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van
網絡發展到今天,已為我們架構瞭一個龐大復雜的信息分享平臺。在其上信息快速流通與傳播的同時,信息中所夾帶的感情色彩也隨之蔓延開來。我們時常看到帶有貶低、歧視性的言論大肆充斥著社交媒體,言語粗俗、唾沫橫飛的幾方爭論也總是令整個網絡雞犬不寧。
打開微博,你是否已經習慣「嚴陣以待、全力開懟」?還是「隔岸觀火、暗中觀察」?本篇文章將主要以美國網絡文化為例,對當今的網絡仇恨現象評說一二。
自打特朗普上臺以來,推特上就沒消停過。哪怕是平時老成持重的評論傢都有可能會在特朗普的推特下發起飆來。然而,倘若我們對這些評論認真分析,我們會認識到它們所反映的是一個深刻復雜的社會現象。
推特上有諸如 #NotMyPresident 和 #HateWon 等話題標簽,使用這些標簽的人們無疑向外界暗示著如下信息:特朗普的支持者充滿瞭對世界的偏見,因此他們才會選舉他做總統,而我們這些反對特朗普的人才是正義的一方,是好人,好人就要對抗那些選特朗普做總統的壞人。我們與壞人不共戴天,不但如此,看到這條消息的你也應該對那些壞人恨之入骨。
像特朗普推特這樣的案例對各位來說應該早已屢見不鮮瞭。人們不顧一切地爭吵叫嚷著,不想真正瞭解與自身觀點相異的見解,並直接將異己的意見歸為「敵對信息」,令理性的對話氛圍根本無法形成,久而久之,如今的網絡充滿瞭「戾氣」。
(推特上有關特朗普的惡意言論)
不但如此,由於我們每天都暴露在這鋪天蓋地的網絡仇恨言論之下,使得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根本避之不及。在這種風氣下,我們很容易把自己的鄰居、同事、或者一個陌生人視為「非我族類」的「壞人」。
瘋狂的世界
對於大多數美國人來說,網絡是個是非之地,裡面充斥著性別歧視、種族歧視、宗教偏執等各色言論。
你根本不需要去網絡的犄角旮旯費力尋找藏於其中的憎恨與惡意,因為據世界猶太人大會(World Jewish Congress)估算,像 Facebook 和推特等社交媒體上每 83 秒就會出現一則反猶太民族的言論。據一項研究統計,僅在去年短短三周左右的時間內,推特上就出現瞭逾 20 萬次的「slut(蕩婦)」和「whore(妓女)」等字眼。
而這網絡上的惡意也是現實文明墮落的開端,它破壞瞭現實世界的和諧。不過,網絡並不是傳播惡意情感的唯一途徑,其他媒介上的信息也會影響我們的現實感受。比如,觀看暴力電視節目的觀眾更傾向於相信現實世界要遠比其真實情況更加恐怖駭人。有個用來形容這個現象的專有名詞:「Mean World Syndrome(冷酷世界癥候群)」。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這樣的體驗:當你看瞭足夠多的恐怖片後,你會覺得每個墻角後都藏著一個變態殺手。當你看到網上的惡意言論層出不窮,你也開始覺得與你意見不符的人其實是在對你宣泄他們胸中的恨意。
舉個例子,我們對事不對人。
相信各位看官一定聽過「性別收入差距」一詞,該詞通常指的是女性的收入要較同領域的男性收入少。如果你在社交媒體上關註的賬號多為激進左傾的,那麼你很有可能聽說過「女性相對收入低是由於性別歧視的原因」這一言論。
但據美國勞動部統計,美國男性平均每周要比女性多工作 3.5 個小時。據 CNET 評論員稱,假如你將這個數據放在美國社交媒體上來當作性別收入差距的部分原因,那麼你的賬號估計就會炸鍋瞭。
值得註意的是,即使你並沒有否認性別收入差距的存在,也沒有說性別歧視與收入差距完全無關,僅僅是在解釋某個現象可能有更加復雜的原因,但是一旦你在社交媒體上發表瞭如上言論,其後果便是人人都可預料到的——那就是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狂懟。
對於真的發表瞭性別歧視言論的人,被懟也是「罪有應得」。但當美國網絡上充斥著諸如「波蘭歐州議會議員宣稱女人比男人更懶惰、智商也更低(這是真實言論,據英國衛報報道,該議員已被嚴懲)」等言論,大眾的反對情緒就會被點燃,而這樣一來便沒人想要真正瞭解某個問題是不是就如表像那麼簡單瞭。無論你的觀點多麼在理,還是會有許多人把你當做不共戴天的仇敵來對待。
如此一來,事態將會如何發展呢?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我們不會有任何展開良性對話的機會。社會發展中最復雜,也是最重要的問題變成瞭人人避而不談的雷區。值得註意的是,性別收入差距並不是並不是美國網絡上最具爭議性的話題。性別、種族、宗教與政治,這些才是真正的爆炸點,而恰好也是社會各界真正需要認真探討的話題。
言論審查是否奏效?
如果你喜歡跟你意見不統一的人進行探討,恐怕當前的網絡環境恐怕算不上十分理想。然而這會帶來一個問題:當人們不能彼此理解的時候,有意義的改變將永遠不會到來。
參觀一所普通的歐美大學,你就會發現網絡極端化已經讓現實生活中的對話變得越來越難瞭。多倫多大學就是我們的例子。
Jordan Peterson 是多倫多大學的心理學教授,他於去年反對瞭加拿大的一項名為 Bill C-16 的法案。法案稱,(有點繞,建議慢點讀)任何不使用跨性別者所選擇的人稱代詞(如 ze,hir 等其他中性人稱代詞,不明確指代男女性別)來稱呼該跨性別者的行為都將視為仇恨言論。據外媒 CNET 稱,Peterson 本人對男女之外的其他性別者並沒有任何意見,他隻不過是認為這條法案似乎有悖言論自由才作出反對罷瞭。
自不必說,學生們群起而攻之,指責他有跨性別恐懼癥,並命令他辭職。
Peterson 在美國著名播客 The Joe Rogan Experience 中說:「當人們抗議我抗議得如此激烈的時候,我是沒有辦法和他們交流的。他們看著你就好像你根本不是人類一樣。我在他們眼裡隻不過是他們腦海中某些概念的具象而已。」
換句話說,出現問題的並不是他真正說瞭什麼,而是人們認為他說瞭什麼。
(Peterson 被學生狂懟)
除此之外,美國網絡上還有很多被歸類為「仇恨言論」的觀點,使得正常的交流無法展開。美國保守派評論傢 Ben Shapiro 曾經對美國大學生對學校安全空間(大學中為保護學生免受仇恨言論的影響而特設的房間)的需求展開過質疑,隨後,他便發現自己已經成為瞭威斯康辛大學學生的抗議對象。該校學生們認為他所說的就是仇恨言論。
學者、哲學教授 Christina Hoff Sommers 曾宣稱自己是一個「自由的女權主義者」,然而她卻因為在歐柏林大學宣稱「目前的女權主義可能有些過激」而遭到瞭眾多學生的激烈反對。
在上個月,埃弗格林州立大學生物學教授 Bret Weinstein 曾經反對一項學生決議,該決議要求所有白人學生都必須離開學校一天。該教授的反對被部分學生視為「固執的偏見」,隨後,情況愈演愈烈,以至於當地防暴警察紛紛出動。
(埃弗格林的防暴警察出動,以維持學校秩序)
其實在現在,無論你的社交媒體呈現出左傾、右傾、亦或是中立的姿態,你都不能在美國的網絡仇恨圈中幸免。網絡使得保守右傾的言論能在瞬間便與最激烈的左傾激進言論相碰撞。激進派稱保守派「偏執狂」和「性別歧視者」,並同時自詡為「社會公正的鬥士」和「女權主義者」,保守派也是引經據典、互不相讓,兩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盡管人人都將網絡視為溝通與傳播的工具,但其卻在某種程度上將現實世界的溝通與交流變得愈發艱難。
營造戰場中的一方凈土
我們反觀中國網絡,不難發現其實在某些社交平臺上,惡意言論的比例顯著低於其他平臺。然而,這背後的原因又會是什麼呢?
除瞭言論審查與管理之外,網絡社區的構建也是影響惡意言論擴散的重要一環。倘若某個平臺得以架構健康積極且具有向心力的社區氛圍,惡意言論可能很快就會銷聲匿跡。
我們不難發現很多開放、多元的興趣社區都鮮有仇恨言論的存在,其主要活躍用戶或在平臺上分享見解、或聆聽他人的觀點。人人都可以有貢獻、人人也都可以有收獲,從而誘導瞭良性對話關系的形成。並且,有些平臺還引導用戶通過「點」和「踩」的方式來溫和地表達他們的意見,而不是看到反對言論時便無處發泄。
同樣,平臺的「表達機制」也是影響其和諧性的關鍵因素之一。很多視頻網站都采用瞭彈幕評論機制,使針鋒相對的觀點隻會在屏幕上匆匆飄過,即使有人進行瞭反懟,原評論者也不會收到提醒。因此,惡性論戰難以被長期維持下去。對於不想趟進這渾水的「吃瓜群眾」來說,他們可以直接選擇關閉彈幕,眼前重回清凈。
歐美也自然有他們的應對措施,「言論轉換器」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歐美現在有人在開發一些 app,它們會幫助人們將帶有侮辱性的字眼(如:肥胖等)轉換成平和或褒義的語言(如:圓潤、富態等)。但我們知道,語言是無時無刻都在發展的,如此一來,原本的褒義詞匯或許會隨著文字替換的發展逐漸轉義,人們也會逐漸對這些「褒義詞匯」變得敏感,而這些 app 或者言論轉換器也可能會因此失去其原本的意義。
網絡的開放性意味著健康網絡氛圍的形成需要每個參與者的努力。在網絡科技高速發展的同時,人們往往忽略瞭它的社會功能與社會價值,從而導致網絡仇恨蔓延滋生。網絡仇恨雖然愈演愈烈,但若是各平臺現在積極尋求解決對策,或許仍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對於用戶來說,可能我們更需要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在發表反對言論之前以己度人,思考異見所形成的原因。
畢竟,我們需要反對的是仇恨言論的煽動者,而不是潛在的對話參與者。
文章參考:CNET
頭圖來源:Tablet Magaz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