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盡情馳騁吧，縱使天地也太狹小。"by 楊戩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 未來可棲（微信號：hifuturecity）"，作者海納，36 氪經授權發佈。
" 快來救我！" 妲己一聲尖叫，情急之下的聲音都那麼好聽，真讓人陶醉。
當我偉岸的身軀越過草叢，看見對方的後羿正追著心愛的妲己，她中瞭後羿的二技能，帶著半血正苦苦從減速效果中逃離後羿的射程。
" 愛妃，穩住！" 我力拔山兮的喊瞭一聲，用一技能逆轉乾坤標記後羿，一個蛇形走位讓對方找不到目標，跨步近身，一個二技能虛妄破滅，後羿就暈在當地，平 A 他兩下之後，這個脆皮開始奪路往回跑，我的楊戩再一個一技能沖向後羿，A 他一下之後，他絕望地剩下一絲殘血，想回頭反擊，但被我一個根源之目收下人頭，順帶再發三技能掃掉附近的小兵，補回血槽。
聽到系統激動人心的 "Double Kill"，我自補瞭一句 " 執行人間的意志吧！"
" 太帥瞭 "，妲己回我。我內心想：這個遊戲為什麼沒有紂王，我願意為愛妃放棄任何一座塔。
1
" 你們先玩著，我得陪朋友去看個房 ……"
第三次團戰之後，妲己留下這麼一條語音，就這樣坑掉瞭我們剩下四個兄弟跑瞭。戰鬥結束，果然，好友列表裡那個傲嬌的狐貍頭像已經灰暗瞭下去。我仿佛聽見自己心底的那隻小野獸 " 吱呀 " 叫瞭一聲，灰溜溜地縮瞭回去。
" 就這樣走瞭不地道吧？下一局就是我們的第 100 局瞭。" 我切出遊戲，在微信上打好瞭信息，想瞭想又一個一個地刪掉這 23 個字。重新輸入瞭一個 " 哦 "。
盯著屏幕，沒有收到回復 ……
" 還打麼？還打麼？" 微信群裡，不甘寂寞的兩個兄弟正在熱火朝天地 @我。
劉邦說：" 別等瞭，你的小姐姐還有男票要陪嘛，不像咱們孤傢寡人，自由。" 這廝是塔下猥瑣的一把好手，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也都犀利得能直紮心底。
" 誰說那是他男朋友瞭 …… 就是本地的拆遷戶嘛 …… 再說李白不也有女朋友，他怎麼不用陪？"
" 我把她也拉下水瞭，現在正沉迷呢 ……" 李白幽幽地語音瞭一句——靠，玩刺客的小子果然夠心狠手辣 ……
" 是，是拆遷戶不假，問題是這個拆遷戶，有錢又有才啊。海歸碩士、央企中層、彈得一手好吉他、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張口就來。就是你心心念的小姐姐，也屬於吃穿不愁、有車有房的主！兄弟你呢？拼死拼活給人帶上瞭鉆石又怎樣？真鉆恒久遠，王鉆上星難 " 劉邦又補刀，還出瞭暴擊。
" 其實吧，也不能怪人妲己。" 李白這小子窩著壞，" 你想想最近很火的那個中國式相親標準，人不是說瞭麼——這不是在尋找愛情，這是在保衛階層。你妲己姐已經快 28 的人瞭，當然不可能一直這麼跟你玩下去啊！你一個無產階級，還指望人傢拋棄現在的中產小資生活跟你一起做夢？"
" 你們別隻說風涼話，給點建設性意見啊 ……" 我有些不服氣。但等瞭幾分鐘也沒人回我。這倆貨又開黑去瞭。
2
半個多小時後，妲己在微信上問我：" 你還在線？再帶我兩局。"
呵呵，我心底那隻小野獸搖著尾巴鉆瞭出來，妲己是離不開我的。
" 盡情馳騁吧，縱使天地也太狹小 "。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讓我一陣難過：" 我還差 100 金就能買貂蟬瞭 ……"
" 你不是看房子去瞭麼？"
" 對，售樓處裡坐著無聊嘛 ……"
然後你們都猜到瞭。雖然我感覺自己被現實狠狠地抽瞭一巴掌，但還是屁顛屁顛地帶著這隻操作其實挺菜的妲己。因為隻有在這裡，我才比她強，比她身邊的男人強。
我能想像這樣的魔幻現實場景：我心中的女神，化著精致的妝容，端坐在富麗堂皇的售樓處裡。她的身邊，有熱情的售樓小姐、有體貼的男友，他們隨口報出的每平方米單價或許都足以抵上我一年的工資。而她就這樣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聽著動輒千萬級別的介紹，玩著手機，淺淺地笑著。
我和妲己是大學校友，平時很聊得來。大學畢業有瞭各自的生活，但是仍然保持著聯系，時不時開開玩笑。後來她迷上瞭王者榮耀，但是水平麼，咳咳 …… 剛才被後羿追殺，就是因為清小兵的時候放瞭大，碰上後羿就無奈地扭著她的八字步伐開溜。
執著而菜的女玩傢，總是需要踏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她就把我拖下瞭水，因為大學裡我遊戲就玩得好。雖然我一直不屑，說王者榮耀是個復刻版的 LOL，但它的成功在於將微信好友與遊戲平臺聯接在一起，我可以在遊戲世界裡充當貝兒的蓋世英雄。
在這裡，不管現實中你多麼光鮮亮麗，生與死、強與弱都是平等的。組隊開黑的界面，你能在那一長串的好友列表裡面看到你的領導、你的朋友、你的甲方 …… 隻要你玩得牛，就有人希望你能帶他飛——就像貝兒與我。
3
後來，妲己發給我幾張戶型圖，她說自己不懂這些，隻是看著有一套房有超大面寬的落地玻璃，售樓小姐說抬頭就能看見西山。
我把截圖發到瞭群裡，劉邦和李白兩個人群情激奮：" 大哥！你這備胎當的，還有沒有點尊嚴！"
尊嚴！哪有那麼容易？" 與其受制於人，不如聽命自己 " 其實楊戩的臺詞裡我最喜歡這一句。他在西遊記裡力大無窮，甚至可以和孫悟空平起平坐，但實際上他是玉帝小媳婦的私生子，一個能力突出，但尷尬的存在。
妲己的頭像每一次亮起，我都能感覺到內心裡的小野獸探出腦袋，在興奮地張望著。但是我們兩個，就像楊戩和妲己，一個是神的血統，一個是妖的血統，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尊嚴也需要有物質來支撐，也需要有血統。顯然，妲己現在的男人是那個幸運的傢夥。劉邦拜土著這一身份所賜，也是。就連李白這個非本地戶口的富二代，在父母的支持下也早早地買瞭商住，雖然被政策暫時禁錮，不過至少有個地方可以住，其他的他也不缺錢，自然無所謂。
段子手們說：" 最絕望的是，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
而我說，最絕望的是：" 情敵在帶她四處看房，我卻隻能與她在 " 王者榮耀 " 裡享受 15 分鐘。"
4
我以前也問過妲己，他拒絕瞭那麼多人，最後為什麼會選瞭他呀。其實我當時想跟她說的是，我也會吹口琴、也曾寫過詩，也曾對拜倫、雪萊、裡爾克如數傢珍 ……
" 因為有一次看房，他說要在落地窗前放一把搖椅，和他以後的妻子一起慢慢地搖 ……" 妲己看著我，難得收起瞭她總掛在嘴角的笑意：" 其實女人很復雜，也很簡單，你隻要在某個瞬間給瞭她足夠的安全感就夠瞭。"
" 所以房子是你們女人要的安全感咯？" 我不死心。
" 至少，它能夠承載生活。"
也許以後，她就會坐在那個男人買的房子裡，享受著超大面寬的落地窗。而我則繼續瑟縮在狹窄的出租房或者格子間中，享受著做她 15 分鐘的英雄。許多年後，當這個遊戲的生命周期走向終點，她應該會與我漸行漸遠 ……
5
這個社會有將近 14 億人，身在塔尖的不到 5%；有將近 40% 的人生活在底層；每個層次之間都有一個巨大的鴻溝，從一個層次到另一個層次的跨越是非常困難的。
有人說：即使不玩王者榮耀，你也沒別的事可幹，不會因為你玩瞭一局王者榮耀就成 loser 瞭。
實際上一局遊戲 10-20 分鐘，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經常能僵持 40 分鐘。輸掉一局遊戲，你就會想贏回來，來來回回 1-2 個小時就過去瞭。為瞭玩遊戲，我們經常擠掉瞭看書、洗澡、上廁所、健身、洗衣服、看電影、撩妹的時間。
萬物有時，生長有勢，所有生命都是一點一滴積累才能成長。最可怕的不是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而是：你沒有別人優秀，還沒有別人努力。
今年 6 月份，王者榮耀僅在國內 APP Store 的收入就達到 7.58 億元，國內外月總收入超過 8 億元，一個月就能在北京買下 1 萬平米房子，按照人均 31 平米計算，夠 3200 個人居住，一年能讓將近 4 萬人買到豪宅。這裡面有我們每個玩傢的一份貢獻。
社會在風馳電掣地向前發展，每個人都害怕自己會成為那個被社會拋下的失敗者，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人蜂擁而至，不計代價也要向上爬。而剩下的人，夢想就此墜落，在重新找到他們的人生之前，他們會沉迷在這虛妄的快感裡。
不要任何一次失敗之後就跌落在這虛妄的快感裡，再也不起身，看著能夠改變命運的希望一點點流逝。
對坐在那個海歸男身邊心不在焉的妲己，也許我應該說一聲 " 恭喜 "，恭喜她有選擇的主動權。
夜已深，怪我太不認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