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世界說（ID：globusnews）
本著學點學問的心來到日本，卻陰差陽錯的在居酒屋打起工來，滿打滿算已經一年半瞭。
打工的居酒屋，可以說是個老店瞭。店雖然在東京，但不是新宿、池袋這種很繁華的地方，是在電車中央線的某一站附近。店不算大，今年剛好營業 50 周年。現在店裡長期做的，其實隻有 4 個人，外加上我們打工的戰鬥力。
半百老店，可想而知，店裡的常駐員工，也是上瞭歲數的人。老板娘，年齡 80 以上，個頭不高有點發福的老太太。店長兼廚師，70 多的老先生，瘦高，常年帶著口罩，身背隻要店長去吃飯就會有客人點菜的詛咒。做酒兼點單老太太，即將 70，和老板娘一樣的身材，和老板娘關系很好。結賬兼烤肉姐姐，店裡最年輕的常駐戰鬥力，30 多歲，老板娘的女兒，店裡訂食材和雜務也是她來的。
店裡客人來瞭多是點單瞭喝酒，一個人的話看手機漫畫報紙小說，有時會和店員搭話。團體的客人就是一起喝酒聊天瞭，和國內相差無幾。
△ 日本居酒屋墻上常貼有許多菜單，既方便顧客點餐，也是墻飾（圖源：chou_i_ci CC BY 2.0）
距離感和人情味
經常聽人說，日本人雖然客客氣氣，但是距離感很強。也的確是有這種感覺，生活中遇到的日本人，大多都有種永遠禮貌，客氣的說著對不起，商業笑容般正式，拒你千裡之外的錯覺。
說句沒良心的話，最先讓我感覺到日本的人情味的，不是每天給我傳道授業解惑的教授們，而是平平凡凡每天在忙碌柴米油鹽的店裡的人。
剛剛開始的時候，距離感其實挺強。可能也是他們一起工作瞭幾十年的老交情瞭吧，經常能看到店裡的人會有各種交流，會互相幫忙，到我這裡，明顯能感到禮貌和小心。畢竟是剛剛認識的人，更何況是個有著語言交流障礙的外國人。
人情是混出來的，時間久些，加上我也人不壞，就騙取瞭店裡人的信任，和他們稍微能混在一起瞭。
說具體點，就是店裡人會互相照顧。工作的氛圍很好，人和。每個人雖然有自己的分工，但是如果誰身體不舒服或者很忙顧不上的時候，誰空的話，誰都會搭把手。
日語有句俗語叫 " 忙得貓的爪都想來借 "，店裡忙的時候，老板娘笑著指著自己說，我就是貓的爪子哦。
△ 居酒屋工作情景（圖源：Lacost Ranger CC BY-NC 2.0，非作者工作地點）
店裡人怕累到我怕我吃不好，經常工作餐的時候各種加肉，加菜，還叮囑我多吃點。這種待遇，隻有在傢父母在身邊才能體會。
在論文寫的焦頭爛額沒辦法打工去店裡請假的時候，請假的事二話沒說就同意，店裡老先生老太太都給我加油打氣，沒有怪我在忙的時候不能上班，還拽住怪我， " 你看你不好好吃飯怎麼行？" 給我裝瞭一大盒炒飯便當，還塞給我兩個大醜桔，說是補充維生素。
別的我不記得，隻記得當時抱著便當和醜桔騎車回去的時候，我哭成瞭狗。
回國去臺灣，老板娘怕我手頭緊，主動提出給我預支工資，臨走的時候，還塞給我一個信封，說是不多，當零花錢吧，打開一看是一萬元大鈔（約合 608 人民幣）。
這樣的暖心的事情還是很多的。記得一次老板娘和老太太在一起洗盤子，我站的不近，依稀聽到老板娘說，唉，要是有 xx（我）醬那樣的孫子就好啦。另一個老太太打斷瞭老板娘的話： " 啥？就是孫子啊！"
深夜居酒屋
日版《深夜食堂》，大傢都知道，能大概領略下日本人和日本的文化。深夜食堂怎樣我說不清，但是深夜居酒屋，那是真的存在的。
半百老店，可謂閱客無數瞭。常客們，每個人都很有自己性格。
M 桑，從來不用店裡的一次性筷子，每次都是從自己的公文包裡取出用小手絹包的好好的小筷子。終於有次他點瞭需要用湯匙的菜，我心想勺子不至於也自備吧。等上菜的時候，隻見他不慌不忙的從公文包中，又拿出瞭小手絹包的漂漂亮亮的小勺子。
但這並不是 M 桑最神奇的地方。其實他的特技是吃著菜喝著酒，秒睡。手微握筷，危坐桌前，閉著雙眼，隨著店裡放的音樂略點頭，深眠。有時也會點頭技術不過關，啪的一聲，就能看到臉上沾著雞蛋卷或者滴著酒的 M 桑默默在拿小毛巾擦臉。
其實不是不叫他，店裡人都清楚，也叫醒過他，隻是 M 桑太累，叫瞭也還會秒睡，也就隨他睡罷瞭。
△ 許多日本上班族習慣在下班後到居酒屋小酌紓壓、應酬（圖源：Johnson Wang CC BY-NC-SA 2.0）
朋克皮衣叔，經常會消失個一個月左右，再出現在店裡。聊瞭才知道，原來他每次消失，是騎著他的摩托車，去環遊世界瞭。每次隔好久他再來，大傢都會過去問，您是又去哪裡旅行瞭麼？朋克皮衣叔開心的笑笑，拿起手機給我們看照片，講在旅途中的見聞。
靦腆小哥，說是小哥，其實也 50 多瞭，隻是看不出來。剛開始來的時候，他都是從頭到尾隻點生啤。基本不要料理。點單的時候聲音很溫柔，但是出奇的小，靦腆的笑笑。老太太就很奇怪，終於一次上去搭話瞭。原來，小哥不點菜的原因不是他不要吃，而是看店裡點單的我特別忙，店長先生做料理特別忙，不好意思，覺得讓我們更忙瞭心裡過意不去。
後來熟悉起來，知道我是中國人，很想知道中國的各種事情。但是又害羞，每次都要把店裡姐姐夾在中間，他說瞭話讓店裡姐姐給我重復，我說的再讓姐姐重復給他，就因為他害羞。後來被店裡姐姐吐槽瞭，說你有什麼直接去問呀，幹嘛讓人傢給你翻譯啊。
還有位老先生，人算是比較右，剛開始的時候，知道瞭我是中國人，就和我講中國不好。可能因為天天看偏右的新聞報道，不瞭解真實的中國。聊天的時候，我就盡可能的給他補習中國的知識。每次討論完，老先生會回傢查，等下次來瞭，就會感嘆， " 原來中國這麼厲害瞭！"
常客姐姐，和一般日本的女性不太一樣，氣場很強，人很豪爽，第一次見她我差點叫瞭她大姐頭。
某公司老社長，知道我是學生，每次來都會開玩笑問， " 你有在好好學習咩？" 還有胡子一把，一坐下就開始玩手遊的老頑童。有位漫畫傢會來店裡，很安靜，隻是坐在角落，一個人寫些什麼畫些什麼。別傢居酒屋店長也會來店裡喝一杯，長著一張嚴肅臉，總是一本正經的開玩笑。
△ 日本居酒屋料理（圖源：Kotaro Akama CC BY-NC 2.0）
日式生活小幽默
總感覺日本人，待人客客氣氣，對事一絲不茍。其實日本人大多是混熟後，才會喜歡開玩笑。一個翻譯前輩說：日本人工作壓力很大的，心裡壓抑，所以會經常開點小玩笑。
一次店裡老太太頭上粘瞭一點臟東西。幫她摘下來，老太太看瞭： " 這是我特意別上去的喔，好看吧？"
店裡的烤肉口味分兩種，醬味和鹽味。客人點瞭烤肉，說口味交給店裡決定。做烤肉的姐姐聽瞭，一本正經的對我說：那我們試試番茄醬味？試試蛋黃醬味？不知道客人聽瞭會是怎樣的表情。
餐飲店，難免會有蟑螂。我慫，怕蟲怕到報警。店裡人發現瞭，玩笑沒少開。
店長老先生會笑著給蟑螂起可愛的名字，還問我是不是起瞭名字就不覺得那麼可怕啦？店裡姐姐說瞭，你要和它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它們認識自己的錯誤自己出去。
老板娘還會拍拍我： " 你又有新朋友瞭哈！" 做酒的老太太每次解決瞭蟑螂瞭還會問我，要不要包起來打個蝴蝶結送你？
客人也是熟瞭之後各種不正經。有時候要我上一杯料理廢油。一臉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堅持聲稱自己隻有 18 歲什麼的。
△ 作者手繪服務瞭一年半的東京居酒屋
日本人喝酒文雅？不存在的
一般日本人，英語真的是悲劇的。每次店裡來金發碧眼客人的時候，店裡老小都是默默的向我投向 " 你行！你上！" 的目光護送我去點單。日本人經常說中國人英語好厲害發音好棒，羨慕羨慕。也讓我體會瞭一次為國爭光。
日本人喝酒文雅？不存在的。大多日本人喝酒規規矩矩，那是因為場合不允許或者不熟。不然宴會的時候，怎會有種日本人被釋放瞭野性的錯覺？大學生的話會高唱祝（勸）酒歌，非常歡騰。
日本人不會對瓶吹啤酒？不存在的。多少次我去上酒的時候，一拉開門，會有日本大學生抬著啤酒瓶噸噸噸噸（雖然店裡明令禁止一口氣吹完一瓶啤酒）。
社會人士也會聲音大的聊天，誰喝醉瞭倒瞭，關系好，惡搞少不瞭。有一次社會人大叔一本正經的問我借瞭馬克筆。等我去房間上酒的時候，看到西裝革履的一大叔攤在一邊 … 臉上被馬克筆畫到親媽都不認識。
居酒屋，大概就是日本人，放松吃飯喝酒，聊天消磨時間的去處吧。來日本瞭，隨意找傢居酒屋進去坐坐，感受一下日本人的日常，也是不錯的。
最後，居酒屋歡迎你，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