 他們認為瞭解瞭這些,就算是知道瞭這個人瞭。

就像是我們覺著一人有本事過的不錯,不會跟著你回傢盯著你睡覺拿小本本記錄著你是不是真的表裡如一生活的非常高級,他們看得是你月入 3 萬、在北京有車有房、帶著近萬元的 Gucci Interlocking 系列腕表,今天噴的是 JO MALONE 的鼠尾草與海鹽而不是 YSL 的黑鴉片,新換瞭一款 Sylvie 背包,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又談下瞭一場效益不小的合作,這些人民幣一張張的貼在你身上,真的非常 RICH。就像我一個朋友站在通盈中心樓下滿臉興奮的說:在這裡工作太高級瞭,每個人都很神采飛揚。但誰又能想像的到這些美麗的人兒回傢後認真拿除毛器打理外套的樣子。

前些年,我還在時尚雜志被時裝周摧殘到凌晨,跟著我司的高級編輯去她傢借住一晚。要知道,高級編輯算上發的薪水、參加活動的車馬費、自己接的私活,每月收入也算的上中產階級。我本以為自己會在早上來一杯現磨咖啡,然後錯過高峰期叫個專車去公司,好避免地鐵上的熙熙攘攘蹭淡從頭到腳精致好的造型。但現實總歸是有點差異。

早上八點半,我倆被鬧鐘發出的叮咚脆響吵醒,躺在床上刷瞭五分鐘朋友圈,起床洗漱,穿衣服,化淡妝,拎一個面包片,出門在一排共享單車裡快速選擇一輛完整到能騎的,直蹬地鐵站,然後在安檢重復八百遍的提示音和刺耳的關門鈴響中,像餡兒餅一樣塞進地鐵中,和一群陌生的人一起,任憑身體擠成各種匪夷所思的形狀,她的那雙 Manila 樂福鞋有點紮眼,若隱若現的 Miss Dior 都帶著淡淡的憂傷。下車後,她飛快的鉆進瞭樓下的 Esquires Coffee,挺直的後背、和他刊的編輯談笑風生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剛才經歷的窘迫。

她沖我撇撇嘴,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想靠近繁華的商圈、不想住到舊房子裡、拒絕和人合租攤上煩心的舍友、每個月帶阿姨上門打掃的自如整租就花掉瞭 8000 塊,念念不忘怡庭的早午茶,為瞭面子一件衣服不能穿去兩場 Party,出於時尚編輯的本能但凡有新款配飾上新就想帶在自己指頭上。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那就在看不見的地方摳搜一點,做一個別人眼中尚且體面的中產階級。

北京最富有魅力的地方就在於它寬容到讓月有五位數可觀收入的人和隻有三千塊的收銀員過得一樣窘迫。有的時候也很恍惚,這個城市到底是太有錢還是太沒錢。好吧,都是泡沫,一剎那的花火,你不是真正的富有,流於外象的品質感隻是你的保護色。

或許說時尚這個行業本來就要打腫臉充胖子,那別的地方就會有穩穩的幸福?

曾經坐在我對面的技術彪哥,跳槽到瞭京東,收入比之前翻瞭一倍,成功的躋身到月入 4 萬的高薪水行列,甩下我們這些貧窮的好兄弟飛馳在奔小康的大道上,但是此後所有的聚會都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他的微信簽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瞭:一律不約,在傢奶孩子。

他說,每個月到手三萬七的收入成功激發瞭腦子中的數學天賦。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在工資到賬的第一時間用腦子飛快的盤算著:至少要將近一半拱手奉獻給銀行來填上房貸的漏兒,7000 塊錢給瞭照顧小孩子的保姆,1500 塊交付給夥食費,500 塊用來乘地鐵打黑車,500 塊來水電費網費手機費,還要預留給小孩雙語幼兒園來年的學費,奶粉錢、玩具、益智書籍、時不時要添置的新衣物等等這樣雜七雜八的事情,還沒有體會到中產階級一夜吃成大胖子的快感,轉眼就是一個窮光蛋要勒緊褲子過日子。

揣著剩下的一千塊,他開始試圖拉黑去年聖誕節結婚到今年就要給孩子辦滿月酒的大學上鋪。看著老婆在地鐵上悄悄打量擦身而過姑娘的新款手包,心裡暗自估個價,然後在淘寶上搜索同款,準備節衣縮食給老婆一個驚喜。他說自己也有點不甘心,在別人眼中,他是要帶著老婆殺進大牌門店買爆款的,可是現在隻能這樣。

前些日子傢鄉的朋友一臉艷羨的和他說現在傢鄉也越來越難混瞭,還是像他這樣早早出去闖蕩的人聰明,起碼現在高薪有房過得不錯。突如其來的褒獎還真讓人有點羞澀,那位老鄉大概不知道他有次吃瞭一個月的 711 半價西紅柿炒雞蛋就著兩盒白米飯。

我問他其他未婚未育的黃金單身漢呢,他說,一樣苦兮兮的攢首付呢。

從天通苑到國貿 CBD,從通州到望京,這樣的長征大軍日復一日晝夜奔襲,也許坐你隔壁打瞌睡的月薪要高出自己四倍多,地鐵門一張一合,肆意吮吸著最後一點油水。

我身邊這樣的例子完全不在少數,一天的夥食費嚴格控制在 50 元的大哥精打細算著移民澳洲的投資,朋友吃瞭一個月的泡面就是為瞭把 MIUMIU 的那雙羊皮革平底鞋穿在腳上。如果不看後半句,和普通的屌絲並沒有什麼區別,可他們在父母親戚朋友眼裡的官方身份可是高級白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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