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在非洲部落裡拉稻草的驢，怎麼也不會想到，死後會被運去遙遠中國的一個小縣城裡。
皮，還變成瞭一種非洲人都沒聽過的東西——阿膠。
山東，東阿
人們把驢皮漂洗浸泡，去毛，切成小塊，再水煎，濾過，用文火濃煎成膏狀，冷凝，切塊，陰幹。
沒看懂是不是？其實就是復雜點的水煮驢皮凍。
當你為親媽、老婆挑補品時，很自然地會想到阿膠。在各個藥店裡，總能見到各種阿膠產品，這裡面就有來自非洲的驢。
阿膠，古代其實是用獸皮、大多是牛皮熬制的膠體，主要是木工用來粘東西用的。
沒錯，阿膠的膠和膠水的膠是一個意思。
唐以後，開始用驢皮，現在吃的阿膠，基本都是驢皮。
補血止血、滋陰潤燥、養顏安胎 …… 你肯定聽過這些宣傳，說的多瞭，信的人也越來越多瞭。
▲某阿膠廣告，感覺是個女的就該吃。
相比油膩男人的保溫杯和枸杞，阿膠可就麻煩多瞭。
因為吃阿膠的人太多，中國的驢不夠吃瞭，隻能滿世界買驢。
要滿足現在的阿膠需求量，每年我們要殺 400 萬頭驢，平均每周數千頭。
去年，全國隻有 600 萬頭毛驢，每年還在凈減少 30 萬頭。但其中隻有 150 萬頭可以宰殺，所以需要在全世界找 200 多萬頭驢來填補缺口。
於是，精明的商人們發現瞭非洲的驢。在那片土地上，有上千萬隻毛驢在拉車、馱人，重點是因為定位還是「牲口」，所以還很便宜。
在 2015 年，中國買瞭尼日爾 2 萬多隻毛驢，2016 年又買瞭 8 萬隻
這把尼日爾搞怕瞭，擔心毛驢被買光，尼日爾隻好禁止出口毛驢瞭。
▲尼日爾，拉稻草的驢。
佈基納法索原有 140 萬隻毛驢，在 2016 年 8 月也禁止瞭出口。因為聽說有中國人高價收驢皮，6 個月內就死瞭 45000 隻。
烏幹達、坦桑尼亞、博茨瓦納、馬裡、塞內加爾 …… 現在有 14 個非洲國傢被中國超強的消化能力嚇壞瞭，搞瞭各種各樣的禁令。
▲ 2017 年 1 月，南非警方查獲的驢皮。
驢還很難養，1 年多隻能 1 胎，1 胎隻產 1 隻驢，養滿 1 年才能用於制藥。
驢越來越少，買阿膠的人越來越多。
所以驢皮越來越貴。2000 年中國市場每張驢皮 20 元，2010 年到 500 元，2014 年暴漲到 1500 元，2015 年飛到 2600 元。15 年間，驢皮漲瞭 100 倍。
阿膠也像是坐瞭火箭，價格飛漲。
2010-2017 年，阿膠價格暴漲瞭 40 倍。
10 年來，東阿阿膠漲瞭 14 次價，這個月，又要漲 10%，一斤 3000 元。在歷史上，驢從來沒如此尊貴過。
最厲害的是，越貴越有人買。阿膠超過 5 年，屬於過期藥品不許買賣，不然，你炒房子還不如炒阿膠。
面對幾十億的生意，兩個地方因為「誰的驢皮凍更正宗」，爭瞭起來。
1947 年，以前的東阿縣城搬走瞭，就是現在聊城市的東阿縣，而原來剩下的縣城，變成瞭濟南市平陰縣東阿鎮。
▲東阿鎮遺址。 （平陰流星雨 攝）
如今，一個東阿鎮，一個東阿縣，兩個企業，隔著一條黃河，卯足瞭力氣，證明自己的阿膠最正宗。
好像兩個「東阿」一樣，阿膠的功效也說不清。
今年春節時，全國 12320 衛生公益熱線官方微博發佈瞭一條微博，大意是說阿膠隻是「水煮驢皮」。
驢皮的主要成分是膠原蛋白，而這種蛋白質缺乏人體必需的色氨酸，並不是一種好的蛋白質來源 ……
前兩天，這官微又發致歉，卻隻是道歉，沒有解釋。
被懟瞭的阿膠企業，股價受挫，卻也沒有出來澄清。
這種語焉不詳的環境，才是我最擔心的。可能有效，可能無效，除瞭吃下肚的人，沒人知道效果。
我們能接觸到的，隻有七大姑八大姨口中的各種「神療效」。
每年賣瞭幾十億，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卻還是說不清道不明。
其實，網上始終有人「解密」阿膠，也有人力挺阿膠。跟人參、鹿茸、靈芝一樣，最後升級成瞭中西醫的爭論。
阿膠是保健品，包括我在內的許多朋友，就是買個「安慰劑」，買個「孝順」。
對於阿膠的效果如何，沒搞清，也搞不清。
又一個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東西，變成瞭「薛定諤的阿膠」。
不黑中醫，不迷科學，隻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文中數據來源於《中國畜牧獸醫年鑒》、山東阿膠協會、《紐約時報》、B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