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 界 說
張 瑾
津巴佈韋國防軍士兵在 11 月 14 日凌晨占領並控制瞭津巴佈韋國傢廣播電臺，隨後，總統穆加貝被軍方軟禁。軍方稱是在鏟除穆加貝身邊的 " 罪犯 " 並出於總統自身安全考慮控制瞭他。
△ 當地時間 2017 年 11 月 15 日，津巴佈韋軍事車輛和士兵封鎖前往總統府的道路 來源：視覺中國
穆加貝一直是一個傳奇。不僅因為他是津巴佈韋獨立解放鬥爭的領導人、曾任不結盟首腦會議領袖、英聯邦國傢首腦會議主席、南部非洲前線國傢主席、非盟輪值主席，帶領黑人和窮人與統治者抗爭，是一代民族英雄；還因為他同時具備文學、教育學、經濟學、法學、行政管理學的學士學位，是津巴佈韋開國元勛，卻在任上可以把津國通貨膨脹率搞到超過 11,200,000%，活活讓 " 非洲糧倉 " 瀕臨倒閉，" 非洲明珠 " 黯然神傷。
93 歲的穆加貝是非洲執政時間最長的領導人，13 次訪問中國。像曼德拉和尼雷爾這些和穆加貝同時代的領導人，都知道全身而退，穆加貝卻一直把持政壇不撒手，任性且高調。哪怕在 9 月剛過去的聯合國大會第 72 屆大會上，他仍然敢怒懟特朗普，提出世界要和平、" 無論何方妖孽膽敢再來侵犯非洲大陸，都將面臨同樣被擊敗的下場。" 要硬氣有硬氣，要骨氣有骨氣。總部位於倫敦的英國皇傢學會的非洲部主任道登 · 理查德說，" 坦率地講，穆加貝已經贏瞭。這麼多年，西方已經被迫改變瞭對津巴佈韋和穆加貝的一些政策，比如說解除大部分制裁，但穆加貝什麼都沒變。"
△ 穆加貝 2009 年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後離開安德魯空軍基地 來源：TSGT James F. Clawson
說起來，大傢都會非常感慨年過九旬的老人何以執掌政壇 30 餘年。每次穆加貝的身體狀態都會被當成津巴佈韋改革的旗幟性新聞，但一旦看到他做國會演講都可以瞭解一二，長達三小時的演講中，這位老人聲如洪鐘。穆加紮牧師曾經預言穆加貝會在今年 10 月 17 日死亡，可就在前一日，穆加貝總統還參加瞭非常低調的 " 世界青年和學生節 "，之後牧師又改口說神意扭轉瞭，穆加貝總統還將活下去。"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 "，這歌詞肯定也凝結瞭穆加貝的精神。
津國曾經是非洲明珠
獨立之初，津巴佈韋是南部非洲第二大經濟體，GDP 增長曾連續兩年達到 21%，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傢 GDP 增長率的 3 倍。良好的工農業基礎和較高的受教育水平使津巴佈曾經被認為是最有希望率先進入發達國傢行列的非洲國傢，但穆加貝主導的轟轟烈烈的土地改革之後，津巴佈韋一度滑落為世界最貧窮國傢之一。
△ 津巴佈韋良好的生態 來源：作者
穆加貝認為，津巴佈韋國傢最大的問題就是土地問題，穆加貝采取瞭激進的快速土地改革，強行征收白人土地，分給無地少地的黑人，導致大量白人逃走，外資撤離，加上西方國傢對津巴佈韋實施制裁、停止援助，導致津巴佈韋經濟急速下滑，工廠紛紛倒閉，失業率一度高達 80%，物資極度短缺。在大量白人農場主外逃的同時，很多普通的黑人民眾並沒有從這項 " 惠民政策 " 中得到好處，很多的土地由於技術等問題完全拋荒。土地再分配，根本受惠者最後還是黑人中的上層人物和權勢階層。
△ 2013 年群眾示威抗議穆加貝：不要穆加貝，不要饑餓 來源：mrgarethm
二十一世紀以前，津巴佈韋以其豐富的資源和良好的自然條件被譽為 " 非洲的糧倉 "。但僅以作者近幾年的田野調查和訪問來看，除瞭市中心擺攤人越來越少、垃圾越堆越多之外，當地的經濟仍無較大起色。生意人越來越少，不是因為他們無法購買，而是無錢購買。街頭取款排長隊，後面排隊的人明知無錢可取，也無處可去。
" 我們想要改革 " —— " 隻要不是穆加貝總統領導的，應該都是好的吧？" 筆者在連續幾年的津巴佈韋實地訪談中，不斷看到人們提及總統從不敢說，不想說，到不能不說。這算是一種 " 民主 " 的回歸麼？
過去三年來，津巴佈韋執政黨內部圍繞 " 後穆加貝時期 " 的領導權之爭不斷加劇。兩大陣營一方以現年 75 歲的副總統姆南加古瓦 ( Emmerson Mnangagwa ) 為首，另一方以 52 歲的 " 第一夫人 "（Grace Mugabe）為首。副總統有軍方支持，第一夫人則有穆加貝這顆的大樹可靠。內鬥好戲連臺，第一夫人四處展現風采，副總統傳說已經向巫醫問道。近來，津巴佈韋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和政治聯系起來，外匯管制、交通排查、機場大樓 …… 當然，最有力量的來自於此前津巴佈韋國防軍司令康斯坦丁 · 古韋亞 · 奇文加的警告（11 月 13 日）：執政的津巴佈韋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如果不結束內鬥，軍方將 " 毫不猶豫地介入 "。
△ 當地時間 2017 年 11 月 8 日，津巴佈韋總統羅伯特 · 加佈裡埃爾 · 穆加貝出席集會以聲援自己的妻子格蕾絲 · 穆加貝成為下一任黨內副主席 來源：視覺中國
時值作者發文，前副總統閣下已經回到國內，成為津巴佈韋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ZANU-PF）黨主席，並宣佈 90 天後舉行大選。
政變或許容易，但接下來呢 ?
90 天，穆加貝何去何從。津巴佈韋經濟能否逆勢崛起？
自 2009 年以來，津巴佈韋一直沿用著由美元主導的多貨幣制度，2015 年，津巴佈韋當局擴大瞭貨幣籃子，推出瞭與美元等值的債券票據。這種債券票據曾被吹捧成一種美元現金替方案，但由於這種債券票據沒有經濟實力作為支撐，無法在國際市場中取得實時結算的任何優勢。為瞭加大創造急需外匯力度，津巴佈韋儲備銀行 ( RBZ ) 將於本月末推出一筆新的 3 億美元的出口激勵資金，並仍以債券票據的形式發行，由非洲進出口銀行擔保。
盡管人們普遍對這 3 億美元的貸款安排持樂觀態度，認為此舉不僅會刺激出口，從而產生更多的外匯，而且還會提高津國市場上總體的貨幣流動性，普通儲戶可以進行取款。但對未來津巴佈韋的經濟走勢，筆者還是持較為悲觀的態度。
非洲進出口銀行曾多次對津國 " 出手相助 "，但根本無法逆轉津巴佈韋的經濟頹勢。日前非洲進出口銀行又向津國提供瞭一筆 6 億美元的往賬維穩資金，以幫助銀行處理正在影響工業生產能力的外國支付積壓問題。津巴佈韋央行行長曼古迪亞公開表示，對經濟的幹預措施是與津國央行擴大生產基數的努力相一致，旨在增加出口部門多樣化，從而減少過度依賴少數出口產品的風險。日前，央行還引入瞭一種新的 12.5% 的工業出口激勵資金，以擴大津國的外匯創收基數。
然而，盡管金融持續加碼，但實體經濟運作不加。津巴佈韋的生產能力受阻，出口前景黯淡。
△ 當地人排隊去銀行取錢，這個可能是後續影響 來源：視覺中國
穆加貝政府制訂瞭社會經濟發展轉型五年計劃，但是從出口數字來看，經濟仍然不景氣。研究表明，受礦產非法出口、國際市場商品價格下降、高生產成本等因素的影響，近幾年，津巴佈韋的出口收益一直處於低位。以礦業產品為主導的經濟很容易受到外部沖擊影響，傳統優勢農業萎縮，再加之經濟增長放緩，燃料進口價值下降，政府保護主義政策，進口商的外匯支付挑戰，津國總體經濟需求也疲軟。
90 天後，在與不在，穆加貝都會成為津巴佈韋史上的奇跡。英雄壯志難酬，縱有千古豪情，且待人訴說。無論穆加貝願不願意放手，這都是他最後的時節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