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東莞的記憶,
是那一盤新鮮透紅的荔枝;
是每一天酒店窗外的藍天白雲;
是抬起頭藍天下星星點點的鳳凰花。
出鏡/若有所思
攝影/若有所思
是安靜巷子裡平常的人傢;
是夏日古村落安靜的午後;
是牙香街的悠悠往事和中國沉香文化;
是牛過蓢的那塊唇齒留香的松糕 …
但是記憶最深刻的,
是那些城市邊緣手藝人。
提起手藝人,馬上想到的顯然是鐵匠、木匠、廚子、泥瓦工等等,然而 " 手藝人 " 的定義是相當寬泛的,隻要嫻於一技,都可以被稱為 " 手藝人 ",包括米開朗基羅等文化藝術巨匠,都屬於手藝人。
說到手藝人,不得不提一個詞——匠心。米開朗基羅花四年雕刻出瞭震驚世人的《大衛》, 曹雪芹批閱十載創作出瞭藝術巔峰的《紅樓》——任何偉大的作品背後都有一顆匠心。
隻是,我們再也難得見到 " 作品 " 問世。甚至於 " 產品 " 也是少見,見得最多的則是 " 商品 "。在這個匆忙的時代,做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這個掙不掙錢。
那一天,去瞭東莞石龍鎮。曾經是廣東四大名鎮,有著 3500 多年的文明史和 800 多年的建城史,距離莞城 13 公裡左右,是個舉重之鄉。
石龍鎮最喜歡逛的,是那些老街。在歷史的長河裡,追溯到清末民初,這裡的商業相當的繁華。
商業的繁榮帶動瞭手工業的發展,形成瞭竹器街、面街、棉花街、彈花街、打石街、打鎖街、皮糖街、豬糠街、風爐街、豆腐巷等產品專賣街和很多作坊。
而如今,能維持下來的作坊,已經所剩無幾,那些陳舊的騎樓,在默默的訴說著時間的痕跡。
紅漆描花傳統木屐
夏日,穿過一個陳舊的小巷,靜靜的看一個老人制作紅漆描花傳統木屐。一間破舊的小屋,滿是油漆的味道。看老人打磨,上漆,畫圖案 …… 在這樣炎熱的夏天,在一個沒有空調的小屋。
墻上,擱板上,厚厚的油漆。我看著那些鮮紅的木屐,想著在如今的時代已經沒有市場,他怎麼維持生存呢?
" 木屐 " 是古人穿的一種木底鞋的統稱,過去,寓意步步高升的紅漆描花傳統木屐,是東莞人辦喜事必不可少的好 " 意頭 "。
屋子的主人梁錦泉,在石龍鎮從事木屐制作有二十多年瞭,而這 " 紅漆描花傳統木屐制作技藝 ",也是東莞市第一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梁師傅一邊畫一邊說," 這傳統木屐工序繁瑣講究,利潤微薄。" 語氣裡,有幾分無奈。
我心想著:他辛辛苦苦做這些木屐,已經不適應這個時代,隻能作為一件手工藝品瞭吧,會有人買瞭穿麼?他卻顧自說著,以前東莞人辦喜事,每個人都會買呢。
離開的時候,梁師傅依舊安靜的畫著木屐,我再一次看瞭一眼那屋子,輕輕的嘆息。
石龍醒獅頭
兜兜轉轉,又去瞭一傢制作石龍醒獅頭的小店,一樣的狹窄擁擠悶熱。
和店主郭潤棠聊天,他說:" 辛苦做一年,到春節的時候才有人來買。每一年冬天的時候,手被割的都是一道道口子 ...."
郭師傅拿出一個完成的醒獅頭,說:" 你看,眼睛都會動的。我做的醒獅頭有很多老客戶,多牢固啊!深圳、惠州、廣州、香港、新加坡、連紐約都有人慕名而來定購呢!"
郭師傅投身於醒獅頭的制作與經營已經三十多年,多少青春,在這傢店裡慢慢流逝。沿著狹窄的樓梯上到二樓,一間窘迫的小屋裡被堆的滿滿的,看他在制作著醒獅頭的框架,並不多話。
這傢石龍鎮 " 德和興 " 醒獅店是百年老店,始於清朝末年,已歷四代。下瞭樓,我坐在木凳上,看外面太平街上,夏日的街道沒有幾個人。店裡擺滿瞭醒獅頭、麒麟頭、龍船鼓,一臺落地扇,在轉啊轉啊。
離開的時候,請郭師傅拿著他的醒獅頭,在他的店裡拍瞭一張照片。心裡希望這樣的手藝,能被一代代的傳承下來。
石龍新昌鼓
不知不覺逛到瞭中山路,路過一傢做新昌鼓的小店。我看著墻上那些被磨的光滑的鐵鏈。陳舊的墻上,還有店主和米雪的合影。
店主葉潤和,熱情的介紹著鼓面牛皮的選材和制作工藝。敲瞭一下鼓,鼓聲渾厚。
據瞭解,三十多年來,新昌鼓店一直由葉潤和一人打理,隻是近幾年,買龍舟鼓的人明顯少瞭,據說有一年隻賣瞭數十個。
手工制鼓的市場已經不多,其實和前面的百年老店一樣,因為這類手藝人,都是辛苦而利潤低,很難找到繼承人。
中山路上,有很多騎樓,還遇見瞭郭富城的曾祖父郭忠誠所擁有的那幢騎樓,在老街上荒廢著,甚覺可惜。
石龍鎮竹器街
傍晚的時候,走在石龍的那條竹器街,遇見騎著自行車歸傢的父子,還有坐在店鋪前發呆的老奶奶。
這裡沒有遊客,滿眼都是時光。
其實,不管是描花木屐,醒獅頭,新昌鼓,還是這琳瑯滿目的竹器,每一樣手工制品,都是有溫度的。
不管是非物質文化遺產還是實用的竹筐竹匾,心中總期望著,再過幾十年,還能妥善的傳承,而不是,留存著的,隻剩下一些博物館裡的樣品和照片。
在回城的車裡,心中有太多的感嘆,無從訴說。擇一事,終一生,那些人幾十年如一日,時光仿佛是停滯的。
而那些傳統的手藝,如果沒有人傳承,最後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