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
Friday,October 6,2017
Tracy
熱衷旅行、美食與黑色幽默的資淺貓奴
(猜猜我在那城的角色是誰?)
下午 3 點的潮州,好一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城市。被太陽曬到褪色的楓春路公交站旁,我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手指不自覺地一次次觸碰到平時最常用的 app" 沃 · 行訊通 "(此處並無廣告),妄想它能提供最本土最準確的公交到站情況。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幻想中的那輛公共汽車,在半個小時後繼續遙遙無期。
倒是有無數輛三輪車在我身邊慢悠悠地遊移。
" 打表麼?"" 不打,到牌坊街 20 元。"
在第二次試圖向私人出租交通工具談價錢失敗後,我們登上瞭一輛由辛勞的外地出租車司機駕駛的小汽車,直奔牌坊街——一條大約距離楓春路十來分鐘的著名老街。
就這樣,我走進瞭一個無需打表,沒有標價,一切靠彼此心照不宣的同鄉之情達成一樁樁正當交易的城市。
牌坊街一帶,毫無疑問,是潮州市民的文化中心,也是最典型的本土建築與美食的集中地。在這裡,一個個說著粵語的遊客們放棄瞭所有被美食眷顧過的地域優越感,紛紛鉆進動輒排隊半小時的網紅小吃店,一眼看過去,滿街的自拍桿讓人仿佛走錯瞭片場。
是什麼讓潮汕小吃肩負起整個潮汕文化復興的重擔?
答案很簡單,就是一份對食物近乎宗教信仰般虔誠的堅守。
極簡的牛肉丸,讓一傢幾口人全部上陣。工序之復雜,過程之枯燥,足以讓一條牛的卑微生命在人類的回憶裡無限蔓延。
五彩繽紛的粿,隻要你大膽向沒好氣的老板發問,必定會被每個粿品裡跨越物種之愛的餡料所折服。它們都是一份延續千百年的祭祀文化的結晶,它包含瞭潮汕人對話神明的決心,食物被視作通往精神世界的重要途徑。
隻有這樣凌駕於實用主義的信念,潮汕人才有可能以費時費力的飽腹之食,與自己珍貴的時間結盟。
而美好的另一面,讓我隱約覺得,自己走進的不光是美好的傳統,還有某些隱秘。
不打表的出租車與不標價的餐廳,在這個城市似乎是個慣例。隻要你講著外地的語言,就註定要為自己的行程買一份信任險。
在遊人如鯽的牌坊街盡頭,我們被走不出外地車組成的方陣的絕望所籠蓋,情急之下與停在一旁發呆的三輪車詢價。"25 元 ." 大叔回答道。大驚之下,用雙腳走完瞭全程。
跳上瞭一輛望眼欲穿的公共汽車,正想刷嶺南通卡之時,被告知 " 機器壞瞭 "。據說,這並不少見。
而登峰造極的一面,在 " 吃 " 上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燈火通明的某個角落,潮菜館子裡包羅萬有的菜式擺滿瞭長長的桌子。幾百號人舉著單反,說著外地的語言,在動作麻利的 " 老姿娘 " 們的主導下膽戰心驚地點菜。那一刻讓人覺得,眼前的餐廳哪裡有什麼局促擁擠可言,對服務員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空無一人的溜冰場。
遊客們一開始並不知道," 老姿娘 " 們已經專業到可以根據人數分配食物份量,根據當下食材和自信心給你打造定制版的餐單。
而你並不知道這一切。當你在戰戰兢兢地用普通話詢問 " 老板這是什麼 " 時,點菜專業八級的店員們,已經主宰瞭整個餐桌的幸福感與利潤空間。
坦白說,這種對信息不對等的聰明利用,與仔細衡量過的收益原則,讓我這個外地遊客在佩服之外,始終感到一絲絲的匪夷所思。
一直以來就沒少聽說過潮汕人遺世獨立的商業頭腦和團結的宗族觀念,總覺得這是他們性情當中的閃光點,而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瞭硬幣的另一面。
當我回到一切明碼標價、對外來人普遍聽之任之的屬於自己的城市,我相信我們並不那麼聰明,但也並不太愚蠢。
汕頭 " 創文 " 已經開始。昔日的 " 心靈原點 " 小公園一帶已經被重重手腳架包圍。走進那些已經被掏空的街道裡,分明就是在目睹一條歷史街道的又一次誕生。可以的話,請保留老去的溫柔,保留對生活朝聖般的態度,守住每個過路者對這座城市的信任與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