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檔,好一出大戲。
紀錄不斷,格局多變。
在《唐探 2》反超《捉妖 2》四天後,《紅海行動》口碑效應也完全發揮出來,昨日成功逆襲,拿下單日冠軍。
但 Sir 今天不想談電影。
Sir 想談談看電影的人。
Sir 的同事 @Enter. 在看瞭一場《紅海行動》的早場後,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以下情節絕無虛構,如有雷同,純屬我們見多瞭。
文 | @ Enter.
為瞭避開各路觀影人馬,在下初七才去影院貢獻票房,結果早場也幾乎滿座。
出乎意料,在經過大量 " 分級 "、" 暴力血腥 " 的討論之後,仍然有不少傢長帶著小孩子前來觀看這部準 "R 級 " 電影。
在下身後就坐著一位目測隻有六、七歲的小男孩,電影還沒開始,就發動瞭 " 踹椅子 " 技能。
心灰意冷 .jpg
雖然影廳人多,小孩子也不少,但幸而電影情節緊張、動作戲多,各種轟炸爆破機槍等音效蓋住瞭此起彼伏的聊天和打電話,觀影氛圍還算尚佳。
不過,看到大銀幕上各種血肉紛飛、肢體破碎的畫面,還是不由地為身後的小朋友擔心。
被子彈打碎的耳朵,被匕首切開的脖子,斷臂斷腿處的血肉傷口,一巴士的死屍,還有石頭被撕碎的半邊臉 ……
石頭受傷的情形類似《蝙蝠俠:黑暗騎士》中的雙面人
小孩子看完這些,真的不會害怕、反胃、睡不著嗎?
電影結束後,大傢看得意猶未盡,散場時紛紛討論電影劇情。
扶梯旁有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商場的暖風讓他白胖的臉上浮出兩片紅暈。
小男孩一邊費力地把胳膊套進羽絨服裡,一邊興高采烈地對媽媽說:" 還炸掉瞭兩根手指頭,一根掉瞭,一根還在那耷拉著,哈哈哈。"
媽媽幫兒子拽瞭一下衣領,臉上也洋溢著愉快的笑容:" 對對對,還有那個炸掉一個胳膊的,哈哈哈。"
現在回想起這個畫面,仍然覺得可怕。
可怕之處不在於,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看到殘肢大笑。
可怕之處在於,他的母親沒有意識到任何問題。
這個十多歲的男生不像更小的孩子一樣,被直接、暴力的血腥畫面催生出生理性的恐懼。
他將進入青春期,面臨價值觀的建立。
他可能不清楚這些戰士為什麼在異國土地上拼殺,他可能不明白一場戰爭會摧毀多少生命和傢庭,他可能也沒有意識到斷指、斷臂會給一個人帶來多大的災難。
在他模糊的、不成熟的意識裡,反戰電影成瞭一部喜劇。
此刻,一個稍有理智的傢長,都會及時地給孩子做出糾正。告訴他什麼是痛苦,什麼是死亡,什麼是犧牲,告訴這些血腥畫面是讓人無奈且不安的悲劇。
但這位母親做瞭什麼?
" 對對對,還有那個炸掉一個胳膊的,哈哈哈。"
我們不能斷言,一個孩子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中會變成怎樣。
但我們可以斷定,他對 " 暴力、血腥、殘肢、疼痛、英勇、犧牲 " 感到快樂,與他的父母直接相關。
有沒有發現,在我們的電影院,許多人,無論孩子,成年,他們的笑,經常成為一種詭異的存在。
去年歷經波折,在年底才公映的《芳華》同樣靠強大口碑斬獲不俗票房。
故事開始於上世紀七十年代,講述瞭文工團青年在復雜歷史環境下的動蕩一生。
電影中有一個情節," 活雷鋒 " 劉峰對林丁丁表達愛意,被指責為 " 耍流氓 ",上級領導對他進行瞭侮辱式的審問。
身穿綠軍衣的領導,拿著一把扇子,坐在劉峰面前,低著頭含著胸,聲音壓得低低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好奇,一絲得意,一絲窺探——
" 啟發你一下啊,女同志是不是都穿那種緊身的小內衣?這種小內衣,是不是背後都有個紐襻什麼的?…… 細節啊,咱們聊得是細節。"
黃軒沒有臺詞,但演得極佳,坐在椅子上,無聲地忍受著。
最恨不過英雄受小人所辱。
但我看的那場,卻在 " 內衣 " 這段臺詞處發出陣陣笑聲。
不是暢快大笑,四處傳來的笑聲很像銀幕上的 " 領導 ",有一點窺探之後的滿足,有一點不言而喻的興奮。
淫笑,這是我第一反應的詞。
再進一步,我不是說笑不可以。
正如有的觀眾所言:一個人看電影的情緒,不該由電影,他人決定。看悲劇,他可以笑,看喜劇,他可以哭。
但註意這句話,大聲的笑和哭的前提下,是一個人。
個人情緒在公共場合,要註意表達。
就好像我們在大馬路看到一個人,他可能是因為特別高,特別矮,特別瘦,特別胖,我們能當面 " 笑 " 他嗎。
別說笑瞭,就是拿著手指指著他,都是不禮貌的吧。
那為什麼在電影院,在黑暗中,我們就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緒呢?
小孩不懂?大人還不懂嗎?
小孩不懂?大人不能很好地引導嗎?
時間再往前推,2016 年底,紀錄片《生門》舉行瞭一場放映,電影聚焦於發生在中國婦產科醫院的故事,每一幀都是真實的血淚。
現場嗚咽聲此起彼伏,坐在我身邊的女生更是嚎啕大哭,淚流不止,哭狀令人極為驚訝。
劇情緩和時,她擦幹眼淚,掏出手機聊微信,仿佛之前失控的淚人已經消失。
不久,鏡頭轉向農村,傢境窘迫的農村男人回傢借錢,破舊的鄉村、帶著濃重口音的語言、尷尬不自然的交談 …… 讓女孩發出一陣陣快活的笑聲。
她躺在座椅裡,仿佛看到瞭什麼新鮮好玩的東西。
以上種種都是在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電影是視聽語言,是最通俗的藝術之一,它能夠跨越大量障礙,風行於全世界,不同文化不同語言,卻能引起共鳴。
陳老師當時這句話,很多觀眾擊掌叫好。
電影就是電影 而並不是說這是一部中國電影
所以它有較低的評價標準
但我在看來,這話,不僅是對電影創作者說,也是對觀眾說。
當一個中國觀眾看電影的時候,他究竟在看什麼?他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難道隻是有聲地釋放情緒,若不能大哭,就選擇大笑?
戰士斷肢、英雄受辱、弱者求生都能成為笑料,成年人笑容滿面,他們養育的孩子自然也喜上眉梢,如此往復循環。
這個詭異的笑話,我實在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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