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發與梅毒

09-22

如果你看過香港的律政劇,你一定對演員頭上的那頂蓬松的波浪假發過目不忘,年少的你曾一度以為全世界的法官和律師都是戴假發的。

事實上,兩三百年以前的歐美,昂貴的假發的確是身份象征,從歐洲國王到美國總統,無一不戴。雖然這股 " 時尚 " 已經衰落,但如今以依舊有不少地區的法律工作者會佩戴假發。因為歷史原因,香港保留瞭這樣的司法傳統。

華盛頓的標準像就是戴著假發的

但很遺憾,這種曾象征西方貴族優雅的玩意兒卻不來自浪漫或壯美的傳說——它是因為梅毒才流傳開來的。

16 世紀末的歐洲,STD(性傳播疾病)已經成為瞭影響最嚴重的的疾病," 無限多 " 的梅毒病人塞滿瞭倫敦、巴黎等大城市的醫院。這場景讓人們不禁聯想起 14 世紀殺死 1/3 歐洲人的黑死病。

黑死病時期的歐洲如地獄一般

每天都有人不治身亡,即使你茍延殘喘,在沒有抗生素的當年,梅毒也會導致大量的並發癥,比如開放的瘡口、惡心的皮疹、失明、癡呆以及——脫發

禿頂本就是自古以來最讓男人尷尬的事,現在又和梅毒聯系到瞭一起。在當時的歐洲,每一個不幸脫發的男人背後都有幾個嚼舌根的街坊,在他們的眼裡,你的脫發就是生活不檢點導致的。而你百口莫辯。

戴帽子顯然可以遮擋頭皮,但有些場合你總得脫帽啊,容易露餡。這時,假發就成為瞭救命稻草。民間一般用馬、羊或者人的毛發來制作假發,然後在裡面撒點香粉。但毫無疑問,這玩意一點都不時尚,而是一種帶有恥辱痕跡的必要飾品。

直到 1655 年,法國皇帝開始掉頭發的時候,一切都變瞭。

" 太陽王 " 路易十四

路易十四,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法蘭西王國成為當時歐洲最強大的國傢,使法語成為整整兩個世紀裡整個歐洲外交和上流社會的通用語言,使自己成為法國史上最偉大、也是世界史上執政最長久的君主之一,與康熙同時代的西方大帝,時人尊稱 " 太陽王 "。

就是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卻在他 17 歲那年就脫發瞭。礙眼於社會上 " 脫發 = 梅毒 " 的流言,年輕的王擔心禿頭會有損自己的名聲,於是一口氣找瞭 48 個頂級假發匠人挽救他的形象。

年輕的路易十四

年老的路易十四

無獨有偶,5 年之後,海峽對岸的英國之王、路易十四的表哥查理二世,他的頭發也開始變灰瞭(有人說這倆是傢族遺傳、有人說這倆都有梅毒),他也著急忙慌地給自己制作瞭假發作為掩飾。

" 快活王 " 查理二世

這可不得瞭,全歐洲最有勢力的哥倆都戴上瞭假發,王公大臣們坐不住瞭,他們迅速復制瞭國王的行為。

就這麼 " 假發運動 " 迅速從宮廷傳播開來,一路蔓延至中產階級。拿今天的椰子鞋來比喻,你可以嫌它醜,但那是有錢人(或希望別人覺得自己有錢的人)穿的——歐洲新時尚來臨瞭。

隨著制作成本的增加 ,假發成為瞭炫富的資本。

人們用高檔的羊毛、奢侈的花邊和絲帶、罕見的金銀珠寶裝飾假發。精巧的假發一頂就要賣到 800 先令,但當時的普通倫敦市民一個禮拜才能掙 25 先令。

各式各樣的假發

假發的風潮並沒有因為兩位國王的去世而停止。

除瞭炫富之外,它還有實用功能。在沒有化學洗頭水的時代,頭虱無處不在,冷不丁就咬你一口。要想根除,隻能剃成當時認為 " 醜陋 " 的光頭。

而剃光頭發的人隻要戴上假發,虱子就不來瞭,既美觀又防蟲。至於清理假發,隻要放到開水裡煮煮就可以。

就連海盜們都要戴頂假發來冒充貴族

(圖為《加勒比海盜》裡的巴博薩船長)

但假發也不是沒有缺點,除瞭捂得慌之外,還容易被盜賊盯上。

實際上,在 18 世紀的英格蘭,你最好警惕任何一支靠近你的手,因為它們隨時可能奪走你的假發。

人們訓練猴子偷竊假發

路邊的男孩、樹上的猴子、騎馬的壯漢都威脅著有錢人的假發。

一本叫做 The Way We Are 的書裡記載瞭一個經典的盜法:一個男孩沖出來分散有錢人的註意力,這時另一個人拽下假發丟給訓練好的狗,然後這幫傢夥分三條路逃走。而有錢人往往顧及自己的形象而不去追趕。

各種偷法都有

公路強盜們也不搶金銀珠寶瞭,誰戴假發誰倒黴。這是個有著悠久歷史的 " 職業 ",大多是戰爭後被解散的士兵,無事可做便嘯聚山林。傳說中劫富濟貧的 " 羅賓漢 " 便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位。

假發的流行使得竊賊們作案難度大大降低,有時他們隻要跳到路過的馬車上,在車廂上鑿個洞,再探手拽走假發即可。

一個叫做 John Everett 的強盜更加蠻橫,他戴瞭一頂便宜的假發上車,然後強迫有錢的乘客用昂貴假發交換,然後這哥們因此蹲瞭 3 年牢。

然而,更多的假發大盜沒有接受懲罰。事實上,在 18 世紀的英國,所有的盜搶案中隻有 4.3% 被移交瞭中央刑事法院,70% 的被告都會被宣佈無罪。

犯罪成本低,假發獲利高。貴族們也無可奈可,他們隻能在假發後面拴上繩子綁到肩頭。

但希望從假發裡獲利的不僅有強盜,還有政府—— 1795 年,為瞭遏制法國大革命,英國政府開始對假發苛稅,因為一頂假發通常花費普通人一年以上的工資,那麼交稅就得交好幾個月的工資,這誰受得瞭?

於是假發風潮慢慢在英國消亡瞭。

誇張的巨型假發大概相當於如今的法拉利

你問對岸的法國?不好意思,大革命裡,所有的貴族全部斯文掃地,假發作為波旁王朝的 " 四舊 " 自然為廣大無套褲漢所唾棄。

大革命發生後,法蘭西的玩意不再是歐洲最高檔優雅的瞭。

革命群眾翻身做主人

從此,短而自然的頭發再次成為主流,流行瞭兩個世紀的假發草草退出瞭歷史舞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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