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在首爾的酒店驚醒。一早要出發去江陵，插頭不夠用，隻能上瞭鬧鐘，充完 Wifi 再給手機充電。
17 分鐘後，朝鮮在平安南道平城市一帶向半島東部海域試射遠程彈道導彈，飛行高度為 4500 公裡，射程約為 960 公裡。
早知道，我就甭設鬧鐘瞭。
首爾塔距平壤的直線距離（二把刀 / 攝）
一
來韓國兩天，見瞭一些媒體，見瞭一些人。韓國媒體人對於中韓關系轉暖有些興奮，對徹底轉圜更是期待，在他們看來，薩德這事已經翻篇。
但是顯然，這事不可能這麼輕易翻篇。同時顯然，這事也不能老不翻篇。
這裡面有幾個問題。第一，中韓關系為什麼要轉暖？
回答這個問題，先得回答不轉暖會怎樣？很顯然，美國正在一旁虎視眈眈，逼著韓國選邊站。如果中韓繼續關系緊張，韓國將必然完全倒向美國，不管是出於無奈，還是出於慌亂。
這個局面，中國能接受嗎？不能。韓國是半島問題重要當事方，又是同中國利益攸關的近鄰。同樣跟中國做生意，美國壓著咱們，想要的高精尖不給咱，非得塞給咱一堆大豆和牛肉，質量並不咋的，卻還一個勁說逆差太大，跟咱做生意吃虧。日本防著咱們，有好東西都藏著掖著，甚至是一流產品留著用，二流產品賣歐美，三流四流給中國。
算來算去，這方面也就韓國還實誠些。
首爾樂天免稅店裡人頭攢動（二把刀 / 攝）
關鍵是，作為東北亞問題的幾個當事方，美國明明白白地扛著大棒，日本偷偷摸摸地放著冷槍，能做做工作的，也就韓國瞭。韓國惹著咱們瞭，得給它點顏色看看，但如果把它長時間晾到一邊，時間久瞭，過去的一點熱乎勁沒瞭，積攢的怨恨感多瞭，事情就會朝著意願相反的方向發展。
那薩德怎麼辦？你硬要讓它撤瞭，在可預見的幾年內看不到希望。該說的說瞭，該壓的壓瞭，仍然改變不瞭這種狀況，更主要的，韓國並不能完全說瞭算，背後有個壞人拿槍頂著腰眼呢！既然如此，就要實事求是，在堅持戰略底線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以可驗證的方式限制薩德用途。非得逮著蛤蟆攥出團粉，它不撤回就不恢復正常交往，唯一的可能就是韓國投向美國懷抱，而美國正帶著壞笑在那等著呢。
首爾街景（二把刀 / 攝）
還有就是，如果韓國真的離我們而去，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在半島問題上更加聽不進去我們的規勸，甚至卯著勁也要搞核武器。他們搞瞭，你以為打著如意算盤的日本會不即刻跟上？日本搞核武器，現在根本就沒有技術障礙，就缺一個理由。
那樣的話。中國東南西北，都被核國傢包圍，美國估計睡著睡著都會笑醒。
二
說到美國，就涉及第二個問題，韓國當時為什麼要部署薩德。
地球人都知道，薩德的始作俑者就是美國。搞全球反導系統，當然是美國的目標之一。歐洲那頭已經整得差不多瞭，就差東亞這邊再收尾呼應一下瞭。部署薩德，是美國謀求在東亞地區實現反導系統閉環的重要步驟。
當然，這隻是它一個勁攛掇搞薩德的原因之一，遏制中國才是它的戰略根本。
中韓在樸槿惠時期走的很近，熱乎的很，美國早就不高興。樸槿惠居然還不顧美國 " 勸告 "，跑到天安門城樓給中國站臺，山姆大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趁著朝鮮過傢傢遊戲越玩越大越玩越真，山姆表面語重心長實則包藏禍心地強迫韓國部署薩德。
這是一石三鳥之計，一來利用韓國對安全局勢的恐懼心理，萬一推進順利，全球反導系統就邁出關鍵性一步；二來給韓國一點警告，告訴它，老大永遠是你的老大，部不部署，是你對老大忠不忠心的試金石；三來就算部署不順利，把中韓蜜月攪黃瞭，牽制中國，也是極好的。
樸槿惠當初一意孤行部署薩德，也是意氣用事，透著孩子氣。她低估瞭這件事對中國的影響，以為都頂著老大的壓力來給中國捧場瞭，出於無奈，不管是朝鮮核試的威脅，還是美國政治的壓力，總之我部署個薩德，你中國總得給我這個面子，更何況她自認為韓國真沒想跟中國過不去，中國應該不會太在意。
而且，個人的經歷，以及韓國相對於朝鮮壓倒性的實力對比，也讓樸槿惠動瞭急統半島的念頭，所以，部署薩德就成樸槿惠的必選項。
但是，她沒有意識到，威脅中國安全的事，觸及瞭中國的核心利益，退無可退。更何況，這樣一來，韓國更是成瞭美國手裡的槍，瞄準瞭中國的腹地以及更多的中國戰略利益，那怎麼行，所以，薩德危機不可避免的爆發。
說到底，這個女人，幼稚瞭。最終，美瞭美帝，拖累瞭中韓關系，也害瞭自己。
三
現在中韓謀求轉圜，一來戰略大局所需，二來文在寅上臺後的確也在做著相向而行的努力。特朗普訪問東亞，美國一直推動想要整個美日韓聯合聲明，文在寅政府頂住壓力，這事也就黃瞭。此行特朗普在韓國呆的時間最短，不知道是不是為此生氣。另外，文在寅政府拒絕跟日本分享軍事情報，拒絕美日韓共同軍事演習，也算是盡瞭力。
有人說文在寅政府左右搖擺飄忽不定，不是為他開脫，但各種力量博弈，有時候也要難免做做戲。首爾街頭，各種示威，可想而知，政界內部也是各種勢力。
青瓦臺前廣場上的各種示威者（二把刀 / 攝）
當然，我們不能允許韓國一錯再錯，跟我們做戲。十月底，韓國作出 " 三不表態 "，即不考慮追加部署 " 薩德 " 反導系統、不參與美國構築的導彈防禦系統、不結成韓美日軍事同盟，中方表示歡迎。但是僅有三不是不行的，我們最關心的是 " 一限 "，即對現有 " 薩德 " 系統的使用要進行限制，避免它損害中國戰略安全利益。
" 三不一限 " 原則定下來而且落到實處，是轉圜的前提和基礎。這其中，" 一限 " 最關鍵，也是中國民眾最大的心結。薩德撤不瞭，我們可以理解韓國的憂慮，但必須將其限制在不影響中國安全的范圍內，這是最根本的。
韓國外長康京和昨天在國會接受質詢時說，" 三不 " 並非對中方的承諾，而是韓國主動提出的立場闡述，而且韓方的立場中不包括 " 一限 "。那麼，我們就要搞清楚，這是她跟國會演戲，還是在跟中國演戲。
中國出於全局和長遠利益考慮，已經作出瞭必要的妥協。兩害相權取其輕，在薩德問題上，非要魚死網破不是中國目前的首選項，畢竟這不是臺海問題那麼層級。這一點，韓國得明白，誰深明大義，誰一肚子詭計。
這就涉及第三個問題，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又要跟韓國劍拔弩張？
這麼說吧，當初那麼做很有必要，就像現在轉暖也很必要一樣。這不是玩文字遊戲，這是現實的邏輯。
當中國核心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中國當謙謙君子，抱著你好我好大傢好的心態搞一團和氣，不僅老百姓不答應，人傢也會瞧不起。
所以，必須亮明態度，采取措施，劃設底線。這也有幾重功效。一來警告美國，你那點鬼心思咱心知肚明，千萬別打渾水摸魚的主意。二來震懾韓國，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咱們彼此互惠互利，你要做出格的事，任誰都不會答應，更何況你這已經觸及中國核心利益。三來表明立場，任何想打中國主意，以為中國正在一心一意謀發展，對各種小偷小摸無暇顧及，那就真的想錯瞭。傷害瞭中國，還想一笑而過，中國早就不是那種橡皮泥。
所以，從大局出發，中國之前要那麼做。同樣從大局出發，中國眼下要這麼做。二者的邏輯是一致的。
首爾街景（二把刀 / 攝）
其實說到底，這沒啥難為情的。外交工作常常都是彼此狠話說盡，最後又各讓一步握手言和。沒到迫不得已之前，彼此都有期待對方回心轉意改弦更張的僥幸。我們要把我們的朋友搞的多多的，敵人搞的少少的。如果朋友做不成，也別把他搞成敵人，特別是搞成敵人的同盟。
朝鮮又發導彈，說明半島一時半會很難太平。這個時候，更需要韓國重拾理性，加入到冷靜解決半島危機的隊伍中來。
所以，中韓朝著回暖方向發展，自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