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有部華語片入圍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拿下最佳劇本,震撼世界。
它平淡,卻像利刃刺穿瞭我們最脆弱的肋骨。
就像豆瓣網友說的:
有些事,不談是個結,談開瞭是個疤。
作者:河馬哥
來源:河馬電影(ID:hemamovie)
原標題:你「強暴」瞭我的生活
本文經作者授權發佈
前幾天,無意瞄瞭一眼《演員的誕生》。
剛好看到瞭翟天臨、於月仙、俞灝明在演繹《團圓》中的片段。
整段情境,雖然較原作有不少改動,但還是讓那段臺灣老兵與愛人海峽相隔的故事留在瞭心裡。
當天晚上,我就重刷瞭《團圓》。
傢國大義,個人哀愁全部落在瞭接地氣兒的幾頓飯中,全程充滿瞭中國式的人情倫理。
1949 年,燕生(凌峰飾)隨國民黨撤軍到瞭臺灣,一去多年,音信全無。
妻子玉娥(盧燕飾)背著國民黨遺孀的成分,又拖著個兒子,生活困苦。
三年後,老陸(徐才根飾)搭手幫瞭一把玉娥,和她組建瞭傢庭。
因為玉娥的成分,老陸也受到瞭牽連,一個抗戰副連長做瞭一輩子的電焊工。
但是日子啊,就這麼過來瞭。
四十年後,隨著兩岸關系的緩和,玉娥收到瞭燕生的來信。
" 那年登船之時,隻知是部隊轉移
本想至多三月便可重逢,怎知此別竟是永別 "
信中他一表相思,二表愧疚,三陳願望要來大陸看看她。
這封信在這個平靜的傢中激起瞭千層浪。
飯桌上大傢各有各的心思,隻有外孫女,事不關己地吃著喝著念著信。
老陸和玉娥的女兒表示,他臺灣的老婆死瞭就想著來找你瞭,要是沒死呢?
燕生和玉娥的親生兒子,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燕生一面。
對燕生的歸來極為冷淡。
" 我不知道他回來幹什麼,老東西 "
話雖這麼說,但臺灣來的老兵,在那個年代,可是件大事兒。
居委會來人慰問,小學生們吹起瞭小號來歡迎,玉娥一傢也燒瞭一桌子的好菜。
外面車響,人來瞭,所有人都爭著跑著出去看。
而做飯時強裝淡定的玉娥在人群走後,終於開始慌張,慢慢跌坐在瞭凳子上。
四十年瞭,有埋怨,有猜測,但更多的還是想念。
這麼多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全數蜂擁而來,她比誰都要無措。
四十年瞭,設想過無數次再相見時候的樣子。
但真看到當年的年輕小夥鄉音已改鬢毛衰時,她還是止不住地內心一顫抖。
傢宴上,居委會表示瞭歡迎,老陸也特別熱情。
輪到玉娥的時候,她起身給他介紹瞭一遍傢人。
一一敬酒,燕生親生的兒子避開瞭這杯酒,這個從未謀面的爹,他不認。
當晚,燕生住在瞭玉娥傢,老陸熱情、憨厚,周到地盡著自己的地主之誼。
玉娥去給燕生鋪床:
" 上海話還記得吧?"
" 聽還可以,說,不行瞭 "
" 這裡有穿堂風,你晚上自己當心點,不要著涼
"" 謝謝儂 "
玉娥扭頭,兩個人終於四目相對。
見面至今,都有旁人在,這是他們第一次旁若無人地對視。
第二天,外孫女帶他們去參觀上海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在車上握住瞭彼此的手。
積攢四十年的千言萬語,玉娥最關心的,還是他們的分別。
" 當年你讓我在黃埔灘和你匯合
一塊走,但是我尋不到你 "
" 這次我來,是想帶你一起去臺灣 "
面對燕生的提議,她沒有太多的驚訝。
我想,在她腦海裡,也早已經設想過無數遍和燕生的未來瞭。
但是,跟老陸開這個口,是真難啊。
一個大螃蟹一百塊,老陸居然破天荒的買來瞭四隻。
玉娥怪他浪費,他說,我們自己吃,大的小的都沒問題,請客嘛!
" 你知道老陸這個人,平常是多麼節儉
他從來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穿
那天他主動買瞭那麼大的螃蟹來請你
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啊!"
為瞭補償對老陸的愧疚,也感謝老陸這麼多年對玉娥的照顧。
燕生決定把自己的全部積蓄給老陸。
" 我們年紀大瞭,再活也沒多少天瞭 "。
一再堅定心意,他們終於把想法告訴瞭老陸。
" 這個事情主要得聽玉娥的,看她有什麼想法。"
" 玉娥的想法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意思。"
" 你們都商量好瞭,商量好瞭就可以瞭嘛!"
飯桌上的老陸十分平靜,繼續吃喝,出乎他們的意料。
但孩子們一聽這件事,都炸瞭。
有不讓玉娥走的,說是媽走瞭,傢就散瞭。
有替老陸覺得不公平的,嫌燕生平白無故 " 撿到大便宜 "。
還有的為瞭燕生的錢,把陳年往事的恩怨都揪出來爭傢產的。
在鬧劇的襯托下,三位老人的心思,顯得更加純粹。
媽和你爸,幾十年瞭,有恩情;和你劉叔叔,隻有一年,有感情。過去幾十年,媽是為瞭這個傢,為每一個孩子活著。
現在媽已經到瞭這個年紀瞭,今後,要為自己,為感情,再活幾年。
在孩子們的爭吵聲中,老陸說出瞭自己要和玉娥離婚的想法。
" 你媽辛苦瞭一輩子
現在既然有這麼一個機會
我們應該成全他 "
同床共枕四十年的妻子,要離開自己和另外一個男人生活。
即使能夠體諒,但老陸這樣積極主動的做法還是讓人不解。
我不信,他心裡沒有一丁點的不甘。
果不其然,在又一次傢庭聚會中,老陸終於壓不住心中的情緒,爆發瞭。
他要煙抽,要酒喝,大講自己娶玉娥經歷瞭多少風言風語。
在娶瞭玉娥之後,又背上瞭多少通敵的名聲,最後同級戰友都升瞭師長,自己也隻能做個電焊工。
" 我這一輩子就是老想著人傢,結果呢我自己吃苦,現在,我要笑對人生。"
" 我這輩子,沒錢,沒本事,更不懂得什麼叫愛啊,叫情呀。
玉娥,你說我們兩個沒感情,我完全能接受,我也想照你的意思去做啊,隻要你開心。
我想不通啊,我們這幾十年,又算什麼名堂呢?"
最地道的上海話,最樸實的語言,一字一句,全都帶著心酸和淒涼。
不公平啊,實在是不公平。
幾十年的風雨,最後難道真的隻有恩情?不算感情?
老陸想不通,玉娥也想不通。
一個是 " 小妹妹唱歌郎彈琴 " 的歲月靜好,一個是 " 患難之交恩情深 " 的風雨同舟。
她年齡大瞭,沒幾年可以活的瞭,怎麼做個決定,這麼艱難!
燕生也無奈,年輕時帶不走她,現在依舊難以帶走她。
隔開他們的,不僅僅是那道海,更是漂泊的命運,四十年的物是人非。
當年在臺灣,他們修戰壕,挖碉堡,服從著指令。
後來逐漸意識到再也難以回去,就琢磨著回傢。
怎麼回?遊泳,以血肉之軀硬扛冰冷的海水,遊的人很多,但遊回來的沒有一人。
那時候,他們唱最多的就是鄉愁,歌詞中一遍遍重復著 " 回呀 "" 回呀 "。
如今,終於回來瞭,結果,一切都變瞭。
他又能怪誰呢?
命運不由做主,生活被打亂,又能怪誰呢?
這三個人,隻是萬千被兩岸隔開的傢庭的小小縮影。
他們是被歷史車輪無情碾過去的一群人,有苦,難以說出,有夢,難以實現。
我想我一輩子也忘不瞭,玉娥在燕生懷裡說:
" 今天分別,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看見你 "
燕生摟著她:
" 會的,會的,我們都年輕
我們要好好的活,知道嗎?"
汽笛聲響不停," 船開瞭,快回去吧。"
四十年前的悲劇再次上演,那次,她沒趕上那艘船,這次,她不能去上那艘船。
人的一輩子,能有多少個四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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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但凡心中有情,應該都不願讓這種悲劇上演。
他們的夢,難以實現,但是現今的我們,有義務去實現這個夢。
中國人,幾千年的血脈延續至今,每個人都牢記著自己的根。
知道自己根在哪裡,始終心懷眷戀,才不算是背叛。
一母同胞,根在這裡,早晚,必須回到這裡。
想看的,騰訊視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