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上，電車裡，已經偶爾能見到鬼瞭；花店、商店裡萌萌的南瓜飾品也已紛紛上架。哦！原來是萬聖節開始預熱東京瞭。
據日本網絡調查統計，無論從人數、規模還是由此產生的經濟效益等諸方面來看，與去年的相關數據相比，預計今年的萬聖節在整體上都將超過上年。回顧萬聖節自從上個世紀 90 年代後期正式走進日本後的發展歷程，可以說其影響力是逐年上升，尤其是近幾年在東京已經完全形成瞭一股萬聖節熱。
那麼，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個西方節日近幾年來被日本人，不，確切的說主要是被日本年輕人從最初的小范圍追隨而在短短幾年就發展到今天這樣一種狂熱之局面呢？這背後又有著怎樣的深層背景？折射出的又是怎樣的日本社會現實呢？
我們先來簡單的看看萬聖節到底是個什麼東東。萬聖節本是天主教會的一個傳統節日，主要流行於西方、北美以及澳洲等地。而萬聖夜，是指萬聖節的前夜，即每年的 10 月 31 日。孩子們在這一天晚上穿上化妝服，戴上面具，挨傢挨戶淘氣地要糖果。
因不列顛群島人認為每年 10 月的最後一天是夏天的終結秋天的開始，因此，這本是一個贊美秋天祝願收獲的節日，但因這一日同時又是被西方人認為一年之中最容易鬧鬼的一夜，因此這一夜也被稱做 " 鬼節 "，過去人們會戴上面具點起篝火和南瓜燈來壯膽驅鬼，不過，這一習俗在今天早已經演變為化上鬼臉妝穿上稀奇古怪的服飾，互相講鬼故事嚇唬對方的一個狂歡節日瞭。
日本在過去和我們一樣，對於萬聖節的概念隻限於資料上的介紹，而之所以萬聖節在日本流行開來，這還不得不提東京迪斯尼。1997 年 10 月 31 日東京迪斯尼樂園首次推出瞭萬聖節遊行節目，首秀效果不錯，由此，連續幾年迪斯尼在每年的 10 月 31 日都會把萬聖節遊行活動融入整個迪斯尼大遊行中。這樣，一直到 2002 年的 10 月 31 日，東京迪斯尼別出心裁，募集瞭一群萬聖節的粉絲身著化妝服參加到迪斯尼的遊行活動中來與專職演員們同臺互動，由此引發瞭迪斯尼粉絲對萬聖節的熱狂，萬聖節開始在日本迅速走紅，萬聖節的化妝遊行節目也被被迪士尼的鐵粉們真正認可瞭。於是，迪斯尼此後開始提升規格年年舉辦大型萬聖節主題遊行活動，萬聖節由此開始被日本人逐漸發揚光大起來。
萬聖節在日本發展至今日，已經完全演變成瞭一個狂歡節和商傢撈金的節日，每年一進入 9 月份，日本的商店就開始擺滿南瓜、點心、玩具等與萬聖節有關的商品，網上萬聖節的動漫產品和相關信息也紛紛推出。臨近萬聖節，電視臺紛紛制作萬聖節特輯，明星主持們也開始變裝上場。化妝店、萬聖節服裝店更是火爆異常，就連一般公司、學校等也湊熱鬧紛紛舉辦萬聖節派對。據日本網絡統計，20 至 30 歲的日本女性參加萬聖節各類活動的為最多，竟然高達 36% 左右，也就是說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是萬聖節粉絲。而即使 30 至 40 歲的女性參加者也有 20% 之多，這還沒算男性以及那些隱性的各類參與者，由此足見萬聖節在日本的火熱程度。
因化妝費和萬聖節奇裝異服及萬聖節道具等都價格不菲，萬聖節鐵粉們則不惜從數月前就開始節衣縮食攢錢以便在這個節日裡不計價錢的大肆消費。據日本消費廳統計，2011 年時萬聖節的市場規模已達到 560 億日元，到瞭 2014 年已翻倍至 1100 億日元，而 2015 年的萬聖節的相關消費額度已超過 1220 億日元，由這些數據可以看出，萬聖節在日本雖然發於迪斯尼，但卻是商傢把這個產業徹底推動起來的，但問題是，正常的買賣是願打願挨的關系，那麼，為什麼萬聖節會成為日本年輕人的新寵？他們又為什麼會在這幾年腦洞大開 " 願挨 " 商傢宰的這一刀呢？
這要把萬聖節的主要消費層和他們的想法以及整個日本當下的社會背景聯系起來考量。有的說，這是因為日本一年中雖然節日眾多，但唯獨秋天沒有什麼讓人能熱鬧起來振奮起來的節日，而祝願秋天豐收兼趕鬼又可以化妝展示的西方萬聖節一經傳入日本，就填補瞭這個空白，讓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年輕人一下子喜歡上瞭。也有的說，萬聖節之所以在日本越來越深入人心，和日本發達的動漫產業，Cosplay（角色扮演）產業有關，這些也都是日本年輕人喜歡的東西，愛屋及烏，萬聖節也就輕松走進日本人的心中瞭。
還有一些參與萬聖節的女孩兒們幹脆公開說，是為瞭上鏡才來參與萬聖節的，這裡所說的上鏡指的是穿上奇裝異服打扮到爹媽都不認識的程度來試圖引起拍攝萬聖節現場的電視臺人員註意，從而求神拜佛能被拍入鏡頭，弄好瞭在電視上露露臉兒，而且據說專為這個目的參與萬聖節活動的女孩兒還不在少數。
也有的人說，是萬聖節在裝扮上可以天馬行空奇思妙想的創意比拼，才使得年輕人越來越追捧萬聖節，這也不無道理，在西方，萬聖節是小孩子的變裝會，而在日本大人們玩的才最嗨，而且不同於西方的是，西方的變裝說到底還是主要局限於扮演恐怖系列，而在日本，模仿超人、蜘蛛俠、閃電俠已是買套衣服分分鐘就搞定的小菜；有些如模仿中國的僵屍和好萊塢恐怖大片的吸血鬼等，那簡直就是嚇死人不償命的節奏；而那些往 " 死 " 裡裝扮，裝扮到雌雄難辨使得人人欲一探究竟的才算是高手，至於女性的裸露，要裸露到恰好能誘惑到是男人都想湊近前搭訕合個影才恰到好處。
另外，就是強調異狀（其實萬聖節裝本來就沒有什麼正常的），一定要異到使人看瞭能目瞪口呆才為妙。這樣的參與，這樣的吸人眼球，這樣的不露聲色卻又大露聲色的創意比拼的吸引力，人們認為，才是年輕人對萬聖節趨之若鶩的真正的原動力。
理由各種各樣，而且也確實各有各的道理。那麼，讓我們再從萬聖節的主力軍來看一下。無疑，萬聖節的主力軍是以 20 代捎帶著 30 代前半的年輕人為主，而且以 20 代的女性為最多，還起著帶頭前導作用。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一方面，她們把萬聖節當成瞭一次別開生面的女子會的聚會來參與，當然要穿出別出心裁來以在同伴面前炫耀。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萬聖節的化妝和變裝恰好契合瞭她們自己偶爾夢中所想的由 " 變裝 " 進而 " 變貌 " 的心理，才使得她們開始對萬聖節情有獨鐘的。
我們知道，日本人從工薪階層到學校學生，平時都是嚴謹的西裝、校服，這種服飾穿在身上，久而久之人就難免變得嚴謹起來，而日本的禮儀文化也是打小兒就培養日本人的嚴謹作風，所以，可以說，日本人的一生幾乎都差不多是在嚴謹中度過，放松的機會很少，人自然憋的難受，這也是日本能成為精神壓抑癥全球第一的原因之一吧。而萬聖節就恰恰為日本人提供瞭這樣一個可以放縱的機會，成年人老年人無法像年輕人那樣在萬聖節這樣的日子裡放縱瞭，而倍感壓抑卻又不願永遠屈服於壓抑的具有反抗意識的日本現代年輕人，就會選擇在這一天裡為所欲為徹底放縱以換來一次身心徹底的解放。
況且，今天的日本年輕人普遍對未來有著一種悲觀情緒，而悲觀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頹廢、不思進取，自然，不願與人交流的年輕人就會持續增多，而這樣一個擁有負面情緒的持續增多的群體至今為止卻始終沒有很好的宣泄口讓他們的這種負面情緒得以釋放。那麼，此時的萬聖節進入日本就恰如及時雨般急日本人之所急，為日本年輕人的情感發泄提供瞭一個恰好的宣泄渠道，日本年輕人又怎能能不為萬聖節而熱狂呢！
" 變裝 " 隻是改變瞭服飾，而 " 變貌 " 才讓年輕人覺得徹底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改變瞭自己一次，所以，萬聖夜的晚上除瞭動漫、魔法、電影經典人物等裝扮外，惡鬼臉、僵屍臉、吸血鬼臉更是充斥街頭，當然，這也是最扣萬聖節主題的裝扮。去年的 10 月 31 日筆者就在東京涉谷目睹瞭萬聖大遊行，徹底領教瞭日本的萬聖節，這一晚，近兩千年輕人們穿著奇裝異服與街邊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同狂歡，為所欲為，嗨皮的就像多年老友般，當然天亮後是大路通天各走各邊，很難說再見的。日本人自己講 " 這種沒有包袱的寬松的人際關系也是年輕人喜歡萬聖節的原因之一 "。
在這裡，" 包袱 " 二字，引人註意。那麼，這些貌似快樂沉浸於狂歡之中的年輕人又背負著怎樣的 " 包袱 " 呢？這就要聯系到日本當前的社會背景來考量瞭。這裡所說的包袱是指現實環境中學校、職場以及傢族、親朋好友間的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 " 絆 "（紐帶、羈絆）。我們知道，日本人與人之間的這種 " 絆 " 是很復雜的關系，從其釋義的 " 紐帶、羈絆 " 以及以我們對日本人之於 " 絆 " 的復雜感情等也不難看出，" 絆 " 之一字，它在不同場合會有著褒義、貶義以及日本人擅長的曖昧中性三種不同使用方法。從禮儀、人情、義理等諸多方面約束著日本人的行為，隻看日本人提起 " 絆 " 字的復雜表情，我們也可以想象出 " 絆 " 之一字已經把日本人 " 絆 " 到何種程度瞭。
而現在沉迷於網絡、動漫的年輕人，尤其是 " 宅男 " 們，他們極少與人接觸、溝通，從骨子裡討厭繁文縟節，崇尚簡單，不願動腦，對除去自己喜歡的任何事物都隻感到 " 悶到哭傻矣 "（麻煩）。而萬聖節的出現、傳播，尤其是萬聖節的裝扮活動與日本年輕人喜歡的動漫、魔法、怪物等極相符，這就讓日本年輕人有瞭一種終於找到組織的感覺瞭，關鍵是這個組織不是約束，而是給人們提供瞭一個與志同道合的熟人、陌生人盡情放縱、玩耍的沒有羈絆的空間。也不需承擔什麼責任，盡情做一回自己夢寐以求的別樣的自己，最重要的是可以一時忘卻日本社會那各種各樣沉重的精神包袱。
這是我們看到的日本年輕人為擺脫羈絆盡情放縱而選擇在萬聖節狂歡的場景，其實，細心一點，還可以發現，不僅僅年輕人參與，在近幾年的萬聖節大遊行中，還能看到很多以傢族為單位的變裝遊行小隊伍出現，而且看上去無論是父母還是子女都是興高采烈的參與其中，據記者采訪介紹，這些傢族參與者正是為瞭加深傢族之 " 絆 " 而開始組織起來以傢庭形式參與萬聖節的。
他們說，平時各忙各的，隻有這種時候才能和傢族成員一起玩一起感受快樂，而且這種快樂、親情的體現是從開始計劃當年萬聖節每個人要變裝成什麼樣子 , 變貌為何種生靈時就開始的，直到萬聖節結束，這個過程也許會持續一兩個月，正是通過這從準備到參加活動的一兩個月的愉悅過程，從而加深瞭傢族成員之間的 " 絆 "，可以說是分享瞭快樂，又鞏固瞭親情，正是何樂而不為呢。這則又從另一個方面反證瞭 " 絆 " 之於日本人的重要性，參與同一場萬聖節大遊行活動，有人想暫時忘卻 " 絆 "，也有人想通過這個活動加深傢族之 " 絆 "，反應出的就是日本人在這一問題上的的矛盾心理。
不過，萬聖節畢竟隻是一個狂歡的節日，是讓人們一時忘卻煩惱的聚會，這個是不可以天天有的。那麼，萬聖節過後呢？無論萬聖節中一時把自己變裝變貌為多麼偉大的英雄，或是可怕的妖魔和可憎的惡鬼，盡情狂歡過後，必須還是打回原形。但畢竟，日本人的負面情緒通過萬聖節有瞭一次釋放的機會，而且，日本人對這個機會還是趨之若鶩抓得緊緊的，這讓我們不得不說萬聖節其實也算是一劑良藥，而且是醫治日本人心靈創傷的良藥，正在以 " 治愈系 " 的藥效慢慢滋潤著日本人的身心 ……
聽說今年萬聖節流行的是集團 Cosplay（角色扮演），整套行頭絕不便宜，估計萬聖節後，與往年相同的是，商傢又要瞇上眼蘸著唾沫數福澤諭吉瞭，而年輕人也仍會在享受完節日的餘韻後繼續走自己那明顯不是佈滿燦爛陽光的大道，不過，不是燦爛的陽光畢竟那也是陽光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