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的新片《敦刻爾克》,熱度持續發酵。
作為一部基於真實歷史事件的戰爭題材電影,魚叔原本以為這次諾蘭會安安分分地講故事,誰能料到,他再一次打亂瞭時間和空間,繼續花樣雜耍非線性敘事。
隻能說,你諾大爺還是你諾大爺。
諾蘭是一個極其擅長用鏡頭講故事的導演。
從處女作《追隨》,到燒腦大作《記憶碎片》,原本一個簡單的故事,被打碎重組後卻變得懸念迭起。
所以,如果說卡梅隆是革新瞭技術的話,那麼諾蘭就是革新瞭敘事。
電影界稱之為:「諾蘭結構」。
但再酷炫的敘事剪輯手法,說穿瞭其實還是歸結為三個字:蒙太奇。
蒙太奇,音譯自法語 Montage,原本是建築學上的術語,意為構成、裝配。
後被衍生到電影領域,成為瞭剪輯、拼貼的代名詞。
這個引申用法很好理解,建築是一塊磚一間房疊加構建起來的,而一部電影也是一個鏡頭一節段落拼貼組織起來的。
所以剪輯師也可以理解成是高級一點的「搬磚工」(手動微笑)。
蒙太奇的基本特點,就是「在組合中產生意義」。
一塊磚頭單獨來看是沒什麼特別的,但搭配決定命運,有的被搬去造長城流芳百世,有的被砌進瞭廁所遺臭萬年。
一個鏡頭本身也是單一的,但如果和不同的鏡頭並列,就可以產生無窮多的意義可能性。
影史上就有一個經典又有趣的「庫裡肖夫實驗」:
說把一個男人毫無表情的特寫鏡頭,分別跟一碗湯、一口棺材和一個小女孩的鏡頭進行組合:
結果觀眾們紛紛解讀出瞭不一樣的感受:
第一個鏡頭裡的男人表現出瞭沉思;第二個鏡頭是悲傷;第三個鏡頭是放松的微笑。
但我們都知道,其實三個組合裡的男人是完全一樣的表情。
如果從這個角度想的話,也就不難理解某些「面癱演員」為什麼能夠放心大膽地用一個表情演完整部戲,而且粉絲還會誇他 / 她「演得真好」。
演技不夠,蒙太奇來湊!
正是利用瞭觀眾的這種自動聯想特點,蒙太奇創造出瞭一個可以打破時間和空間束縛的虛擬世界。
既可以引導你去深入劇情,也可以誤導你掉落陷阱然後來個驚天大反轉。
就拿最新的《敦刻爾克》來說,一周、一天、一小時,被諾蘭分成海陸空三條線。
每條線裡的時間長度並不相同,但卻被均勻地分配同一部電影裡,仿佛正在同時發生一般。
在上一個鏡頭和下一個鏡頭之前,可以隔瞭幾分鐘、幾個小時、幾天甚至幾年。
比如《海上鋼琴師》中出現過好幾次,男主角小時候趴在窗口向外看。
此時都會接海水洶湧的畫面。
畫面再回到船艙裡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瞭好幾年。
《海上鋼琴師》的例子還是屬於線性敘事,用兩個小時的時間,講述瞭一個人一輩子的故事;
但玩蒙太奇玩得最溜的,還是那些非線性敘事愛好者。
諾蘭、昆丁、蓋裡奇都是發燒友。
一部《低俗小說》之所以能夠名垂影史,就是因為那牛逼哄哄的環形敘事。
把七個看似毫不相幹的故事打亂重組,到最後才打通聯合,讓觀眾恍然大悟。
這種片子一般都很耐看,二刷三刷 N 刷都能發現藏在角角落裡的新細節。
據說搞後現代的藝術傢都喜歡這麼玩。
上面這種是在結尾的時候合並,反過來說,像《羅拉快跑》,則是從同一個起點出發,把相同的素材重復使用,然後導向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羅拉為瞭拯救自己不爭氣的小男友,一次又一次地接電話、沖出傢門、找父親借錢 ……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能夠更有進步。
這就跟遊戲升級打怪一樣,一次不行就存檔來第二次,直到打到通關為止。
《大話西遊》裡的「月光寶盒」玩的也是一樣的梗。
菠蘿菠蘿蜜!
平行、交叉、重復 …… 這些蒙太奇的運用更多還是停留在解構時間和空間的物理層面,給觀眾以酷炫的形式感。
而下面這些蒙太奇則是為瞭達到「直擊靈魂」的效果。
《夢之安魂曲》和《猜火車》,兩個都是以「毒品」為題材,每次主角 high 瞭都會接上一組迷幻,甚至是毫無邏輯規律的蒙太奇,以此呈現主角的精神狀態。
畢竟,演技再好的演員,在鏡頭面前一直高潮臉也無法讓觀眾感同身受。不如直接用更具視覺沖擊力的鏡頭,來把這種感覺具象化。
類似的還有各種床戲段落,為瞭銀幕和諧,往往會接一個火車進站啦、火箭噴射啦、火山爆發啦之類的來進行性暗示。
這種比喻是比較明顯的,還有的是暗藏導演小心思的暗喻。
比如《霸王別姬》中,每一次程蝶衣吸大煙都會接金魚的鏡頭。
有一種說法是,金魚是鯽魚的變種,是為瞭滿足人類的審美畸變而成的玩物。永遠生活在玻璃缸裡供人欣賞。
美麗又脆弱,正如程蝶衣本身。
這樣暗藏玄機的隱喻蒙太奇,沒有點文化底蘊都不一定能看得出裡面的門道!
還有一種蒙太奇也非常具有情緒感染力,煽情效果一流。
俗稱「回憶殺」。
如《愛樂之城》結尾那一分鐘,通過一系列沖擊力十足的蒙太奇,為兩位主角提供瞭另一種結局的可能性。
虛實一對比,整部片子的情感張力就出來瞭,水平一下子就拔高瞭一個檔次。
如果要細分,蒙太奇完全可以列出幾十個小項,但實際運用過程中,往往是融合雜糅。蒙太奇水平的高低,就看你如何搭配的巧妙且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