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男子開直播幫助 38 名流浪者找到傢

03-21

蔡艷球紅瞭,這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事件。

他出生於江西九江一個普通農民傢庭,初中文化,長得不帥,不善言辭。這個 "85 後 " 沒有任何才藝," 唱歌不是一般難聽 "。他發微博時經常寫錯別字,演講稿都是粉絲幫忙寫的。在直播的世界裡,蔡艷球的名字叫 " 牛哥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 " 非主流 "。在以藍光畫質著稱的某直播平臺上,他的直播間常年隻能維持最低的清晰度,還時常對不上焦。

△蔡艷球與流浪者及其傢屬合影 崔玉玲供圖

他直播的內容也和光鮮亮麗搭不上邊,大都是灰頭土臉的流浪者。蔡艷球與他們交流,希望送他們回傢。他開辟的 " 尋找救助流浪者 " 直播間,在一眾美顏、遊戲、才藝直播中獨樹一幟。

蔡艷球第一次見 " 大場面 ",是在一次公開的演講活動中。當時,他身邊站著俞灝明、大鵬等明星,臺下坐著上百位觀眾。他向現場的觀眾說起自己剛開始直播時的困惑:" 直播我是看過,可直播救助流浪者能有人看嗎?"

事實上,他的叫做 " 牛哥追夢 " 的直播間訂閱人數已超過 32 萬。起初還很冷清的直播間,如今隻要開播,彈幕就不會停。掛著 " 追夢團 " 粉絲徽章的觀眾名單變得越來越長。靠直播時的禮物收入,蔡艷球已經能維持基本生活開支。他的粉絲微信群已經建到瞭第六個。

穿著粉絲為他制作的紅色馬甲,蔡艷球每天開著車奔走在城鄉接合部。江西、福建、安徽、湖南、廣東,橋洞下,爛尾樓裡,鄉道邊上,公廁裡 …… 他走瞭兩年,專程尋找這些明明存在卻被多數人視若無睹的流浪者。自 2016 年底至今,蔡艷球已成功為 38 名流浪者找到瞭傢。

為瞭方便稱呼,每一個流浪者都會被直播間的粉絲賦予一個代號。剛被蔡艷球送回傢的流浪者是開封人,於是被稱為 " 開封哥 "。還有一位流浪者總背著女士包,於是被稱作 " 背包哥 "。

第 33 位成功回傢的流浪者被稱為丁老師。他住在福建省建甌市的一座橋下。堆成山的垃圾其實是他賴以維生的 " 行李 "。他的皺紋裡都是灰塵,紫色的棉襖蹭得烏黑鋥亮。他下意識地跟陌生的蔡艷球保持距離。

蔡艷球像一個偵探,通過與流浪者交談,聽口音分辨其傢鄉所在地。拿筆讓他寫下名字和傢庭情況,觀察他生活裡的蛛絲馬跡,比如丁老師帶在身邊的 2 本書。比對字跡後發現,他可能來自浙江省臺州市天臺縣赤山村。

於是,蔡艷球與粉絲分頭尋找當地的派出所、村委會等聯系方式,搜索網上的尋人信息,大傢共同鑒別真假,很快就聯系上瞭丁老師的傢人。他的故事由此揭開:走失 25 年以上,曾做過教師,精神出問題後走失流浪,妻子已經改嫁 …… 有些細節蔡艷球也不甚清楚,但是最重要的是,流浪者不再是斷線的風箏。回歸傢庭,意味著重新融入社會有瞭一絲可能。

蔡艷球有車有房,也有遠方牽掛他的妻子和女兒,但是為瞭尋找這些流浪者,他很少安定下來。有時他也會像流浪者一樣頭發油膩,手指甲裡、臉上都是臟污。那輛二手車是床,也是移動倉庫。他在車上備上瞭剪刀和鍋。剪刀用來幫流浪者剪發,讓他們看著精神些。鍋用來煮些清湯面。

車子常常鬧脾氣,把他扔在渺無人煙的荒郊。他每天吃住都在車上,隻有極少數需要帶流浪者洗澡的時候,他才會去小賓館開瞭 20 元一位的房間。12 元一碗的蓋澆飯,算是他吃得最奢侈的東西。

最難受的時候是在夏天。蚊子嗡嗡地叫一整夜,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包。夏天酷熱,曬瞭一天的車子裡更悶熱難耐。為瞭省油錢,他很少開空調。如果半夜太熱,他就洗把臉。想洗頭洗澡時,就找個人少的野外用毛巾擦身。

他的生活極似苦行僧,但他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的哥哥患有癲癇," 從小智力不如常人 "。在哥哥 17 歲那年的正月裡,一傢人走親戚拜年。下雨天,一行人打著傘,卻在彎彎繞繞的路上弄丟瞭他。哥哥迷路瞭。那時候還是少年的蔡艷球跟傢人一起找瞭足足三天。但是哥哥回來時,已經 " 不行瞭 "。

蔡艷球有時會想,如果當時有誰能幫幫走失的哥哥,也許哥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在直播生涯開始之前,他因傢中變故負債,常年在外跑小生意。有一陣子,他上午做生意,下午幫流浪者回傢。結果," 生意也沒做好,流浪者也沒幫到 "。

直到一位做直播的朋友給出建議,他才知道還可以直播救助流浪漢。朋友告訴他,如果有人打賞禮物,他也能得到些補貼。什麼都不會的蔡艷球開始得舉步維艱。傢中還有妻子和兩個女兒要靠他養活。他的債務至今沒有還清。

他因害羞不主動向粉絲要禮物,但是每次收到禮物他都非常開心。那保障著他妻兒的衣食住行,也是他繼續尋找流浪漢的物質基礎。

除瞭直播間的禮物,蔡艷球很少接受其他饋贈。他的粉絲目睹瞭兩年間,蔡艷球數次拒絕瞭流浪者親屬遞上來的感謝紅包。一次避讓紅包的過程中,蔡艷球不慎踩到瞭一塊釘板上,還刺傷瞭腳。粉絲想給他眾籌換一輛質量好的車,他拒絕接受,寧可借錢、貸款。

" 老牛就是犟。"50 歲的施正水在蔡艷球開播兩個月時就成為瞭觀眾。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這頭 " 犟牛 " 不到辦法用盡就是不放棄,有時候為瞭一個流浪者找個十天半月也在所不惜。

比起成功,尋找過程中的無奈更多。蔡艷球曾在廣東幫助瞭兩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第二天,當他預備開車送小夥子去車站時,卻發現前一天給他們買車票的錢被他們揮霍在瞭網吧。他去勸這些年輕人,三天後,小夥子依然安坐在網吧的卡座裡,直到車票錢被用完。其中一個腿受瞭傷,卻寧願去打遊戲,也不願拿錢回傢治病。

讓更多粉絲無法忘記的是 " 舞哥 "。他住在一個爛尾樓裡,每日跟周圍居民散養的牲畜睡在一起,刺鼻的味道他渾然不覺。餓瞭,就去旁邊的垃圾箱裡找吃的。在他的小房間裡,整齊地擺放著拾來的棉被、衣物。不過,他卻不懂得穿蓋上,還睡在光禿禿的木板上。

他沖著蔡艷球笑,但一言不發。蔡艷球一度以為他不會說話。直到三天後,蔡艷球外放著音樂時,看到瞭一絲希望。流浪者隨著音樂笨拙地舞動四肢,還跟著咿咿呀呀唱起瞭歌。" 舞哥 " 之名由此而來。

蔡艷球能做的到此為止。他無法問出更多信息。就連走到街對面這短短幾米,舞哥都極易受刺激。半個月後,蔡艷球不得不跟舞哥告別。這些沒被成功送回傢的流浪者,化作一條條筆記,以照片和定位的形式保存在他的手機記錄裡。

" 我是一個普通人。" 他再三強調。他沒有能力幫助零星分佈在城市邊緣的每個流浪者。他隻能扮演一個偌大的國裡 " 小小的補丁 ",將情況反映給當地的救助站。再借由官方的力量,庇護這些無所歸依的人。蔡艷球說:" 我個人能力非常小,真正幫他們需要全社會的力量。"

這種想法也貫徹到蔡艷球選取 " 房管 "(一般的直播間裡,刷禮物到一定數額,主播會給該粉絲管理員權限,能夠禁言、管理普通粉絲——記者註)的標準中。蔡艷球隻看這位粉絲能否熱心幫忙維護直播間、尋找流浪者出身的線索,來決定是否給他 " 房管 "。31 位 " 房管 " 如今也成為瞭普通人 " 牛哥 " 的三頭六臂,幫他化解孤獨寂寞的旅伴,甚至是比他更有能力的尋找者。

通過直播信號扯起的巨大網絡,正在兜住越來越多的流浪者。蔡艷球的粉絲有著與一般直播間截然不同的年齡結構:多數在 30 歲以上,工薪階層,很少有 " 土豪 "。

在成為蔡艷球的粉絲之前,他們都不大關註生活中出現的流浪者。但如今,有的粉絲主動向他提供線索,還有的按照蔡艷球的方式成功幫助流浪者回傢。當蔡艷球遇到流浪者說他聽不懂的方言時,天南海北的粉絲就是他的翻譯。一旦出現流浪者傢鄉的線索,粉絲們就像是蔡艷球的 " 移動秘書 ",一起尋找起可能的信息、線索,一一求證。

蔡艷球平等地看待這些流浪者,有時甚至 " 忘記他們身上有味道 "。粉絲們也被他感染,主動給發現的流浪者送吃送喝,而不是掩鼻快速經過。

" 牛哥(蔡艷球)讓我看到,流浪者就是中國最底層的人。我們看瞭這兩年的直播以後,覺得他們是很善良、有尊嚴的,不會向你乞討。他們就是找不到回傢的路而已。" 粉絲鄒魯描述著他對流浪者的看法。

這是農民、小生意人蔡艷球此前從沒體會到的成就感。" 我從一個普通人變成瞭一個小公眾人物吧。"

蔡艷球說自己為流浪漢 " 流浪 " 瞭七萬公裡,但依然前路未知。他不確定旅程將持續多久。" 我想有更多時間陪傢人和小孩。可能以後流浪者很少的時候,我就回傢瞭。" 蔡艷球還面臨著身份上的尷尬:既不是公職人員,也不是志願者,在查找、聯系傢人時會有一些麻煩。生活上的困難依然存在。兩個孩子都要上學,傢中的開銷可能水漲船高。不過直播間的粉絲們總希望,他能一直堅持下去。

至少,現在蔡艷球在尋找、救助之路上興致勃勃。他還記得,有一位流浪者在外 20 多年。當他弟弟連夜趕到時,蔡艷球才知道,這位流浪者的老父母 " 已經在街上找瞭 20 多年 "。當時,蔡艷球跟傢屬都激動地流淚瞭。他想著,如果能重回哥哥走失那年,他希望哥哥也能遇到一個 " 蔡艷球 ",給他吃的,送他回傢。

(編輯 張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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