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故事講到這種程度,高級

01-18

" 伍迪 · 哈裡森,太,太可愛瞭!"

距離 " 江歌案 " 的宣判,過去瞭將近一個月。

從命案發生到庭審宣判期間,無數人通過網絡見證瞭江歌的母親如何為女兒奔波,如何號召大眾支持對兇手施以重刑。她以極大的克制,想通過最合理的途徑,試圖為女兒討回公道。

在我們今天要說的《三塊廣告牌》裡,同樣有一個試圖為女兒討回公道的倔強母親。

之前小十君也有寫過本片的導演馬丁 · 麥克唐納,這部電影如今是金球獎大贏傢和奧斯卡大熱門。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部好電影,值得拿出來單獨推薦。

女主名叫米爾德裡德 · 海耶斯(弗蘭西斯 · 麥克多蒙德 飾)。她的女兒,在幾個月前被人強奸致死。兇手甚至不放過她的屍體,就地在路邊燒瞭。

事情過去瞭幾個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小鎮居民們的生活仍在繼續。

但是女主不可能回到原來的生活瞭。她一直記得女兒的慘死。所以有一天,她路過甚少有人經過的公路,看到瞭三塊破舊的廣告牌時,她知道她要做什麼瞭。

她要在廣告牌上寫下最刺眼的質問,讓這些無人問津的廣告牌戳戳警察們的脊梁骨。她要為瞭女兒變成一個戰士。

於是她賣瞭傢裡的拖拉機,花大價錢租下瞭三塊廣告牌,在上面寫上:

" 強奸致死 "

" 還沒抓到 "

" 怎麼回事,威洛比警長?"

▲下決心 gang 警察之後,女主的發型也有瞭很大變化。

女主海耶斯這個人物的身上,有著奇異的復雜性。這不是主流電影喜愛的 " 堅強女人的軟肋 " 那種復雜,而是一種亦正亦邪的微妙平衡。

她和江歌媽媽不同。她從不在人前掉眼淚,也不知 "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 為何物。不就是跟警察作對嗎?不要慫,就是幹。

很多人因為支持威洛比警長(伍迪 · 哈裡森 飾),開始在女主周圍搗亂:兒子在學校被孤立,被人拿空罐子砸。女主就給瞭他們一人一個下體旋風踢。

牙醫想整她,她把牙醫的手整殘瞭;廣告商騙她合同有問題,她據理力爭,在廣告公司指著那人罵。

到這裡貌似都是我們喜聞樂見的那種故事:一個正義沒有現身的事件,一個堅持要討回公道的主角。這個人孤立無援,卻披荊斬棘。

但在警長告訴她自己餘命不久時,她橫眉冷對著警長說:就是要趁你還活著找你麻煩。

甚至連女兒的死都有她的一份責任。要不是她暴躁如炸藥桶的脾氣,女兒可能不會路遇不測,可能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這位受害者,簡直要變成 " 加害者 " 瞭。她在鎮上受的那些委屈,還能激起大傢的同情嗎?

女主這個人物的塑造,和以往我們在電影中看到的那種有著明顯性格標簽的角色不同——她也有標簽,但她的標簽互相之間是矛盾的。

與女主的強硬、暴躁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看到美麗的小鹿,就想到自己女兒時的淚水;是她在警長咳血時那句輕柔的 "I know,baby"。

哪有什麼好人壞人?大傢都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毛病,也有普通人的倔強。正因為這些缺點,她的執著,她偶爾閃現的溫情才會顯現出巨大的張力。

而比起女性奮鬥故事,我們更喜歡的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反轉。它當然有。

威洛比警長在傢開槍自殺瞭。

威洛比警長的死,給這個故事提供瞭一個轉機。它會讓觀眾去思考:女主的這條路,是不是走錯瞭?

警長沒有給出答案。他甚至跟大傢開瞭個玩笑:他在自殺前,還給那幾張罵自己的廣告牌續瞭費。

因為於公,他沒能讓這起案子在自己手上瞭結;於私,他也同情這個故意把自己裝成刺蝟的女人。

內心敬重威洛比警長的警員迪克遜(山姆 · 洛克威爾 飾),因為警長的死,暴走瞭。

他暴戾的一面被徹底掀開。他沖進廣告公司,伴著優美的 bgm,砸開窗戶,然後把廣告公司的職員扔瞭下去。

這個人媽寶、恐同(但還跟同志上床)、懶散、暴躁。反正就是,跟我們心中 " 好警察 " 的印象相去甚遠。

和女主一樣,媽寶警員也是個復雜的人物。在警察局裡負責接待訪客並非他所願,他內心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警探。

他的暴躁,也是來自傢庭原因。他內心依舊正直,依舊純真,警長生前一直看在眼裡。

警長在死前給三個人留瞭言:妻子,女主,和警員。

對妻子,他將自己的愛意全數吐露。告訴她,自己自殺,隻是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保留尊嚴。

對女主,他盡瞭一名警官的職責。他沒能查出來的真相,就留給女主自己去尋找。

對警員,他像一位慈祥的師長,勸他改掉暴躁的毛病,遇事要冷靜。順便,把女主的案子托付給瞭警員。

但是警員收到信時,已經因為傷人而被革職,自己再也沒辦法作為警察查出真兇。

更黑色幽默的是,正在他決心改掉自己的缺點,並且要開始重新調查海耶斯女兒的案件的時候,氣在頭上的女主半夜跑來油爆警察局。

當女主看到警員從火海中逃出來,還緊緊護著自己女兒的案卷時,眼中閃過的,是懺悔還是恐懼,我們不知道。

在伸張正義時,我們的對立面一定是 " 邪惡 " 嗎?

當然,兇手罪不可恕。但是逮捕無門,必然是警察的錯嗎?

而警長的死,又必然是廣告牌的錯嗎?

在小十君看來,《三塊廣告牌》雖然表現瞭歧視,偏見和暴力,但歸結起來,它表現的是 " 憤怒 "。

憤怒使女主的傢庭破裂,女兒遭遇慘劇;憤怒使無關的人反目成仇,暴力相向。現代社會引以為傲的法律與秩序,在人的憤怒面前無足輕重。

然而憤怒不會帶來幸福。女主派和警局派的對抗,最終兩敗俱傷。

" 憤怒 ",也是以本片導演麥克唐納為代表的 " 直面派 " 戲劇所關註的主題。

當 " 直面派 " 的開山之作,英國劇作傢約翰 · 奧斯本的《憤怒回首》出現在由古典劇和喜劇小品統治已久的英國劇壇時,它被稱作 " 振聾發聵的一聲響雷 "。

▲《憤怒回首》電影版

直面戲劇所做的,就是把那個由戲劇創造的夢幻島付之一炬,轉而將現代人的一切憤怒與崩潰搬上舞臺。

他們敢於讓觀眾直面社會的陰暗面:歧視、吸毒、虐殺 …… 以 " 非道德 " 喚起道德。

▲麥克唐納的《枕頭人》

在表現主題之外,麥克唐納的劇本,表面的混沌之下是結構的工整和精巧。正如他在《枕頭人》中借 " 作傢 " 這一角色之口說的:

" 講故事的首要責任就是講一個故事。"

" 三 ",既是三塊廣告牌,三封遺書,也是三個人物(女主,警長,警員),是警員母親的三次出場。

▲母親的第三次出場

廣告牌,作為線索貫穿全片,在片中隨處可見。它們是憤怒的具象化,是女主的軟肋,也是所有人物轉變的象征。

在中途就下線的威洛比警長,更是在身後依舊存在感不減,用三封信制造瞭後半段一個接一個的高潮。

如果到火燒警察局這裡停下,這就是一出不錯的悲喜劇。但是麥導選擇瞭再向前一步。

後來,失業後渾渾噩噩的警員遇到瞭一個疑似兇手的男子。他奮力抓破瞭對方的臉,結果自己被打個半死。

他滿身是血地回傢,把指甲縫裡寶貴的皮膚組織用他在警校學來的知識保存起來——那是那個人的 DNA。

他給女主帶去瞭希望,雖然希望又最終破滅——這個人並不是那個殺人犯。

電影的最後,是他們倆開著車要去懲治 " 壞人 "。

" 你要殺他嗎?"

" 我路上想想。"

犯人是誰,殺不殺人,已經不重要瞭。

這兩顆因憤怒而蒙塵的心靈,已經找到瞭救贖——和解,是《三塊廣告牌》給我們提供的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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