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曾經聽說過這樣的都市傳說，
在繁華的都市上，人聲鼎沸，熱熱鬧鬧，但它隻是城市的一面；
在另一面，有一群地底人居住在這片城市的地下，像陰溝裡的老鼠，終日不見天日。
在羅馬尼亞，這不僅僅是獵奇傳說，更是事實。
大量無傢可歸者居住在羅馬尼亞首都佈加勒斯特的下水道、隧道、地下供暖系統裡，
這裡是一個獨立王國，‘王國’的歷史超過 20 年，
有的‘公民’，從出生起，就在生活在地下。
佈加勒斯特最大的下水道王國是在 Gara de Nord 火車站的地下。
火車站的建築大氣恢弘，
但仔細一看，會發現附近有不少地洞 ...
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從地洞裡鉆出來，或爬進去 ...
這些洞是王國的入口，
鉆進去，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奇異世界 ....
幾十號人住在極其狹小的空間裡，
經過人們的開鑿，這裡比原先顯得更大，有門、隔間之類的東西 ...
找點東西搭個窄床，鋪上地毯、被子，人們平時就在這裡睡覺。
如果運氣好，可以得到一塊平地 ...
如果運氣不好，就隻能在管子之間睡瞭 ...
狹窄的空間行動非常不便 ...
不過，火車站下的這個獨立王國，情況也不總是那麼糟糕，
至少，這裡有廚房，可以讓人們做飯 .....
地下王國還通上瞭電，有電視和燈光 ...
在閑暇的時候，這裡的人們還會打開收音機，隨著音樂一起跳舞 ...
雖然王國建在糟亂的地下管道，
但居民都在努力把這裡改造得更像 " 傢 " 一些 ……
人們還在這裡掛上畫像 ...
擺上各種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臟兮兮的裝飾品 …
更稀奇的是，這裡的人們還有閑情雅致，
養上很多狗狗和貓當寵物 ....
‘怎麼樣，這裡看上去還不錯吧？’地下王國的主人 Bruce Lee，在面對采訪時笑著說，他對自己的王國非常驕傲。
2014 年，當英國第四頻道的記者們打算采訪這些地底人時，
人們告訴記者，他們需要接觸 Bruce Lee，得到他的允許後才能進去。
他，就是這裡的國王，
掌控著食物、水電、毒品供應，和準入許可。
Bruce Lee 不是他的真名，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是什麼。
他在 3 歲時被母親拋棄在醫院，之後被送到孤兒院。
在 1991 年，為瞭尋找更好的生活，他逃走瞭。
那個時候，正好離齊奧塞斯庫政權垮臺不久，
因為齊奧塞斯庫為瞭提高人口，采取強制生育政策，導致窮人們生瞭太多他們根本養不過來的孩子。
在政府垮臺後，這些孩子就紛紛被窮人們拋棄，數以萬計，孤兒院都管不過來，其中就有很多孩子流浪到大街上。
Bruce Lee 加入瞭流浪兒童的大軍，他們很快找到 Gara de Nord 火車站地下有片不小的空間，可以遮風擋雨。
這片空間原本是曾經的政府用來建立供暖管道系統的，結果被孩子們占領瞭。
他們在這裡居住，
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Bruce Lee 周圍的朋友紛紛死去，隻有他活瞭下來 ....
（下圖站著的那位）
很難說他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
他販毒，當小偷，組織人偷竊，
但同時，這些年找不到庇護所的流浪漢、孤兒，Bruce Lee 都給予幫助，把他們迎接到這裡。
是的，即使到現在，佈加勒斯特的得不到幫助的孤兒們仍然非常多。
比如，Bruce Lee 的養子 Nico，
小時候父母離婚，他被判給生父養。生父把他帶到垃圾場生活，每天逼迫他在垃圾山上撿有用的東西去賣，自己當一個酒鬼，不順心就打罵 Nico。
最後 Nico 受不瞭瞭，逃離瞭生父，一個人去街上流浪。因為佈加勒斯特的街頭習氣，他很小就染上瞭毒癮。
當 Bruce Lee 發現他時，
他躺倒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無人幫助。
於是 Bruce Lee 領養瞭這個男孩，和他的愛人 Raluca 一起撫養他長大。
‘我們就是一個傢庭，雖然我們中有不少問題，但其實就是一個普通傢庭。’ Raluca 說。
當第四頻道采訪時，Nico 已經 17 歲，雖然因為過早吸毒，看上去像 12 歲。
兩口子很為這個孩子操心，幾乎每天都要帶他去醫院看看。
Nico 患有艾滋病，2013 年曾經差點死在醫院，幸好還是活過來瞭。
雖然 Bruce Lee 販毒，但他禁止 Nico 吸毒，毒癮犯時，唯一允許他吸的，是一種在佈加勒斯特流浪人群中流行的叫 Aurolac 的東西。
這是一種從塑料中提取出的銀色物質，帶有致幻的效果，非常廉價，人們拿著一個黑色包裹吸它。
雖然 Aurolac 也有害，但總比海洛因要好，
Bruce Lee 還是時常感嘆 ... ‘如果早兩年找到他就好瞭。’
Nico 不是唯一一個染毒者，
實際上，幾乎所有人在來到地下王國前都已經染毒，大部分人都患有艾滋病，還有肺結核、肝炎。
毒品早早地融入這些人的生命，
成瞭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慰藉 …
同時，也帶來極高的死亡率，
比如 Catalina。
Catalina 在出生時就被父母丟棄在醫院，
在孤兒院裡她被養到 6 歲，之後和傢人團聚。
可傢人對她並不好，Catalina 仍然過得很痛苦，於是在 12 歲那年，她離傢出走，13 歲時，她就染上毒癮。
2014 年 1 月，因為吸入瞭一臺壞瞭的發電機產生的有毒煙霧，加上腿被供暖管道嚴重灼傷，當時跟蹤拍攝她的攝影師 Massimo Branca 緊急把她送到醫院，照顧她。
治病時，這個 17 歲的憂鬱女孩向攝影師保證，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吸毒瞭，她要重新做人。
但過瞭幾個星期，
Catalina 就受不瞭瞭，她央求攝影師把她重新帶回王國。
‘太晚瞭，我就是個癮君子，除此外我什麼都不是！’
2014 年 5 月 28 日，在 18 歲生日的前一個月，
Catalina 就死瞭，死因是，因為註射吸毒導致感染艾滋病。
王國裡的人捧著她的照片，在火車站前行走，哀嘆 .....
大傢籌錢為她舉辦瞭一個葬禮，
她的男友（下圖右下角）痛苦地抱著頭，請同伴們在自己死後，把他和 Catalina 安葬在一起。因為他也染上瞭艾滋病。
毒品、疾病、死亡 ...
貧困、無聊、偷竊、...
這些都是地下王國的日常。
Bruce Lee 的愛人 Raluca 非常反感他販毒，對第四頻道說，‘如果不是大傢都靠著他，我真想把他殺瞭。’
但他也沒辦法，
除瞭組織王國裡的人當小偷外，隻有販毒來錢最快。
他經常向附近的黑社會交保護費，隻有這樣，才能保住所有人的住所。
雖然活得非常苦，
但 Bruce Lee 總想找到某種尊嚴，
這些都可以在墻上畫像、養狗、辦葬禮中體現 ...
他在第四頻道中說：
‘這裡的人大多來自孤兒院，我一直在努力地維持現在的一切。
我們就是想要證明，我們其實和社會上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不是社會的敗類、陰溝的老鼠，或罪犯。這個社會不幫助這些邊緣人，他們就隻能尋求我的幫助，我能提供食物、溫暖的傢、建議和理解。
我們是一個傢庭，我們也想在這裡繼續當一個大傢庭。’
除瞭 Bruce Lee 的王國外，
佈加勒斯特的地下還有別的王國，
隻是相對要小些，而且缺乏管理，打架、鬥毆的情況很嚴重。
居住者 Mihaela Jordan 告訴攝影師 Jen Tse，她在這裡被人砍過，被人打過，‘還經歷過更多。’
她的好友 Marius Nelu Tanase 的手臂上都是舊刀傷和燒傷。
‘沒人在乎我，我隻好為自己而戰。沒人相信我，我也不選擇相信任何人。’
沒人知道，全首都的地下，地底人的人口到底有多少。
社工 Nelu Nica 在 2013 年說，整整 25 年過去，政府沒有提供任何幫助，眼睜睜看著這些‘下水道兒童’變成‘下水道成人’，他們的孩子就出生在這裡。
‘政府唯一做的，就是清退一批，把下水道的洞口堵住，但這隻能掩蓋問題。
這些人還會搬到別的地下。’
並且，因為海外的資助少瞭，志願組織能夠提供的幫助更加少，人們隻能自求多福 ....
在 2014 年，因為英美媒體對 Bruce Lee 的王國進行報道，引起全球關註。
漸漸的，羅馬尼亞政府知道瞭 ...
在 2015 年 7 月，警方將 Bruce Lee 和另外 5 人抓獲，罪名是‘有組織的犯罪’和販毒。
所有人被清理出來，洞口被堵住 ...
蝸居在地下的邊緣人，就這樣再一次流落在街頭 ……
失去這個傢，人們又該到哪裡住呢？
也許，是再找一個散發熱氣的供暖管道，建一個新傢，繼續住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