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印度已經被稱戲稱為 " 世界嬰兒工廠 ",大城市裡隨處可見大幅 " 代孕 " 廣告,各種正規、不正規的代孕公司星羅棋佈。環球網報道,2016 年,印度政府希望嚴厲規范當地代孕服務,遏制印度 " 代孕產業 " 瘋狂增長,但看來收效甚微。
據網易新聞報道,印度 " 代孕 " 產業每年收入可達 5 億 -10 億美元。業內人士認為,印度代孕市場的繁榮有幾個重要的原因:首先,這裡的代孕價格相對西方國傢要便宜很多。在印度,代孕的花費大約是 2 萬到 3.5 萬美元之間,而在美國可能會達到 15 萬美元。其次,印度的醫療技術相較而言也比較發達。最後,在印度存在大量貧窮但是卻年輕健康的婦女,她們隨時準備向外國客戶 " 出租 " 自己的子宮。
清晨,Nayna Patel 從她安保森嚴的豪宅醒來,回復完數十份工作郵件後,她坐上車,準備前往自己的女子健康診所,開始一天工作。
在那裡,有幾十位即將分娩的代孕媽媽,和無數想找她借個印度子宮的客人,在等待著她。
各國媒體報道印度代孕產業的時候,往往都會提到一位名叫 " 帕特爾 " 的醫生 ( Dr. Nayna Patel ) 。2004 年,她的診所首次在印度開創瞭跨國代孕的先河,並接受瞭包括 CNN、CBS、ABC 在內的多傢西方媒體的報道。在 2007 年的一期《奧普拉秀》上,她更是在美國人面前為這個產業樹立瞭開放透明、合理合法的形象。
這麼多年來,超過 1000 個代孕嬰兒在 Nayna 的診所裡呱呱墜地,然後離開他們的印度母親,被送往世界各地購買瞭代孕服務的消費者傢裡。
這些 " 消費者 " 往往來自發達國傢,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等,在支付瞭昂貴的代孕費用後,他們開始期待借來的這個印度子宮,能讓他們實現為人父母的心願。
作為 " 消費者 " 與代孕者的中間人,Nayna Patel 提供的是一條龍服務,從安排代孕者與 " 消費者 " 之間的會面和聯絡,到給代孕媽媽做身體檢查,為客人定制胚胎,再到代孕媽媽們日常生活管理監督,以及最後分娩,每個環節都不落下。
代孕,簡單地說,就是運用醫學的手段,借腹生子。不能自然懷孕、生育有障礙的夫妻,提供自己的精子和卵子,利用人工技術,使胚胎受孕,再植入進代孕媽媽的子宮裡。懷胎九月,瓜熟蒂落。真正的父母不遠萬裡來到印度,完善手續後,接孩子回傢。
被稱為 " 世界代孕工廠 " 的印度, 2002 年立法確認瞭商業代孕的合法性,每一年,全球超過 70% 的代孕寶寶出生在這裡。
擁有世界上最大的代孕產業的印度,每一年能靠著婦女的子宮創收幾千萬美元,全國范圍內有超過 3000 傢生育中心。
因此,代孕還有另外一個名字:wombs for rent,出租的子宮。在 Nayna Patel 醫生的診所裡,代孕一個孩子需要支付 25000-30000 美元(約合 20 萬人民幣)的費用。相比美國最高可以達到 15 萬美元(約合 100 萬人民幣)的商業代孕費用,印度明顯低廉的價格,使得遠渡重洋,來印度生個娃這筆買賣顯得特別劃算。
但這筆相比發達國傢已經算便宜的代孕費用,印度的代孕媽媽們隻拿得到 25% 左右,甚至更少。
她們代孕一次,隻有大概 6500 美元的報酬(約合 44000 人民幣),剩下的錢,被診所、醫生、中間人一層層抽成分走。
這些代孕女性,大多數來自貧困地區,受教育水平不高,傢庭收入低下。
她們中的很多人,年收入不到 400 美元。
生一個孩子就能拿到 6500 美元的酬勞,對她們來說是個巨大的誘惑。
29 歲的 Manisha 和丈夫有兩個女兒,丈夫每個月隻能掙 50 美元,選擇代孕,是這個貧困傢庭唯一能夠擺脫貧困的手段。
Manisha 的丈夫雖然對妻子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掙錢感到 " 羞恥 ",但診所允諾的高額報酬讓他不得不動心,想到未來一傢人可能改善的生活,他同意瞭。
代孕媽媽們在貧困窘迫中掙紮,購買代孕服務的西方消費者也有自己的苦衷。
41 歲的 Jennifer 和丈夫 Steve 來自美國加州,結婚以來,他們花瞭幾萬美元,做瞭 20 幾輪人工受孕後,卻始終無法正常懷孕。希望一次次落空,無可奈何之下,他們抓住瞭代孕這根救命稻草。
他們來到印度,找到瞭 Nayna 的代孕診所,選中瞭 Manisha 作為自己未來孩子的代孕媽媽。
十個月後,Manisha 經歷瞭痛苦的剖腹產,成功為這對美國夫婦倆生下瞭一個健康的寶寶,也拿到瞭應有的報酬。
所有人都沉浸在新生的喜悅之中,想要孩子的,得到瞭孩子,想要錢的,得到瞭錢。
但這看起來皆大歡喜的局面,並不能掩蓋印度代孕產業近年來被不斷揭露的灰暗面。
並不是所有通過代孕生下的孩子,都有一個歸宿在等著他們。
2008 年時,一對日本夫婦代孕的孩子在印度出生,但在她出生前,夫婦倆離婚瞭。
孩子不是印度人,但擁有全部監護權的日本母親又拒絕接納他,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又沒有法律上的權利。最後,日本政府隻好給孩子發放瞭人道簽證,把監護權轉到瞭奶奶的手裡,把她接回瞭日本。這樣的法律漏洞,讓代孕出生的孩子,陷入瞭困境。
除瞭法律方面的權益,不少購買代孕服務的父母們,也有可能因為孩子的長相、健康狀態等等生理情況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單方面就宣佈放棄。這些孩子,一出生,就成瞭犧牲品。另外,法律雖明確規定,隻有已婚、生過孩子的婦女才有參加商業代孕的資格,許多單身的印度年輕女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黑代孕診所騙來當代孕媽媽,以此牟利。而且,這些代孕媽媽在孕期和產後的護理,常常也得不到基本的保障。在許多代孕診所的宣傳裡,承諾瞭包含體檢、飲食、產後護理種種一條龍式服務,但為瞭節省開支,提供的服務和承諾差之千裡。
以 Manisha 為例,她在剖腹產後因為後續的醫療服務並沒有跟上,獨自一人在床上疼瞭三天。
除瞭身體上吃的苦,做過代孕的女性們,在街坊鄰居眼中也被視為道德不好的對象,承受著人們的議論和貶低。
面對媒體的抨擊和社會的質疑,Nayna 始終堅持代孕並不可恥,她認為, " 可以勞動掙錢,可以工作掙錢,花十個月努力幫別人孕育一個孩子,也是一項工作,況且這些錢能夠幫助那些代孕媽媽改善整個傢庭的狀況。"
針對印度代孕產業十幾年來的種種亂象,2016 年,印度政府發佈瞭全國范圍內禁止商業代孕的法案。
法案規定,隻有結婚超過五年有生育障礙的印度國籍的夫妻,才有資格尋求商業代孕的幫助,這一下切斷瞭外籍人士購買印度代孕服務的路。
除此之外,所有的代孕診所都必須有合法註冊,代孕母親必須通過國立的代孕協會拿到酬勞,這樣才能保護她們不被診所反復利用。
丟棄代孕寶寶、壓榨代孕母親、買賣人類胚胎都被視為絕對的違法行為,會被嚴懲。
但如何將法律切實貫徹到全國的 3000 多個大小代孕診所,堵住地下黑色代孕產業,仍然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帶著兒子回到加州的 Jennifer 夫婦,開始瞭新生活,享受著天倫之樂,幸福滿滿。
而生完孩子 11 天後的 Manisha,跪在殘破的地板上打掃傢裡。這一次,她掙瞭 7500 美元。
她說:" 這些錢能夠讓我送孩子去上英文學校,也能翻新一下屋子瞭。我永遠不會讓我的女兒去做代孕媽媽。"
業內人士表示,從需求一方看,雖然印度政府一直希望遏制代孕產業,但這個產業前景必然看好。首先,現代人的生育能力普遍下降,不孕不育的比例在不斷上升,沒有孩子在亞洲許多國傢都被認為是 " 丟人 " 甚至 " 受到詛咒 ";同時,懷胎十月對於高收入的都市女性也是一個沉重負擔。
再從供給一方看,在印度的貧困農村," 代孕 " 是很多婦女改變生活的一次重要機會。她們大多沒有受過教育,所以會覺得代孕是一個 " 美差 "。整天躺在床上看電視,吃她們平常絕對負擔不起的營養食品,還可以註射維生素,最後還能得到一大筆錢。做一次 " 代孕 ",傢裡也許就能買得起房子瞭。
有人拍瞭一部紀錄片,名為 "Google Baby",獲得很大的反響。單這個題目就很吸引眼球,意思是當你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就跟上淘寶買東西一樣,隻要在電腦前點點鼠標,再耐心等待一年就可以瞭。那些印度代孕公司也盡量做到人性化,以良好的安胎環境、營養條件和溫順有禮的印度代孕女性來取信於客戶。同時,他們又以 " 女性互助 " 來安撫代孕母親:你們沒錢買房,沒法給孩子高質量的教育,而另一方的可憐女人無法生育孩子。我們公司隻是創造條件,讓你們兩個女人互相幫助。從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看,這種公司幾乎有扶貧 NGO 的功能瞭。
如果把女人隻是看作擁有子宮的生育機器,那麼這個代孕產業無可厚非。現代人的機會成本差異巨大,所以富人可以把做飯外包給餐館,把傢務外包給鐘點工和菲傭,代孕隻不過把耗時費力的 " 懷胎十月 " 過程也外包給瞭機會成本很低的印度農村婦女。但是由此牽扯出來的倫理和社會問題,就絕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