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21 日是王俊凱的生日。為瞭給他慶祝生日，粉絲們承包瞭 220 多條航線打造生日航班，用飛機把他的名字寫在洛杉磯好萊塢的上空，還以他的名義助養野生動物、給貧困地區捐款。
是什麼讓粉絲們對這個剛成年的男生如此慷慨？他們如何看待別人的不理解？今天這篇舊文講述瞭十年前為《快樂男聲》瘋狂的一群粉絲的故事，他們或許能給我們答案。
▎全文共7600字，閱讀大概需要15分鐘。
冰點特稿第 657 期
粉絲的世界
作者 | 郭建光
她們的偶像走到哪裡，她們就出現在哪裡。她們出現在哪裡，就把尖叫聲帶到哪裡。她們癲狂、癡迷、彪悍，手舞熒光棒，滿臉淚光。她們就是人們所說的粉絲。
"2007 快樂男聲全國巡演 " 首站在成都上演。在機場，某位 " 快男 " 歌手，像 " 凱旋而歸的將軍 "，享受到瞭一次 " 王者般的待遇 "：歌迷會組織瞭 80 輛轎車的車隊前往迎接，並且在演出現場，專為他打出價值 20 萬元的巨型橫幅。據說粉絲們還特意贈送瞭他一支價值逾百萬元的 Shure 無線話筒。
為爭奪地盤，" 快男 " 們各自的歌迷會之間爭執不斷，甚至大打出手。在網上，她們同樣不消停，個個把自己裝扮成 " 野蠻女友 "。
她們為自己喜歡的歌手煲湯，購買衣服，甚至一打一打送去內褲。
她們像月亮，圍繞著她們的 " 太陽 "，從東跑到西，從南跑到北。在各個城市巡演期間，她們可以整宿不睡覺，看場子、守夜、吹氣球……
這些粉絲，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淪陷
30 多歲的夏朵（化名）堅稱，2007 年之前，她從未追過星。
在辭掉工作做專職傢庭主婦之前，這位上海女士是一傢電視臺的化妝師。由於工作緣故，她有時要為明星化妝，大大小小的明星曾見過不少，但從未產生過追星的沖動。甚至在自己墜入 " 粉絲世界 " 前的半個月，她還在一次聚會上，以過來人的身份，" 訓導 " 一位迷上某 " 快男 " 的小妹妹，" 追星一定不要過度，不能耽誤學業啊 "。
但去年 5 月（指 2007 年，下同）的一天晚上，因約會取消，她閑來無事，拿著電視遙控器翻臺。結果，她與湖南衛視上那個叫張傑的歌手相遇瞭。這一看不要緊，她被這個 1982 年出生的帥氣的年輕人徹底 " 征服 " 瞭，從此 " 淪陷 " 為他的 " 姨媽 "。
張傑的粉絲自稱為星星，在眾星星中，有小星星、姐姐星和姨媽姨爹星等等。不少與張傑年齡相仿或比他大的女星星們，都自稱是他的 " 姨媽 "。
當晚，張傑的一曲《北鬥星的愛》，讓平日酷愛聽歌的夏朵聽得如醉如癡。
次日便是 " 快男 " 濟南賽區的奪冠賽。按慣例，某一奪冠賽之前，都會有上一個賽區的冠軍作為嘉賓前來助唱。如不出意外，張傑會現身濟南賽區。晚上，平時很少看電視的她，早早便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著張傑現身。那天，因為滿腦子隻有張傑，以至連濟南賽區的冠軍是誰她都忘瞭。
打那以後，她開始關註張傑的每一個節目，並為此推掉瞭許多應酬。
"（我）早早地坐在瞭電視機前，等著你來唱歌給我聽，是啊，那個時候的想法就是，我要聽你唱歌，就是這麼簡單！" 夏朵這樣寫道。
有人評價張傑的《山歌好比春江水》嘹亮高亢，但 " 我偏說妖嬈極致，一遍一遍，我不記得自己聽瞭幾遍。每聽一次，笑意加深一點，直到心底開出花來 "。
同時，她還上網搜集所有與張傑相關的資料，看他的視頻，到上海籬笆論壇的張傑吧裡潛水，查看他的即時信息。不知不覺，由最初喜歡他的歌到喜歡上瞭他這個人。
星星們能夠找出喜歡張傑的諸多理由。有人說張傑帥，有人說他對歌迷好，有人則說他 " 是個爺們 " ……
總之，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不同歌手的粉絲，都會在她們的偶像身上找出吸引她們的不同品質。比如，陳楚生的一位粉絲總結喜歡他的 8 大理由是：有責任感，孝順，謙虛，能吃苦，對音樂的堅持，淡定自如、寵辱不驚，有故事和有豐富的社會經驗。
夏朵喜歡張傑沒這麼 " 理性 "。用她的話說，先喜歡上瞭他的歌，進而喜歡上瞭他這個人。因為想要多聽他的歌，就必須讓他在 " 快男 " 的舞臺留得更久，進五強、四強、三強，直至冠軍。
為此，在與朋友聚餐時，她總是鼓動所有在座的人為張傑投票。她還給老公下 " 命令 "，在外應酬吃飯時，必須用在場所有人的手機給張傑投票。她甚至一擲千金，多次為包子鋪（張傑昵稱為 " 包子 "，故星星的捐款賬號被稱為 " 包子鋪 "）捐錢。
據朋友 " 揭發 "，那段時間，隻要和別人聚會，夏朵便會沒收所有人的手機，擺成一排，然後挨個為張傑投票。
夏朵的癡迷，常令老公困惑。一天，她正在傢聽張傑的歌，忽聞敲門聲。忙問：誰呀？門外答曰：張傑！開門一看原來是老公。老公隻能以這種方式委婉地表示抗議。
" 很多的姨媽星有瞭 N 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做粉絲，第一次投票，第一次和別的粉絲掐架，第一次和那麼多人一起愛上瞭一個人——那就是你，張小傑！告訴我，到底什麼樣的魅力，令這一群姨媽淪陷，是的，我用瞭淪陷這個詞，因你而沉淪！" 一位姨媽星寫道。
揪心
按照星星們最初的判斷，如果不出意外，張傑這位既能唱又會跳，堪稱 " 十項全能 " 的選手，在他們的鼎力協助下，一定能夠奪取 " 快男 " 冠軍。
夏朵也曾這麼篤定地堅信。但意外偏偏發生瞭。去年 7 月 6 日，" 快男 "4 進 3 晉級賽，張傑被淘汰出局。
在比賽之前，網上有很多自稱 " 來自內部的消息 "，這些消息稱，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張傑可能無緣進入前 3 強。雖未經證實，但這卻讓夏朵寢食不安。為此，在 4 進 3 晉級賽前一周內，她每天起床後，就坐到電腦前翻看星星們的帖子，一連 10 多個小時不挪窩，關註事態的進展，以致推掉瞭許多事先約定好的美容、逛街和聚會等活動。
後來，7 月 6 日，被夏朵稱為 " 黑色星期五 "。當天，她有一個無論如何推不掉的約會，必須外出。上車時，她的手被車門夾瞭一下，" 很痛 "。她突然產生瞭一種不祥的預兆。
吃飯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心裡始終惦念著當晚的比賽。朋友和她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答。終於，當手機短信顯示 " 終極 PK 瞭 " 的字樣時，她迅速抓起手機，撥打瞭一組爛熟於心的號碼，嘴裡大聲嚷嚷：" 都快給我投票。" 但她發信息的手指卻頻頻出錯。
" 周圍的朋友看我的臉色煞白，紛紛拿起自己的手機加入瞭投票。" 夏朵回憶說。
然而她的努力，朋友們的幫助，並未能改變事情的結局：張傑失利瞭。確認瞭這一消息後，她的手機終於安靜瞭下來。很快，她經常去的貼吧，名字也被改為 " 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 "。
那天，老公興高采烈地回傢後，發現她的臉色不好，關切地問：" 怎麼瞭？"
" 煩死瞭，不要和我說話。" 夏朵回答。
" 以前我從來沒和老公這樣說過話。" 她事後說。" 回到傢，我不敢打開電視機，我去瞭你的摘星樓，我需要一個溫暖的地方來焐熱我此刻冰涼的心房，哪怕滿屏的哭聲，哪怕滿眼的悲傷，我愣愣地刷著屏，心裡一片荒蕪……深夜，我糾結著開瞭電視，聽到你說：‘謝謝娜娜。’看到瞭那一刻的輝煌，是的，是輝煌，臉上涼涼的，我仍然禁不住淚流滿面。天色漸漸泛白，毫無睡意，我站在窗前，看著滿天的星星，今夜，無人成眠…… " 她寫道。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發現，自己對張傑的癡迷，已不隻是簡單喜歡他的歌和他的人。每多瞭解一點，每多投一次票，似乎都加深瞭她對張傑的進一步癡迷。" 張傑就像我們大傢的孩子，姨媽們共同投入感情來扶持他，看著他成長，他每走一步都會牽動我們的心。" 夏朵說。在采訪過程中，她一直用 " 孩子 " 來稱呼張傑。
" 快男 "5 進 4 晉級賽時，也是險象環生，夏朵形容自己一直是 " 全身繃起來看比賽 " 的。" 就像看一場足球比賽，你肯定是希望自己喜歡的隊贏。" 她說。
夏朵對張傑的這種情感，被不少姨媽星歸結為 " 母愛 "。很多姨媽星表示，自己對張傑的情感也是這種。
據百度和北京大學共同創立的中國人搜索行為研究中心發佈的《2007 中國電視選秀節目研究》的報告稱，" 快男 " 的粉絲以女性居多。3 個樣本中，以蘇醒為最，女粉絲的比例高達 79.9％，其次是魏晨的粉絲，女性比例為 69.3％，陳楚生粉絲中女性比例相對最低，也占到 56.0％。報告還稱，這三個粉絲團的平均年齡均在 20 歲左右。
記者對這個以女性為主的群體，隨機進行瞭采訪，一些與歌手年齡相仿或偏大的女粉絲表達的感情大多類似夏朵。她們往往把偶像當作自己的孩子或需要照顧的對象呵護。
蘇醒 " 姐姐 " 粉絲團的一位女粉絲寫道：" 我不知道那些以傳統方式出道的藝人的粉絲是怎樣一種情形，我隻體會過做秀粉，就是一種既當爹又當媽的心態。"
好男兒付辛博的一位粉絲也寫道：" 做秀粉真的是累、牽掛、糾結，但我相信這隻是開始，既然選擇瞭這條路，我們就應該越走越好……以後，到這個孩子不再需要我們的時候，等到他的羽翼足夠豐滿的時候，我會簡單地、默默地去愛他…… "
其實，從粉絲對選手的稱謂上也可看出其中一些意味。比如 " 花生 " 稱陳楚生為 " 小弟 "，" 樂橙 " 稱魏晨為 " 小乖 "，" 醒目 " 則稱蘇醒為 " 蘇蘇 " 或者 " 醒醒 "。而每個歌迷團的粉絲之間，大傢多以 " 親們 " 相稱。
一個星星的媽媽問女兒：" 你是不是很喜歡張傑？" 星星答曰：" 不是，像喜歡兒子那樣 "。媽媽說：" 我還以為你要找個白馬王子，沒想到找瞭個白馬兒子。"
允諾
張傑失利後，星星的地盤一度熱鬧非凡。百度的張傑貼吧，" 快男 "4 進 3 晉級賽當天，發帖量達兩萬帖之多，平均每 4 秒鐘就有一個帖子。次日發帖量仍保持在 1．5 萬帖，不到 6 秒鐘就有一個新帖子。而比賽前兩天，日發帖量僅為 4000 多帖。
一些帖子在探討比賽過程中出現的 " 黑幕 "，一些帖子則表示不要糾纏於過去，要姨媽們拿出實際行動，愛他就 " 許他一個未來 "。
上海的一個星星寫道：" 這個晚上，我們沒能守護你想歌唱的夢想，但在以後的每一個白天和晚上，星星永遠守護你，守護你歌唱的夢想，離開快男的舞臺，不是結束，快男的舞臺隻是你音樂夢想開始的地方，離開這個舞臺，是為瞭實現你的音樂夢想更快地起航。"
也是在張傑失利後，夏朵發現星星的地盤上，聲援張傑的新人猛增。這些人也主張在接下來的 " 快男 " 巡演中，幫助張傑把屬於他的王冠拿回來，即奪取 " 人氣王 " 的稱號。
這些提議很快就得到瞭星星們的贊同，他們立即行動起來。與此同時，各傢歌迷會也積極行動起來，在快男巡演中一競高下。一場粉絲大動員又拉開瞭序幕。這一具有主導參與色彩的行為，被一些社會學者稱為 " 制造明星 "。
這一目標一旦確定，夏朵更上心瞭。張傑失利後，她幾乎遠離瞭原來的生活圈子，每天都掛在網上。偶爾出外，也多是和星星們在一起。直到 " 快男 " 重慶巡演結束，她的生活才重新步入正規。
她一如既往追逐張傑的每一個信息，和眾 " 姨媽 " 一起做 " 農活 "，到土豆網去 " 挖土豆 "。土豆網上存放有張傑的視頻，點擊次數多瞭，視頻就會被放置到首頁，這樣就可以讓更多的人瞭解張傑，支持張傑。同時，她還去淘張傑的碟。
" 快男 " 巡演開始後，時有各地歌迷會求援的帖子發出，呼籲捐錢。每看到這樣的帖子，夏朵都會去 " 包子鋪 " 買 " 包子 "（即捐錢）。
" 他那麼努力，唱得那麼好，為什麼不給他一個舞臺呢？" 夏朵說，" 我們一定要證明他是最有實力的，別人不給他的，我們有能力給他。"
" 這其實是激發瞭人的補償情感。" 一位研究過心理學的星星分析道。這個出身貧寒，未受過專業訓練的選手，本來寄托瞭星星們無限的夢想，但他們認為因比賽過程中出現瞭 " 不公正 "，導致瞭星星們的希望過早地破滅，所以大傢才會更積極地以支持張傑的方式表達抗爭。
據悉，所謂的 " 黑幕 " 並非隻出在張傑身上，阿穆隆、俞灝明、陳楚生等 " 快男 " 都有過這樣的遭遇。
就此，一位 " 花生 " 表示：" 每當有這樣的帖子出來後，我們能做的隻有三件事。第一，自己投票；第二，發動親人朋友投票；第三，出錢網絡投票。唯有投票，投票，不斷地投票。"
" 不要認為粉絲是不理智的，他們隻是希望自己心中的某些願望能夠實現，希望自己多盡一份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理想化一些罷瞭。" 那位研究過心理學的星星說道。
各地歌迷會在重新打造張傑的過程中發揮瞭中堅作用。這一由志願者組成、具有明確分工的組織，在外聯、宣傳、籌款、策劃、投票等方面均調動瞭眾星星的力量。
" 離他的歌聲近一點，離他的生活遠一點。" 有星星在網上呼籲。遠離私生活，遠離八卦，星星們力求讓張傑展示給大眾一個樂觀自信、積極向上的形象。
張傑杭州歌迷會針對巡演制定瞭《星星自律守則》，其中寫道：" 當小傑到達時，星星切記要保護他，不可以，也不要觸碰小傑的身體，更不可以開閃光燈拍照，希望星星們自律。要是有人違規，請大傢互相監督。記住，星星是小傑的親人，不要做出傷害他的舉動！！！！"
去年 9 月，張傑歌迷會總會還成立瞭慈善組，以張傑的名義幫助他人。在上海的夏朵也積極響應，並號召上海的星星參與 "15 元計劃 "，即每人每月 15 元，主要用來資助貧困地區兒童上學。按夏朵的保守估計，目前至少有 1000 多人參與瞭這一行動。
" 晉級比賽中，我們已經對不起這個孩子瞭。巡演中，我們不能再對不起他。" 夏朵說，為此，她和眾星星們投入瞭全部的精力前來助陣，星星們的行動較從前更加理性和組織化。
" 快男 " 巡演上海一站，500 人同時喊 " 上海，張傑回來瞭 " 和 " 張傑，上海，王者歸來 "，一時間，喊聲響徹雲霄。當舞臺上的張傑動情地喊出 " 上海，我回來瞭 "，接著就唱《往事隨風》，而臺下的星星群情激昂時，夏朵發現，臺上的張傑，已經找回瞭自信。
比拼
去年 9 月 30 日，" 快男 " 在杭州市黃龍體育館舉行巡演。選手們晚上在舞臺上比拼，粉絲們白天則在場外過招。當日下午，各歌迷會已開始在場外造勢。
星星們裝點瞭一個藍色世界。體育館外的臺階上鋪上瞭藍色的佈，欄桿上掛滿瞭藍色氣球——一個上海星星捐瞭兩萬隻氣球，" 北鬥星空 "（張傑歌迷會總會）捐瞭 1 萬隻氣球。
下午 4 時許，從全國各地趕來的眾星星，手持藍色小風車，在一支撐藍色紙傘、身著藍色旗袍的 20 人隊伍帶領下，有節奏地喊著 " 西子湖畔，傑星相伴 " 或 " 張傑勇敢飛，星星永相隨 " 的口號，繞著體育館造勢。
別傢歌迷會也不甘示弱，開始各顯神通。
一個歌迷會組織瞭一支自行車隊，另一個歌迷會組織瞭一支穿著各種玩偶衣服的粉絲隊伍，還有一個歌迷會組織瞭一支身著短裙的粉絲隊伍……
粉絲 " 戰場 " 一直延伸到選手們入住的酒店及機場，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外場造勢是一個花錢的活兒。據張傑杭州歌迷會時任會長的木子介紹，杭州造勢共花費 3 萬多元，這些錢全都是星星們捐的。各地星星捐的道具，比如燈牌、氣球、熒光棒等，均不在此費用之內。
夏朵從上海趕到杭州 " 快男 " 入住的酒店後，放下行李，立即投入瞭工作：吹氣球。因打氣筒太慢，眾星星愣是用嘴吹起瞭 3 萬隻氣球。北京的一個星星，在巡演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吹氣球。巡演當天見到她時，她的嘴唇和舌頭還殘留著淡淡的藍色。
全國各地有 500 餘人前往杭州造勢。有一個北京的星星，本來訂瞭巡演前一天從北京飛往杭州的機票，但因工作耽誤瞭班機。她立馬又買瞭從北京到上海的軟臥，工作完畢，拖著早晨帶到公司的行李，飛奔火車站。路上，她一夜無眠，整理公司資料，下車後，又輾轉坐上從上海開往杭州的長途客車。經過近 20 小時的跋涉，終於在巡演當日下午趕到瞭杭州黃龍體育館。而第二天一早，她還要趕往別的城市。
還有一位北京的星星，帶著 10 歲的女兒，坐著飛機頭等艙趕到杭州。在機場看到星星們的 " 彪悍 " 造勢，激動得淚流滿面。剛到酒店，她就和 10 歲的女兒表演瞭一段張傑和別人的舞蹈。有人計算，這一趟下來，她的花費在 6000 元以上。
杭州巡演，因木子遵守一個君子協定，沒有使用空飄，但別傢使用瞭。這一 " 失誤 "，讓木子遭到不少誤解。有星星表示，杭州外場造勢，星星輸給瞭別的歌迷會。按照粉絲們的解釋，明星要持久當紅，在於能否吸引多少 " 散粉 "（無固定追求對象的粉絲）。而現場造勢是吸引 " 散粉 " 的一條重要渠道。
沒有現場的日子，各歌迷會就在網絡上比拼。與現場造勢相比，網絡的比拼略顯陰暗。各個歌迷會的陣地上，不時會出現詆毀對手的帖子。發這種帖子的人，被稱為 " × 黑 "。比如黑張傑的被稱為 " 傑黑 "，黑蘇醒的被稱為 " 醒黑 "。
一位星星分析道，如果說現場造勢是為瞭吸引 " 散粉 "，而 " × 黑 " 的目的就是為瞭瓦解 " 散粉 "。這又勢必讓各選手的粉絲再次瘋狂起來，吸引 " 散粉 "。
這邊是眾粉絲的瘋狂消費，那邊有人已經賺得盆滿缽溢。" 快男 "3 進 2 晉級賽中，各選手的總票數均超過 400 萬張。而在冠軍賽中，冠亞軍的總票數則為 600 萬張弱。僅此兩項，就意味著 1000 萬元（每一票資費 1 元）。
對於夏朵來說，這巨大的付出雖然也讓她心疼和無奈，但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 " 孩子 " 爭得更多的人氣，而要做到這一點，隻能投票投票再投票。
圓夢
重慶是 " 快男 " 巡演爭奪 " 城市之星 " 的最後一站，也是張傑最關鍵的一站。因為在此前的 8 站中，張傑和另一個選手各拿到瞭 3 個 " 城市之星 "，二人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因此，誰拿到重慶的 " 城市之星 "，誰就是 " 快男巡演人氣王 "。
夏朵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因為這是星星許以張傑的未來。
但是，來自重慶的消息，對張傑非常不利。消息稱，爭奪 " 城市之星 " 的規則由原來的 " 短信票數 " 修改為 " 內場購票數＋內外場造勢＋短信票數 "。這勢必要增加當地歌迷會的運作成本。更何況，內外場造勢並沒有一個明確的量化標準，增加瞭結果的不可測性，也增加瞭人為操縱的可能。
夏朵在惴惴不安中等待著這一消息的證實。果不然，演出前兩天，重慶歌迷會又傳來消息，當地的張傑歌迷會在組織外場造勢時遇到瞭刁難。主辦方稱，如果次日上午歌迷會不追加 12 萬元的票款（300 張票），那外場造勢就不能做，" 城市之星 " 很可能與張傑失之交臂。她立即把這個消息發到瞭星星們的地盤上。很快，號召捐款的帖子迅速出現。
"12 萬，不就是 120 個姨媽每人的 1000 元嗎？" 一個星星在帖子裡寫道。
籌款從當晚 8 時開始，至次日凌晨 2 時，捐款已經達到 5 萬元。夏朵松瞭一口氣，睡去瞭。早晨醒來，她上網一看，捐款已經達到 9 萬多元。照此速度下去，在中午之前籌集到 12 萬元應該不成問題。隨後，她收拾行李，奔赴機場。臨近中午 12 時，12 萬元已經籌齊。
下午到重慶後，有人告訴她籌款已經超過瞭 15 萬元。她還聽說，一個 " 散粉 " 姨媽，一次捐瞭 1 萬元。而她在貼吧上，連一個 ID 都沒有。
" 當時感覺星星傢真是太團結瞭，那個時候真是眾志成城。" 夏朵說，" 盡管我們知道是有人利用瞭我們對包子的愛，但我們還是沒得選擇，因為我們愛這個孩子。"
臨近投票，決出 " 城市之星 " 時，又有一個不利的消息傳到夏朵的耳朵。一個星星對她說，聽說 " 城市之星 " 已經內定瞭，要不要再投票呢？夏朵毫不猶疑地說：" 投！" 在那投票的幾分鐘內，她大氣都不敢出，投瞭一條又一條，最後投得手都有點發麻瞭。
後方的人也放棄瞭慣常的直播和信息更新，大傢擦拳磨掌，在焦急地等待著這千鈞一發的投票時刻。上海籬笆論壇上的張傑吧中，3 個小時沒人發帖。
結果出來瞭，張傑拿到瞭重慶的 " 城市之星 "。夏朵一下子從凳子上跳瞭起來，撥打著吧裡人的電話，電話接通，她大聲喊著：" 我們贏瞭！我們贏瞭！"
因有時間差，接她電話的人此時還在投票。聽到這個消息後，有點都不敢相信。夏朵再一次大聲地喊道：" 我們贏瞭！" 對方才反應過來，隨即把這個消息發佈到瞭 " 籬笆 " 上。並把樓名改為 " 張傑，我們拿回瞭你的王冠和權杖 "。
等最後 " 快男 " 的 13 個選手集體唱歌時，坐在第一排的夏朵發現，張傑已經泣不成聲。
散場後，大傢魚貫走出重慶市大田灣體育館，夏朵站在座位前沒有動。一個 " 看起來很憔悴 " 的姨媽走瞭過來，猛地抱住她，拍著她的背，放聲哭瞭。夏朵也跟著哭瞭。
體育館內的人越來越少，夏朵站在空蕩蕩的體育館內，想瞭很多很多。想到這麼多天的辛苦，終於沒有白費；想到這個孩子以後就長大瞭，再不需要她操心瞭；想到她不必再和他說 " 對不起 " 瞭；想到以後可以安心地聽他的音樂瞭……
她感覺松瞭一口氣。面對空蕩蕩的舞臺，她又默默地流出瞭眼淚。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喊瞭一聲：" 啊…… "
有人回過頭詫異地看著她。她沒有說話，大步流星地走出瞭體育館。
（本文原載於 2008 年 1 月 16 日《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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