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槍擊案:持槍權再次遭遇挑戰

10-03

▲拉斯維加斯槍擊案現場視頻

末日景象

當地時間 10 月 1 日晚十點,拉斯維加斯發生一起無差別攻擊槍擊案,目前已造成至少 59 人死亡,超過 500 人受傷,成為美國歷史上死傷人數最多的單起槍擊事件,也是“ 911 ”後美國最大規模平民傷亡事件。

行兇者據信隻有一人,即 64 歲白人男子 Stephen Paddock。案發時當地正進行一場露天音樂會,約有 22000 名觀眾參與,兇手從幾百米外的 Mandalay Bay 酒店 32 層的房間內使用自動武器向地面人群開火,造成大規模傷亡,現場目擊者稱槍聲至少持續十分鐘以上。

▲兇手從曼德蕾海濱度假酒店 32 層向樓下露天音樂會亂槍掃射

最早的槍聲報告出現在晚間 10 時 08 分,到晚間 11 時 58 分拉斯維加斯警方宣佈兇手死亡消息。據警方稱,兇手在 SWAT(警方特殊武器與戰術攻擊隊)使用爆破裝置進入其房間前自殺身亡。在兇手進行射擊的房間發現瞭用於監視警方何時到達的攝像裝置、十支以上各式槍支、大量彈藥及用於固定射擊的槍支架設平臺等。

據現場目擊者描述,因為槍擊正發生在音樂節演出進入結尾高潮時,第一波槍聲響起後許多人以為是舞臺效果和焰火的聲音,樂隊主唱亦沒有停止演出。直到許多人遭受槍擊倒地、有人高喊“槍擊!趴下!”後觀眾才四散逃跑,場面一度陷入混亂。一位音樂節觀眾事後對媒體表示,10 月 1 日晚的場景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地獄景象”。多人描述親見身邊的人在黑暗中被不知來自何處的子彈擊中倒下,血液甚至腦漿噴濺至自己的身上,不得不踩著地面上堆積的屍體逃生。

▲現場人們翻越圍欄尋找掩蔽

▲逃生人群

▲現場一片混亂

槍擊案發生後,拉斯維加斯市內多所醫院已經停止接收部分普通門診病人,全力救治在槍擊中受傷的重癥病人。位於拉斯維加斯的南內華達大學醫療中心(UMC)是內華達州唯一一處一級外傷治療中心,往常這裡每日接診十個以內的病人,但是在 10 月 1 日晚已經湧入瞭超過一百名槍擊案傷者。因為救護車數目有限,許多傷員甚至是被成批放入卡車內運送至此。有記者在醫療中心內見到地面已被血染的腳印和散落的個人物品鋪滿,大量傷員因疼痛發出的呻吟哭泣聲以及不間斷的醫療器械對危重病人發出的警報聲使得面對面的兩個人無法聽清對方說話。一名醫院工作人員將之形容為“末日景象”。目前拉斯維加斯及周邊醫院正全力搶救本次槍擊案中的傷者。拉斯維加斯機場、市內多條主要道路一度受槍擊案件影響封閉。

▲救治傷員

美國總統特朗普 2 日發表講話,強烈譴責發生在拉斯維加斯的槍擊事件,稱其為“十足的邪惡之舉”,同時呼籲美國民眾在悲痛中保持團結,並表示將於周三前往拉斯維加斯慰問傷員及死難者傢屬。美國全國將降半旗致哀。

兇手是誰?

已被確認的兇手 Stephen Paddock 被警方描述為“單獨行動”的“本地居民”,64 歲,白人男性,居住在距拉斯維加斯約 130 公裡的 Mesquite。關於他的詳細信息正在被媒體和警方逐漸披露出來。

▲嫌犯系當地 64 歲男子斯蒂芬 · 帕多克(Stephen Paddock)

值得註意的是,美國警方尚未將此次槍擊定性為“恐怖襲擊”。盡管 ISIS 在事件後宣稱對其負責,但 FBI 表示目前沒有證據表明兇手和任何極端組織之間的聯系。

兇手的親生兄弟 Eric Paddock 在事發後接受瞭媒體采訪,他流淚面對鏡頭表示對這次槍擊的發生“完全震驚”和“從未想過”。他說自己的兄弟沒有特別的政治或宗教傾向,不是白人至上主義者,“他隻是一個普通人”。Eric Paddock 說他們二人之間上一次聯系是九月份厄瑪颶風過後,Stephen Paddock 問母親的情況怎麼樣,還給她寄瞭東西過來。

Stephen Paddock 被調查出擁有小型飛機執照,除交通違章之外沒有其他犯罪記錄,沒有軍隊服役背景,離過兩次婚,沒有孩子。他生前與女友生活在一起,他的女友 Marilou Danley 為菲律賓裔,62 歲,在賭場工作,已被警方查明沒有參與此次槍擊案。27 年前與他離婚的前妻描述:“他看起來很正常,除瞭經常賭博”。

▲帕多克 62 歲女友瑪麗露 · 丹利(Marilou Danley)一度被懷疑與槍擊案有關,後警方證實她人在海外。

Stephen Paddock 生活的不尋常之處在於他是一名職業賭徒。他上一次全職工作的記錄還是在 30 年前。據兄弟 Eric Paddock 講,Stephen Paddock 靠賭博賺瞭不少錢,“有足夠的錢供他自己使用”,曾經有一次發信息說自己賭博賺瞭 25 萬美元。Eric Paddock 同時表示,自己不清楚他是否在槍擊案前遭遇瞭經濟上的困難或賭場失利。

Stephen Paddock 生前的一位鄰居 McKay 形容他非常冷漠,不怎麼與人打交道,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像旁邊沒有住人一樣。他並不是壞脾氣,而是完全不引人註意。”不過 Stephen Paddock 並不長期住在一個地方,當他進行賭博旅行的時候時常住在酒店內。

▲槍擊案發生後,全副武裝的警察趕到現場

引人註意的一點是,Stephen Paddock 的父親是一位銀行劫匪,曾一度被列入 FBI 的十大通緝要犯名單。他和其他幾個兄弟小時候被母親撫養長大,當時其父正在監獄之中,但母親告訴他們父親已經死瞭。在通緝公告中,他的父親被形容為“精神異常”“極度危險”“有自殺傾向”。

不過,Eric Paddock 表示從自己幾十年對兄弟的瞭解來看,他沒有精神問題或者酒精、藥物濫用歷史,而且是兄弟幾人中“最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美國警方亦表示,現在尚未任何證據證實 Stephen Paddock 受到任何精神問題的影響,他的行兇動機還不清楚。

正因為兇手動機成謎,拉斯維加斯警察部門負責人 Joseph Lombardo 在事後的新聞會上表示:“我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提前預防這次槍擊案的發生。”

艱難控槍路

可以預料的是,本次槍擊案之後美國社會會掀起新一輪關於控槍問題的討論。

美國三大廣播電視網絡之一 CBS 的副主席 Hayley Geftman-Gold 在拉斯維加斯槍擊案後發表瞭對控槍問題的諷刺性議論。她在 facebook 上暗示拉斯維加斯槍擊案受害者是自作自受,因為鄉村音樂會的聽眾大多是支持共和黨的人,而共和黨人一向主張持槍權利,即使“孩子們被謀殺”也不會讓他們“做出正確的事”,所以她現在對拉斯維加斯槍擊事件的死者“並不同情”。因為這些不當言論,Hayley Geftman-Gold 已經被 CBS 開除並發表瞭道歉聲明,稱自己不同情死者的言論是“令人恥辱的”。

Hayley Geftman-Gold 所謂的“孩子們被謀殺”指的是 2012 年震驚全美的 Sandy Hook 小學槍擊案。兇手在小學內進行無差別射擊,造成 20 名兒童死亡。事件發生後,時任總統奧巴馬流淚發表電視講話,表示要推進控槍政策。但距今 5 年過去,美國的惡性槍擊案仍時有發生,且死傷人數不斷刷新歷史記錄,去年的奧蘭多同性戀酒吧槍擊案造成 49 人死亡。

▲ Sandy Hook 小學槍擊案致 28 人喪生,其中包括 18 名兒童、學校校長及心理輔導員。圖為康涅狄格州警察帶領一隊桑迪胡克小學學生在槍擊案後離開。

▲奧蘭多同性戀酒吧槍擊案發生後,奧蘭多警方在附近警戒

NRA(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美國步槍協會)等機構老生常談的宣傳邏輯是:槍不殺人,人殺人;禁槍隻能禁瞭好人手裡的槍,壞人無論如何都能搞到槍,正因為有危險存在,更要允許民眾拿槍保護自己。

不過來自德克薩斯的音樂傢 Caleb Keeter 在親歷拉斯維加斯槍擊案後表示自己對這種邏輯產生瞭徹底的懷疑,轉變瞭對禁槍問題的看法。他說自己終身都主張持槍權利,可是當他遭遇從酒店高處向人群掃射的兇手時,他才意識到根本不可能用手中的槍保護自己,“(持槍權利)都是沒有用的”。

相比於以往各起槍擊案件,禁槍政策在本次拉斯維加斯槍擊案的討論中占據著更主要的位置,兇手如何獲得全自動武器是本案的一個焦點,而正是全自動武器才造成瞭如此慘烈的傷亡。在美國,合法獲得全自動武器極為困難,需要經過一系列復雜的背景審查和至少幾萬美金的經濟代價。目前關於兇手使用的具體武器型號和獲得途徑還沒有獲得證實,不過據警方向媒體透露的信息,很可能是兇手先以合法的手續購買瞭半自動武器然後進行瞭改裝。拉斯維加斯所在的內華達州,是美國槍支管理政策最為寬松的州之一,這也讓很多禁槍人士認為 NRA 的宣傳失效,因為這次事件表明普遍的持槍權利並不能讓好人保護自己,隻能讓壞人更容易造成更大破壞。

但無論控槍言論是否占有輿論優勢,NRA 的宣傳邏輯自有其市場,拉斯維加斯槍擊案後美國股市的表現就證明瞭這一點,幾傢主要軍火商的股票均在槍擊案後有不同程度上漲,普遍漲幅超過 3%。這也符合以往惡性槍擊案後的“慣例”。

盡管已經有許多學者的研究表明,犯罪率尤其是暴力犯罪致死率和槍支持有率顯著正相關,但美國的槍支管理政策面臨著社會現實、法律和政治三方面的制約,很難在短期內找到解決方法。

從現實層面,美國社會流通著幾億支槍,每百人持槍數量為 88 支,在目前情況下即使禁槍,犯罪分子仍可以從黑市輕易獲得槍支。

法律層面憲法第二修正案規定:“一支紀律優良的民兵對自由州的安全是必要的,人民持有並攜帶武器的權利不受侵犯”。以往關於這一語言模糊的憲法條款及兩個從句間的邏輯關系多有爭論,焦點在於這是側重於“民兵”作為國傢政體設計的“公法”(則作為集體概念的“人民”不包括個人),還是側重每個人都有持槍“權利”的“私法”。最高法院做出瞭傾向後者的判例,使得控槍相對更為困難。最高法院 2008 年在赫勒案中第一次宣佈持槍權是一項個人權利,2010 年麥克唐納案中宣佈持槍權適用於全美。

在政治層面,NRA 是大選中少數堅定支持特朗普的團體之一,至少花費瞭數百萬美金助力其選舉。今年 4 月,已經成為總統的特朗普親自出席瞭 NRA 的年會,表示過去 8 年美國對擁槍權利的侵犯已經結束,“你們(註:指 NRA)在白宮擁有一位真正的朋友和支持者”。

▲美國總統特朗普稱槍擊案是“十足的邪惡之舉”,並下令向死難者下半旗致哀。

▲人們為拉斯維加斯祈禱

10 月 2 日下午的白宮記者會上,有記者問及拉斯維加斯事件後當局是否會調重新檢視支管制立法工作,白宮發言人桑德斯表示:“今天是哀悼及安撫受難者的日子,而非政治辯論的時機與地點。在我們尚未完全瞭解所有事實以前,所有的政策討論都言之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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