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河畔,勝利村3組村民過去在懸崖上的住房。
【編者按】這是一篇近8千字的長文,記錄瞭人類減貧史上的奇跡:三百年來,一群被稱作"時間遺民"的中國人,憑借生生不息的勤勞、頑強與勇敢,克服不可想象的孤獨、艱難與險阻,從雲端重返人間。今天,我們選擇刊登此文,邀請您共同見證,共同感動。
懸崖村上三百年
西南多山,層巒疊嶂之中,隱藏著不少"雲端上的村莊"。
"懸崖村",人們對這個詞的深刻印象,或許源自近年來媒體對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昭覺縣阿土勒爾村的報道——村民們進出村莊須攀爬十幾條、幾百級岌岌可危的藤梯,照片、視頻展現的直觀景象,給人以巨大的視覺沖擊和心理震撼。
四川樂山,懸崖村與波濤洶湧的大渡河、兩岸高山絕壁交相輝映。
實際上,在歷史上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著稱的四川,像阿土勒爾這樣的"懸崖村"有成千上百個。
群山中,崖壁上,這些"雲端上的村莊",曾經長期與外隔絕、自然條件惡劣,一度是"絕對貧困村""極端貧困村"的代名詞。
今日,中國大地上,正在掀起一場波瀾壯闊、人類史無前例的減貧大會戰。這些靜靜佇立瞭千百年的高山村、懸崖村,迎來瞭千年巨變的好機會。無疑,他們也是這場"硬仗"中最難啃的硬骨頭。
眺望對岸的另一個懸崖村。
是什麼時候、什麼原因,這些居民選擇棲息在"雲端之上"?他們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能否趕上這趟脫貧奔小康的列車?
新華社記者爬坡過坎、翻山越嶺訪瞭一處又一處,探尋大山深處懸崖村的秘密。
跨越千裡的悲歌,雲端上的時間遺民
初夏的清晨,雨後的山路有些濕滑,樹上飄落的雨滴打在身上,增添瞭些許涼意。勝利村——這個比媒體報道過的昭覺縣阿土勒爾村還要高很多的懸崖村,"掛"在峽谷高處,於藍天白雲間若隱若現。
勝利村地處中國最美十大峽谷之一的四川大渡河大峽谷。這條全長26公裡的大峽谷位於樂山市、涼山州、雅安市交界處,最大谷深2600多米,為長江三峽的一倍,比世界著名的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還深860米。
峽谷氣勢雄偉壯觀,兩側壁立千仞,如劈如削,山上奇峰突起,危巖聳立,千姿百態,成昆鐵路穿峽谷而過,蔚為奇觀。
71歲的勝利村村民王安友在四川樂山市大渡河畔懸崖村勞作。
勝利村71歲的老共產黨員王安友背著幹糧,和43歲的兒子、村黨支部書記王勇,離開峽谷地帶的移民新村,返回懸崖上的老傢,采摘一種巴蜀人特別喜愛的健康飲品——老鷹茶。
雖然年紀大瞭,但是王安友上下懸崖村的速度並不比年輕人慢,單程最快一小時。而從前道路不通,村民下山趕集來回要3天。
勝利村原名道林子村,有7個小組,其中6個小組分散在山上的老村落,1個小組在山下的移民新村。老村落海拔1600多米,與谷底形成超過1000米的高差。
村民回憶說,村子是在全國大躍進年代改名勝利村的,意思就是要與全國人民一道實現道林子村大躍進的新勝利。
勝利村黨支部書記王勇(左)與71歲的老父親王安友(右)在回大渡河畔懸崖村路上。
從樂山市金口河區驅車沿谷底河畔公路前行進入國傢地質公園——大渡河大峽谷,如同行走在地心深處,抬頭望去,天空酷似一片竹葉。一座刻有我國著名書法傢沈鵬題寫的"四川大渡河峽谷"的巨石,矗立在路邊,提醒過往行人欣賞壯麗的峽谷風光。車行15公裡,便是位於國傢連片貧困區大小涼山腹地的勝利村。
漫步移民新村,但見新樓棟棟,耳聞鳥鳴聲聲。坐在兩棵大榕樹下,沏一碗金黃透亮的老鷹茶,品一品優美的環境、愜意的生活,仿佛進入瞭世外桃源。
金口河原屬於峨邊縣,道林子村緊鄰黒竹溝、白熊溝,大熊貓曾頻繁出沒。
當地人習慣稱大熊貓為白熊,白熊溝自然是指熊貓出沒的深山峽谷。隨著森林植被的恢復,"熊貓歸來是遲早的事情。"王勇信心十足地說。
王勇告訴記者,勝利村今天的好日子,要從村背後名為小瓦山的大山說起,那是一段跨越百年千裡時空的歷史悲歌。
勝利村古村落一瞥。
清朝康熙年間,戰亂初歇,正是中國大地休養生息之時,但四川卻仍在經受戰亂之苦。《四川通志》記載:"蜀自漢唐以來,生齒頗繁,煙火相望,及明末兵燹之後,丁口稀若晨星。"據記載,當時四川總人口僅存60餘萬人。
為瞭重建四川,康熙政府從湖廣等地征召移民入蜀,開始瞭浩浩蕩蕩的移民運動,這就是著名的"湖廣填四川"。
清政府在田地、賦稅、戶籍等政策上都給予外省移民很大優惠,許多外省移民來到四川墾荒,並定居下來。"我的祖輩,便是那時從廣西千裡迢迢來到這裡。為瞭讓子孫後代不忘本源,我堂兄的父親還給他改名王桂林呢。"王勇說。
"可能是他們在山溝溝裡走瞭太久都沒有發現合適的地方,看到這裡的懸崖上還有那麼寬的壩子(平坦的土地),所以就幹脆在這裡落腳瞭。"王勇指著身後雲遮霧繞的山峰說,幾座山的山頂上,有上千畝較平坦的土地,也有溪流水源,能夠種植糧食,相比懸崖下的谷地,山頂是個適合居住的世外桃源。
勝利村古村落一角。
有瞭土地這個命根,堅韌的中國人總能在絕境處生存下來。三百多年來,勝利村村民依靠種植玉米、紅薯等,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與外界的交流不過是簡單的鹽鐵買賣。
1957年,時任峨邊縣縣長來到瞭當時屬峨邊縣管轄的道林子村(現名勝利村),這裡艱苦的自然條件讓他十分震驚。在山上,他遇到兩位老鄉抬著一頭活豬正往縣城去,一問,原來是到縣城上繳生豬稅的村民。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山時便是從懸崖上抓著樹藤才攀上瞭山頂,這些村民抬著活豬下山豈不是要冒更大的危險?王安友告訴記者,村裡曾有小夥子在去交公糧時因為樹藤斷裂而摔下懸崖。"人摔下來,連茅草都碰不到一根。"
勝利村邊上,人工渠從懸崖上穿山而過,飛流直下。
一般村民下山去賣豬,得兩個人扛著走,而且必須扛在右肩。稍重的豬還得要四五個人才能弄下山。"如果豬兒掙紮得厲害,便順勢扔下山谷。要是扛在左肩,豬在靠山崖的一側,一掙紮就可能會把人撞下山。"王安友回憶,因為太危險,村裡人養豬一般都是自傢吃。難怪下山時他提醒記者,一定要右手杵拐棍、左手扶懸崖,這才最安全。
然而王安友是個例外。青壯年時,他一個人可以把兩三百斤重的活豬捆好後,往背夾子上一放,一口氣背到山下,號稱"大力士"。在老屋客廳裡,至今仍擺放著一張重達160斤的鋼筋水泥瓷磚火鍋桌,這是他20多年前從山下背到山上的。
勝利村71歲的王安友在回大渡河畔懸崖村路上,與鄉親們商量修建懸崖村旅遊棧道。
這個精瘦的老人曾創造瞭村裡的多個第一:第一個買電視機、第一個使用木桶養蜜蜂、第一個移民搬遷到山下、第一個連續擔任生產隊長超過40年的老民兵……
體恤民生艱難的縣長,當即決定免去勝利村的生豬稅和公糧。"不能讓老百姓交稅還要冒生命危險!"
王安友清楚地記得,自那以後,日子雖然清苦,但安於現狀的村民一直能夠不受打擾地生活在小瓦山的群山之巔。
勝利村一角。
山上的生活清貧而艱苦,村上7個小組,有6個小組都在山頂。"一個小組一座山頭,以中間的山澗為界,一邊3個。當年還真有占山為王的說法。"王勇說,村裡人大多沾親帶故,"要是山溝那邊誰傢推豆花、煮臘肉,早上就得叫對面的親戚朋友過來,看著直線距離一兩百米,但因為懸崖隔斷,卻需要背(繞)三四個小時的山路,很多時候飯做好瞭,人還沒到。"
在村民回憶中,一頓大米飯,在過去的勝利村,也是稀罕物。"山上生產很惱火,吃鹽巴、吃大米必須靠人背上山,平時隻能吃玉米、紅苕(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大米飯。"王安友說。
回懸崖村勞作的村民在陡峭的山路上行進。
經過3個多小時的手腳並用,記者爬上瞭懸崖村。
一棵兩人合抱的老梨樹,枝繁葉茂,果實累累。王安友介紹說,當年王傢先祖到這裡拓荒立足時,就已經有瞭大梨樹,祖上傳下來說是有幾百年瞭。
春天,潔白的梨花開滿老樹枝頭,在數公裡外的峽谷中都能看見。數百年過去瞭,這棵梨樹依舊同古村落一起,靜靜地矗立高山雲端,當著時間的遺民。
這就是據傳有近四百年歷史的勝利村古村落裡的大梨樹。
不遠處傳來潺潺流水聲,循聲而去,但見人工渠穿崖而過,漫堤的山泉漂過樹木綠草飛流直下,形成兩級高達數百米的懸崖瀑佈,甚為壯觀。山羊在陡峭的懸崖上吃草,一隻蜥蜴在樹枝上東張西望,悠然自得。
如今,老屋的屋頂已經長滿瞭苔蘚,透過陽光感受到時光歲月留給這裡的烙印。走進廳堂,隻見神龕上爬滿瞭蜘蛛網,沒有蠟燭和香的痕跡,隻有一張已經模糊不清的領袖像。
神龕左下角貼著40年前王安有獲得的兩張獎狀,一張由中共永樂公社委員會頒發,另一張則蓋有"勝利大隊革命委員會"公章,獎狀上"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語錄依舊清晰可見。
老屋裡的算盤落滿灰塵。
墻上掛著一副落滿灰塵的算盤,算珠已經發白。但是留給主人的是當年生產隊裡開大會,社員們燃起篝火,哼著小曲,一起算工分、分糧食、打平夥的清苦而快樂的記憶。
"真是猴子上山都要穿腳碼子(一種防滑的鞋子)。"王安友說,那時候人煙稀少,樹林茂盛,出行困難。動物襲村擾民毀壞莊稼現象更是時有發生。為此,村裡的年輕人自發組織起來,白天守猴子,晚上趕黑熊。有一次,眼看著100多隻烏鴉一下就把玉米吃個遍,也隻能幹著急。
屋前兩臺已經停放多年的柴油發電機,是懸崖村群眾自強不息擺脫窮苦的見證。一臺是王勇的,當年用於開挖水晶石;另一臺則是堂哥王桂林的,他是村裡"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最早參與開礦,通過利用廢棄的礦石篩選水晶礦,掘到瞭第一桶金。
一炮炸出關村壩,鐵道村莊相伴生
一聲汽笛在峽谷中回蕩,一列火車從山洞中駛出,原來,勝利村(山下小組)處在成昆鐵路旁。而與鐵路相伴的勝利村,也與鐵路結下瞭不解之緣。
1958年,成昆鐵路開工建設。1964年,18萬鐵道兵浩浩蕩蕩開進瞭雲南和四川的崇山峻嶺。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在被稱為"禁區"的中國西南橫斷山區,中國人用12年的時間,修建瞭被譽為"象征20世紀人類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跡"之一的成昆鐵路。
煙雨朦朧的大渡河峽谷。
1965年,中國領導人鄧小平來到位於勝利村的關村壩一線天工地,親眼目睹系著保險繩的拼裝工人正在將最後的鋼梁吊起,靈巧地將大橋兩頭的半拱跨連成一個整體。看到一道"長虹"在兩山間升起,鄧小平頻頻點頭稱贊:"人民創造瞭歷史!"
成昆鐵路為新中國建設增添瞭濃墨重彩的一筆,開發攀西、調整工業佈局、鞏固國防、加強民族團結等長遠戰略,在這條鐵路通車後一一實現。而勝利村的關村壩站,則是成昆鐵路在金口河區的車站。這座車站一大半都在隧道中,是中國唯一一座"洞中火車站"。"當時用瞭50噸炸藥,一炮炸出瞭關村壩。"王勇說,有47位鐵道兵烈士長眠於此。
王勇回憶兒時的情景:每當火車停靠,整個車站異常熱鬧。如今,公路暢通瞭,在關村壩站下車的人少瞭,但在鐵路邊的勝利村,已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
勝利村黨支部書記王勇(右)與村裡的貧困戶於光清在商討老鷹茶產業化發展和興辦網店事宜。
王勇的三姨當年花2000元"巨款",買下瞭曾是鐵道兵宿舍的小院,做起瞭小買賣。近年來隨著易地扶貧搬遷政策的落地和鄉村旅遊業的興起,三姨傢又在旁邊蓋起瞭樓房,建起瞭移民新村的第一傢旅遊賓館——"一線天賓館",如今在大渡河峽谷中傢喻戶曉。
賓館不遠處便是成昆線上著名的"一線天",一列列往返於成都昆明的火車,從兩岸絕壁間來來往往,像一條條巨龍進進出出,旅客可親身感受人類征服大自然的壯舉。
走進移民新村農傢,客廳神龕兩邊貼著"感謝政府一片心,百姓住宅根基穩"等對聯。正在桂花樹下擺龍門陣的一群村民們告訴記者,從懸崖村下山,是現在好日子的開頭。
美麗的大渡河峽谷。
為改善勝利村的生產生活條件,從2004年開始,當地政府開始在該村實施易地扶貧搬遷工程。當時采取資金自籌為主、上級補助為輔的形式,先後投入瞭500餘萬元,將長期生活在山上的72戶村民,相繼集中搬遷到山下——在大渡河谷邊村內一小塊坡地上新建移民新村。
一聽說要搬到山下,作為一傢之主的王安友帶頭響應瞭政府的號召。"娃娃們都想搬到山下謀個生計,我這個老頭子放不下山上的活,但也要為後人著想。"拿著4000元的安置款,他買瞭一塊宅基地,蓋起瞭新房。
易地扶貧搬遷,徹底改變瞭勝利村的模樣。
勝利村中的一處古宅。
2010年,在"小涼山綜合扶貧新村建設項目"實施中,勝利村又投入資金310餘萬元進行新村建設,以川西民居風格為主,融入山地文化元素,進行瞭搬遷新建和風貌改造,亮化街道、綠化美化村落。當年,勝利村入選"四川省環境優美示范村"。
"拔掉窮根栽富根",和勝利村一樣,四川許多高山懸崖村群眾,享受瞭國傢易地扶貧搬遷政策。據統計,四川易地扶貧搬遷對象有116萬人,2016年完成投資165.5億元,33.26萬人搬進新居,超過17萬人擺脫瞭貧困。
勝利村古村落一瞥。
2012年,一座大博物館在這個小村裡落成瞭。作為中國唯一以鐵道兵為主題的博物館,"中國鐵道兵博物館"陳列瞭鐵道兵和成昆鐵路的珍貴史料。
博物館和小鎮相映相融,而鐵道兵"艱苦奮鬥,志在四方"的精神,也融入瞭勝利村人的血脈,搬到山下的勝利村人走出瞭大山,國內各地都留下瞭他們打工的足跡。
2014年,當地政府又投入1000餘萬元實施精準扶貧。王勇說,告別高山懸崖之後,村民們一天天過上瞭好日子,2016年,勝利村實現人均純收入8650元,村民們邁向瞭小康之路。
大渡河畔的群山。
走進王勇的新傢,記者看到,在堂屋最顯眼墻上掛著一個古舊的神龕,神龕被擦拭得很幹凈,裡面卻沒有供奉著祖先的牌位,而是一張領袖像。在勝利村,這樣的堂屋也占瞭絕大多數。
"祖先把我們帶到瞭這裡,但他們沒有管我們住,也沒有管我們吃。真正幫助我們脫貧致富的,是共產黨、是人民政府。"王安友說。
號子一聲響三州,山村桃花別樣紅
新版《現代漢語詞典》註釋:"懸崖:名詞,高而陡的山坡。"懸崖,沒有高低標準。在四川盆周山區,懸崖很多,低的幾十米,高的幾百上千米。
在四川,像勝利村這樣的高山懸崖村很多。在中國西部的貴州、廣西、陜西、雲南等地的大石山區,這樣的高山懸崖村並不少見。這不僅是精準扶貧攻堅戰中的硬骨頭,也是基層幹部簽下"軍令狀"必須限期攻克的"堡壘"。
勝利村老村落的櫻桃掛滿枝頭。
四川有多少懸崖村?基層交通和扶貧幹部明確指出:"沒有數據。因為沒有對懸崖和懸崖村的界定。"
四川既有"天府之國"的千年美譽,也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千古慨嘆。如果說以成都平原為代表的四川盆地有"天府之國"之稱,四川盆周山區則是"蜀道難"的主要分佈區域,集中瞭四川絕大部分高山貧困村。
勝利村所在的樂山市金口河區、涼山州甘洛縣和雅安市漢源縣三地交界處,條件惡劣,貧困程度深,另一個也因"天梯村"而聞名的漢源縣古路村,便和勝利村相距不遠。
裊裊炊煙裡的大渡河畔懸崖村——勝利村老村落。
10多年前,從部隊退伍回鄉的王勇,與到村上收購水晶石的湖南老板黃南湘相識。黃南湘覺得他誠實可靠又吃苦耐勞,於是委托他組織貨源,到被譽為中國旅遊晴雨表的國際旅遊名城——廣西桂林市銷售。
遠赴廣西桂林,王勇一開始在旅遊紀念品批發市場學著跟著人做玉石生意,慢慢地,自己也成為瞭一名批發商。後來,他娶瞭一位桂林媳婦。生活有滋有味的他,本以為自己會在桂林一直生活下去,可堂兄王桂林的出現改變瞭他的人生路。
懸崖村上眺望大渡河大峽谷。
村裡發展需要新思路,需要人才。在外打拼多年的王勇,敢闖敢拼、見多識廣,亟需領頭人的村支書王桂林找上門來。為瞭傢鄉的發展,王勇放棄瞭在桂林的事業,帶著妻子回到瞭傢鄉,幹起瞭村主任,這一當就是三屆。
去年,王勇當選村支書。他深知,勝利村已經不是原來貧窮的小山村,要讓勝利村在致富路上越走越寬廣,就必須有一批有拼搏精神的人帶頭。
一上任,王勇就抓扶貧隊伍建設,一批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進入村幹部隊伍,村上的幹部隊伍實現瞭年輕化。"年輕人才有沖勁,我今年43歲,已經是村幹部裡年紀最大的瞭。"
在王勇的帶領下,勝利村人風風火火地開幹瞭。農村經濟的發展,離不開產業的支撐,而在到處是懸崖的大峽谷中,找到一片發展產業的土地,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71歲的村民王安友在查看懸崖上的蜂蜜。
而在桂林打拼多年的王勇認為,隻有發展旅遊才能讓勝利村更上一層樓。"過去,遊客都是從附近過來,停留的時間很短,很多遊客就是來吃個飯、打個牌,旅遊產出的經濟效益不高。隻有做峽谷觀光,才能讓遊客真正留在村裡,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消費,村裡才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他把目光又放在瞭高山懸崖上。
用瞭狠勁,王勇和村幹部在幾乎沒有平地的勝利村1組整理出400畝土地。王勇從成都帶回瞭啤酒桃樹苗,發動全村人在陡坡上種下瞭桃樹。"這種桃樹不僅可以賞花,果子也是又香又甜,遊客來不僅可以春天賞花,還可以夏天品桃。"王勇說。
這是在四川樂山市金口河區勝利村拍攝的懸崖村與波濤洶湧的大渡河和兩岸高山絕壁交相輝映的情景。
桃樹由村黨支部統一管理,而村民能夠通過務工掙取勞務費。桃花基地見效後,全村113戶454人都能共享產業發展的成果。
王勇領著記者爬上瞭這片桃林。桃林所在的陡坡上,土地貧瘠,村民修建瞭一條寬約一米的棧道,幾個村民拖著長長的水管正在給樹苗澆水。
"到桃樹開花結果,遊客來到這裡,就可以看到陡峭的懸崖邊,桃花映著大峽谷風光,那才是一道絕妙的風景。"王勇說。
由於這個大峽谷有"自然生態博物館"的美譽,曾幾何時,德國科學院生態學博士豪格爾·帕奈,考察後評價:大渡河大峽谷與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非常相似。
這是依托異地扶貧安置修建的勝利村新貌,成昆鐵路穿村而過。
百聞不如一見。
記者拾級而上,棧道愈發狹窄,山勢也愈發陡峭。走瞭一個多小時,來到棧道的盡頭,一座孤峰立在山澗之中,跨到峰頂狹小的平臺上,四周上下皆是絕壁,雖有頭暈目眩之感,但四處絕景卻美不勝收。
這個地方,王勇已經考察瞭不知多少回。"絕處才有勝景,我要仿造張傢界,在這裡修建玻璃棧道,讓遊客看瞭博物館,再看桃花,還有刺激的山地旅行體驗。"
勝利村古村落裡的獼猴桃樹結滿果實。
在王勇和村幹部們的規劃中,旅遊產業隻是勝利村未來發展的一部分。他的心思飛到瞭懸崖上的老村莊:"山頂的土地是發展生態農業的好地方。"
如今,勝利村在山頂的土地上種植瞭3000畝老鷹茶、200畝花椒。去年剛起步,老鷹茶的產值已經達到27萬元。"今年我在這裡收瞭快兩萬斤幹茶。"到勝利村收老鷹茶的茶商何繼業說,今年的茶品質更好,收購價也漲到瞭每斤30元。
"我希望能找到更好更安全的上山方式,繼續擴大山頂經濟作物種植面積,讓被遺棄的古村落煥發新活力。"王勇告訴記者,勝利村花椒有著"道林貢椒"的美名,過去曾是貢品。他計劃讓這裡的花椒再次名滿天下,"去年有人出每斤100元的價錢到這裡來找花椒,但是因為產量太小,花椒一出來,就被買走瞭。"
在懸崖村路上偶遇的蜥蜴。
在移民新村,記者看到王安友扛著竹竿回到傢中,竹刀飛舞,不一會兒,一根毛竹就變成瞭一堆竹片。正當記者困惑不解時,王勇告訴記者,這些竹子是為傢裡的竹鼠準備的飼料。原來,長期在廣西的王勇看到當地的竹鼠產業發展有前景,便在2014年把竹鼠引進到瞭勝利村。
去年,王勇一傢靠竹鼠賺到瞭6萬元。在他的帶動下,整個金口河區不少農戶都開始找他購買種鼠,發展竹鼠養殖。"今年擴大規模後,勝利村的竹鼠產業規模將達到20萬元。"王勇說。
今年底,村裡16戶貧困戶也將告別貧困,勝利村正邁向新的勝利。
這是在四川大渡河大峽谷深處拍攝的懸崖村。
大小涼山位於橫斷山系東側,大渡河、金沙江及其支流,在這一帶切割出四川最密集的高山懸崖村。因當年紅軍長征由南向北通過大涼山彝區、劉伯承與小葉丹"彝海結盟",大小涼山聞名中外。
據涼山州統計,全州70%的土地屬陡坡地,其中40%左右的土地掛在30-50度的陡坡上,一些地勢較緩的平壩,也多在海拔2000米以上高寒山區。由於自然環境惡劣、社會發育程度低,這裡貧困發生率仍有21.4%,是四川脫貧攻堅難度最大的連片貧困山區。
"小康路上一個也不能少",和勝利村一樣,四川盆地周邊的秦巴山區、烏蒙山區和大小涼山彝區、高原藏區這四大連片貧困地區的大量高山懸崖村,在精準扶貧驅策下,正經歷著百年巨變、千年巨變;神州大地,正在用東方智慧、繡花功夫,創造著一個個世界減貧史的人間奇跡。
來源:新華社
記者:陳天湖、蔣作平、李力可、
陳燮、黃毅、劉海、謝佼、蕭永航、劉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