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無助的事，就是眼看著生命流逝。
但更讓人害怕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失憶、失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忘瞭自己已經老去。
今天，十點君請來蟬主聊聊這個問題。
作者：蟬主
來源：蟬創意（ID：chanchuangyi）
本文經作者授權發佈
人總會變老，慢慢聽不見、看不清，甚至走不動；
但失憶的場景我未敢想過，因為那太殘忍太可怕瞭。
有一位臺灣導演楊力州就花瞭兩年多時間，將鏡頭對準瞭臺北一間療養院裡的失智老人。
把他們的情感起伏、喜怒哀樂記錄瞭下來——
被遺忘的時光
這是一部以關懷失智老人為主題的偏冷門紀錄片，豆瓣上卻給出瞭不可思議的 9.4 高分。
當年在沒有任何宣傳預算的情況下，它的票房進入瞭臺灣電影年度前十，絕對的黑馬。
盡管紀錄片裡是別人的故事，但離我們並不遠，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會變老。
毫不誇大，他們的現在，或許就是我們的將來。
Ella 在片中也有出鏡
「被遺忘的時光」記錄瞭六位老年失智癥患者的故事，以真實而細膩的視角描繪著老人們的生活。
面對失憶的老人，你會因為他們的可愛而大笑，也會感嘆生命而笑淚交織。
尤其是導演的一句話，讓我內心一顫：
最令人恐懼的大約不是親人去世，而是某一天面對自己的親人時，他問你是誰。
雖然它遠遠沒有像「舌尖上的中國」這類大型紀錄片有名氣，但我覺得它值得人們關註。
他們都變老瞭，變成瞭孩子
紀錄片裡每個老人，都讓我看到瞭傢中爺爺奶奶的影子。
以前我爺爺總是說 " 人老瞭日子就難熬瞭 "，因為邏輯會變得不清晰，連吃飯都要靠人照顧。
在經歷瞭風風雨雨後，他們又在人生的黃昏回到瞭最純真的階段，療養院裡一個個老人可愛單純得像個孩子。
在別人面前要表現出男子氣概：
我雖說老瞭，（可）我是男人嘛。
紀錄片開拍的第一天，八十一歲的許景珍老奶奶剛好入院，操著一口純真的東北口音。
這位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的奶奶，在鏡頭前總是笑盈盈的，把一起在養老院的老人認做是自己的爺爺。
導演楊力州在整個拍攝過程對她特別有親切感，所以她出現的時間比較久，算是主角。
入院以後，景珍奶奶的認知和記憶功能不斷惡化。
醫師測試算術時，問她一百塊花掉七塊還剩多少？奶奶不假思索回答：
那不就剩三塊瞭嗎？
有時老人們沒有邏輯的話語，讓人哭笑不得。
清明節景珍奶奶的女兒帶著她去掃墓，景珍奶奶卻把丈夫的墳墓錯認成自己的媽媽。
失憶癥，正一點點奪走老人僅剩的回憶。
當女兒提醒她時，才晃過神來意識到是自己去世十年的老公。
張國棟是誰呀
我有先生死瞭
我怎麼不知道呢
那天下著毛毛細雨的天氣，景珍奶奶一下子陷入瞭失去老伴的哀傷情緒中：
哎呀張國棟啊
你居然先走，丟下我不管
怎麼這麼狠心
看到老人們的記憶緩慢歸零，我都會感到揪心。
不由想起自己父母在年老瞭後的生活，心中就會有股莫名的傷感。
74 歲的阿蟳是令人羨慕的一個，他還有老公在身邊，基本上一天來看她兩次。
他們被稱為摩托黨夫婦，結婚 48 年兩人常常騎摩托環島到處遊玩，活得很酷很瀟灑。
直到五年前，奶奶開始生活不能自理，甚至認不得路，離傢失蹤。
所以爺爺每天都會拜土地公，祈求奶奶病情好轉。
紀錄片每一幀畫面每一句對白都浸透著他們的恩愛，兩人日常經常打逗：
別人問她說你有男朋友嗎
有喔好多喔
不過先生（隻有）一個而已
談起兩人認識相戀時，爺爺很激動。
一次交通事故，爺爺當時已經休克，是奶奶給醫生下跪說錢不是問題，然後沒日沒夜的照顧。
她用她的生命保護我
她一定會忘瞭我
但我記得她就好瞭
在影片快一半的時候，我發現這不僅是個關於 " 遺忘 " 的紀錄片，還是個關於 " 忘不瞭 " 的紀錄片。
每個老人總有一段最不舍的記憶或難忘的人。
九十多歲依舊會精致打扮自己優雅的王老師，她總是叮嚀著身邊的人要給她爸爸寄照片：
你要記得給我一張照片
我要寄給 60 歲在太原的爸爸
因為爸爸在她心中是無比偉岸的，當初父親為瞭她念書，不管多少錢，路有多遠都支持她。
人們在她身上看到瞭深情懷念的父親，所以在養老院沒人敢跟她說，她父親已經離世很多年瞭。
父親還是清政府第一批赴英留學的學生
養老院的老人們雖然記憶有障礙，但他們總有一些刻骨銘心的事情忘不瞭。
比如尹伯伯忘不瞭年輕時的逃亡生涯；
還有景珍奶奶看著以前的老照片，總是不自覺難過起來：
這個是我，那個是我先生
我的先生死掉瞭
所以我不太願意看
我看瞭心裡很難過
回憶會老去，唯獨愛不被遺忘
「被遺忘的時光」把不同老人的故事融在一起，讓題材變得更加豐滿，而不是純粹的煽情。
紀錄片最大的魅力，就是真實啊。
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九十多歲的王懷義老師當聽到女兒說要回去美國時，說話一下就變成瞭哭腔：
我還想說你這次來
你可以多呆點時間
你不走，我就吃得好
你走瞭，我也不想活瞭
說完頓瞭一下，接著自己又對自己這番 " 任性 " 的話感嘆，這段話真是超級無敵催淚彈：
（我）這也很自私是吧
在另一邊，面對父母衰老的無力感，癡呆癥老人們的子女也在試圖找到與父母相處的方式。
我再有一個機會的時候
我要牽他的手
在那天還沒到以前，我可以做這些
當爸爸有一天認不出我的時候
我沒有太多的悔恨
過往那些被隱藏的愛，都在這一場漫長的人生告別中徹底爆發。
我們長大的步伐，總是追趕不上父母衰老的速度。
他們也許忘記瞭很多事，但卻從未忘記過愛著我們。
我們都知道，以真實生活為創作題材的紀錄片，無法和大制作、高票房的商業電影相比。
小眾、融資難和不易進入院線。
但楊力州導演常常拍攝偏鄉、老人、新住民的等邊緣主題，都能在一片看衰中，多次突破紀錄片票房毒藥的魔咒。
當時大傢都說 " 老年人 " 也是票房毒藥。
但「被遺忘的時光」在臺灣上映，與進口大片在臺灣院線同期放映，每周票房都排在前十，觀眾都是給予好評。
當有一天老去的時候，希望也能夠被這個世界溫柔地對待，那些美好的回憶，如果我忘瞭，希望你能夠記得。
大贊！字幕流出時觀眾都在沉默中一動不動。
以娛樂為目的的爆米花電影，也許在影院哈哈大笑興就看完瞭，過些天就忘掉瞭。
但以真實生活為題材的紀錄片，裡面蘊含的人性問題會引發觀眾思考。
像「不該被遺忘」這種對觀眾心靈產生持續的沖擊的紀錄片，才真正不該被遺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