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孩子,都能輕易說出“我不行”

09-24

文 | 若杉

01

9 月 13 日,冰點周刊發瞭一篇文章——《這個名校學生喝下第 6 杯酒,然後在一片 " 加油 " 聲中走向死亡》。

這篇文章,講述瞭一個令人惋惜、令人揪心的故事。

年僅 19 的某 985 大學大一學生王耀棟,在 6 月 17 日,考完四級考試後,與另外的 5 名同學,一行六人,到珠海市中心的某音樂酒吧慶祝。

當時,酒吧有一個挑戰項目:隻要有人在 3 分鐘內喝下 6 杯 300 毫升的雞尾酒,500 元以內的消費就可以免單。

王耀棟與他的同學們,當天的消費是 168 元,也就是說,如果完成挑戰,就可以省去這筆消費。

挑戰開始,王耀棟舉手瞭。這個 19 歲的男生笑著告訴夥伴,自己 " 酒量不錯,可以喝 "。

昏暗的酒館裡,紅色、橘色和綠色的追光燈下,混合瞭 " 伏特加、白蘭地、朗姆、卡盾 XO 等 7 種酒類 " 的 " 特調雞尾酒 " 擺在酒館的舞臺中央,王耀棟一杯杯喝下,但整個過程並不輕松,喝到第五杯,他幹嘔瞭幾下,走下臺階,擺瞭擺手。

隻是這個動作太輕微,很快就被更大的喧鬧覆蓋。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子端起酒杯,朝這個年輕人走去,兩個人不知說瞭什麼,但碰瞭兩次杯。

王耀棟喝下瞭第六杯酒。監控視頻裡,這個大男孩身體開始不聽使喚,他的腳莫名晃動,然後頭一歪,重重地倒瞭下去。

他再也沒有醒來。在倒地一天兩夜後,珠海市人民醫院宣佈這個 " 發育正常 "" 營養中等 " 的年輕人臨床死亡,死亡原因:急性酒精中毒。

事後,一位與王耀棟同行的同學說:" 我以為他是真的沒事兒,以為他真的能喝。"

可是,在王耀棟的姐姐王涓馨的印象裡,小自己 4 歲的弟弟從不喝酒,高中學業忙碌,隻有過年時,傢裡偶爾會讓弟弟嘗那麼 " 一二兩酒 "。

弟弟高考結束那年,她帶著弟弟和親戚傢的同齡人一起聚會。第一次走進 KTV 的弟弟喝瞭一兩杯啤酒後臉就紅瞭。

" 丟臉得很,難看得很。" 她還記得有點 " 臭美 "、臉紅紅的弟弟說瞭這麼一句話。

而在母親彭鳳蘭的記憶裡,兒子則是 " 滴酒不沾 "。

讀完瞭這個故事,很多網友為之惋惜,為之不值,有的留著淚寫下評論:" 為什麼一定要逞強呢?哪怕已經接受挑戰,明明第五杯已經喝的那麼艱難,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喝下第六杯呢?說一句‘我不行’,真的那麼難嗎?"

可是,讀完瞭這個故事,細細品讀瞭父母、姐姐以及同學對王耀棟的回憶與評價,卻發現:承認我不行,對於王耀棟而言,大概真的很難。因為在這個少年短短 19 歲的人生旅程中,他從未說過‘我不行’三個字,他在拼盡全力,扮演一個‘我能行’的好兒子、好弟弟、好學生、好同學。

02

母親彭鳳蘭說:" 這個孩子‘太乖,太乖瞭’ ",長到 19 歲從沒讓她操過心。

她說,兒子不喜歡出去玩,放學總是準時回傢,除瞭吃飯都安靜地待在房裡看書。自己不太會做飯,但無論是沒啥油水的洋芋絲還是幹巴巴的蒸饃,兒子都不挑食,隻會大口大口往嘴裡塞。

父親王貴龍曾問過兒子要不要也去補個課,可兒子幹脆利落地拒絕瞭:" 我哪一門課不好,好好學就是瞭,幹嗎要花你們的錢。"

姐姐王涓馨說:" 回傢逛超市的時候,這張嘴會嫌棄這個、嫌棄那個,最後結賬時,手推車裡啥都沒剩下。" 他很節約,想出國留學,不舍得給自己花錢。卻會豪情萬丈的跟姐姐說:" 拜托,老姐都 25 瞭,該買點高檔產品好不好!" 然後從自己的生活費裡摳出瞭好幾百元,給買瞭一瓶迪奧的香水。每次打電話都會叮囑姐姐 " 不要半夜回傢,小心老爸揍你 "" 不要老請假 "" 可不能隨隨便便跟別的男生跑瞭 "。

同學眼中的王耀棟,很 " 暖 ",是個標準的暖男,這個熱愛國畫的西北少年似乎有用不完的愛心,他所參加社團在學校附近的一個社區裡面開少兒書畫課堂," 小朋友都很喜歡他 ",去世的那個學期末,他剛被評為先進個人,還拿瞭國傢助學金。

同行的男生依然記得,失去意識前,王耀棟在安排他們要把幾個女生平安送回宿舍,還要辛苦朋友把自己帶回宿舍。

回看這些記憶的殘片,我們能看到,王耀棟實在太好,他出色的扮演瞭自己所應該飾演的每一個角色,卻在同時,也看到,他太累。好像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需要自己照顧,好像,他有無限能量,可以照顧好每一個人。

卻幾乎沒有看到,他對誰示弱,對誰說:" 我不行。"

因為,在他的人生字典裡,沒有 " 我不行 " 三個字,取而代之的,是 " 我能行 "、" 我可以 "、" 不行也行 "。

於是,在那個夜晚,即便他已覺察出身體的不適,即便他已經擺手示意,可是,反抗的舉動那麼微乎其微,他最終,還是喝下瞭第六杯。

03

讀著王耀棟的故事,我想起瞭我的另一個來訪者。

他如王耀棟一般,懂事、優秀,旁人眼裡的他,一路昂首闊步,仿佛無所不能。

大學裡,他是學生會主席,頻頻獲得學校的最高獎學金。

傢境不富裕的他,硬是靠著打工、賣電話卡,為自己賺得瞭大學四年的全部學費。

問他,為什麼不伸手跟傢裡要,他說:" 父母都不容易。"

他想出國留學,卻深知傢裡的處境,連提都沒跟傢裡提,畢業三年,靠著自己拼死的加班、打工,賺得瞭出國的學費。

如今,他回國,是公司最年輕的總監,也是公司公認的技術大牛。

旁人眼中的他,幾乎閃著耀眼的光。

隻是,當某一次咨詢中,我問他:" 你累嗎?" 的時候,這個,1.80 的大男孩,瞬間淚如雨下。

他說,你是第一個問我 " 累嗎 " 的人。

記憶裡,母親第一次對他笑,是他考試拿瞭第一個 100 分。

因為在他出生的前幾個月,比他大兩歲的哥哥被一場大病奪去瞭生命,他的到來,並沒有抹平母親的喪子之痛。

" 大概那幾年,目前都處於一種抑鬱狀態中 ",來訪者對我說。

於是,6 歲那年,他拿到的第一個 100 分,看到母親那一個燦爛的笑容,便成為他童年最快樂的記憶。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學習成績,在他的內心,有瞭無比重要的位置。" 隻要自己成績好、隻要自己足夠優秀,母親就會開心," 便是那個時候種下的信念。

這個信念,支撐他走到今天,他得到瞭很多,成就瞭很多,讀書時拼命爭取好的成績,工作以後,努力做一個好員工。

童年時,為瞭獲得母親笑容而拼命爭取的 "100 分 ",如今,泛化成瞭 " 優秀 " 二字,這份優秀裡,除瞭包含成績,也包含懂事、不讓父母操心。

在他的世界裡,追求優秀、勇往直前早已成為一種習慣。

在他的字典裡,沒有 " 我不行 " 三個字。

因為承認 " 我不行 ",就意味著不會得到母親的肯定,意味著自己不被愛。

不被愛這件事,在孩子的世界裡,比天大。

而父母有條件的愛,隻有在孩子做得好、取得好成績才給予的微笑,會在無形中,給孩子身上帶上 " 不優秀不成活 " 的枷鎖。

這些孩子,不敢放松,隻學會瞭一路向前,卻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如何示弱。

這像極瞭日本電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裡的松子,為瞭獲得父親的一個笑臉,扮瞭一輩子鬼臉。

隻有無論如何,都知道有父母在背後支撐、深愛自己的孩子,才能放松坦然做自己,才能坦然說出 " 我不行 " 三個字。

這需要勇氣,更需要對 " 愛 " 的篤定!

無論是王耀棟、還是我的來訪者,在內心,缺少的便是這份篤定。

為人父母,教會瞭孩子如何說出第一個音節,教會瞭孩子如何在跌倒之後爬起來。卻常常忘記瞭教會孩子,如何示弱,如何說出 " 我不行 "。

我們每個人都是獨行於世界,除瞭一路披荊斬棘的追求更好。也應該意識到,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的面臨著知識的局限,能力的局限,學會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示弱,學會向比自己能力強的人請教,不僅不丟人,還是生存、求得更好的必備技能。

願你,既有一路向前的勇氣,又有向世界說出 " 我不行 " 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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