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殺人犯?"
說起歐洲電影,各位可能容易想起英國、法國或者意大利片。對於地處東歐平原那些國傢的電影,卻有些陌生。
今天小十君就給大傢安利一部波蘭電影——《我是殺人犯》。
豆瓣評分 7.4,IMDB7.2。中規中矩,並無太多亮眼。
本地導演馬切伊 · 佩普日察,名頭不大,作品寥寥。
但本片,卻入選上海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並最終奪得最佳導演獎。實在有些令人啞然。
這部電影究竟有何魔力?我們一起來看。
從片名來看,就是典型犯罪題材。而號稱 " 波蘭版殺人回憶 ",也是因為改編自曾在波蘭轟動一時的—— " 夜歸單身女子連環奸殺案 "。
雖然相比其他著名連環殺人案,如 " 開膛手傑克 "、" 十二宮殺手 " 等相比,這起案件並不知名,甚至 " 兇手 " 也很快落網。
但其背後所顯露的社會意義,卻與那些一味塑造懸疑感,以獵奇內容來吸引眼球的故事大相徑庭。
當然,雖然類型掛著驚悚、犯罪,但本片卻並無太多懸疑推理元素。
一般犯罪電影中,至關重要的證據搜集、推理偵破,乃至搜尋真兇內容,皆被淡化。除卻開頭背景展現外,片中大半內容,都著眼於展現波蘭警察,是如何一步步將無辜者送上斷頭臺。
換句話說,這是一部展現環境,展現當權者,展現官僚體制如何 " 制造殺人犯 " 的 " 社會殺人電影 "。
但你也不用擔心,本片並非那種沉悶乏味的 " 控訴片 ",在導演純熟的類型片手法之下,這部頗具探索意義的犯罪片,亦有環環相扣的緊張不安。
故事開始,被定瞭死罪的殺人犯,躺在床上,由矽膠制作的臉部模型剛剛完成。而背景正是關於波蘭民生經濟的假新聞。
隨即,時間回到五年前,連環殺人案正在上演的時段。
這正是上個世紀 70 年代,波蘭偏遠地區的一座小城裡,第十名被害的女子屍體,剛剛被警察發現。
受害者死狀淒慘,不僅被人爆瞭頭,還曾遭受性侵害。
但更關鍵的是,這名女屍身份不一般,她是波蘭工人黨第一書記的親侄女。
而兇手更是肆無忌憚,他不僅來信嘲諷警察辦案不力,還揚言要用 30 條人命,慶賀波蘭人民共和國 30 周年慶典。
這下可好,原本已飽受各界壓力的警察部門,更是雪上加霜。
但高層並未把精力集中在破案上,反而四下推諉,把皮球踢給瞭男主雅努什,剛晉升中尉的一名警探。
雅努什當然知道,這種看似進身之階,其實燙手山芋的大案,若是搞砸,那可就人生完蛋。
惴惴不安的他,將壓力轉移到外界。第一次開會,就讓調查組的一名刺頭滾蛋。
還采取瞭當時最先進的破案手法,如計算機數據對比分析;邀請英國專傢進行罪犯心理畫像;百萬賞金征集線索。
但不僅一無所獲,又有兩名女子橫屍荒野。
媒體與上級的不斷施壓,讓雅努什這個精幹的警探,也逐漸無法承受。
當個人之力已無法對抗外界沖擊時,他選擇瞭以憤怒代替理智。
雅努什下令采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法——讓手下充當誘餌,誘捕兇手上鉤。
但更諷刺的是,不僅沒抓到真兇,就在警察們眼皮底下,又有人遇害,這是第 12 條人命。
就在男主即將崩潰之時,命運女神卻眨瞭眨眼。
公園,當時在場人員,與計算機分析嫌疑犯數據對比之後,居然有瞭一名嫌疑人。
所謂病急亂投醫,雅努什不顧證據不足,就直接下令抓住嫌疑人。
更巧的是,這名大胡子一朝入獄,連環殺人案也就此偃旗,再也沒有新受害者出現。
如此一來,即使大胡子再三否認自己殺人,也於事無補。
從男主到警局各界,都認定瞭他就是真兇,任百般抗辯也是枉然。
而男主更是一朝飛上枝頭,不僅上級褒獎連連,媒體也把他當做英雄宣傳。他仿佛已經看到瞭未來——平步青雲,節節高攀。
但此時,進度條才走瞭一小半。你肯定能猜到,好戲才剛剛上演。
是的,原本板上釘釘的案情,卻疑點不斷。
雖然大胡子入獄後,殺人案停止,但仍然有挑釁信件寄來。
而男主拿到信,當即就宣佈這是他人偽造,假裝雲淡風輕,心裡卻鼓點喧天。
事情已經進展到瞭這一步。再重新翻案,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毀瞭一片錦繡前程?
但終究,良知還是略占上風,他找到領導,剛要開口,對方卻反問自己," 你想不想要一臺彩電 "?
為何是一臺彩電?
為瞭讓各位更容易理解電影背景,這裡簡單介紹一下波蘭當時社會政局。
1956 年,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上臺後,曾大舉推行 " 去斯大林化 " 政策,造成整個東方社會主義陣營巨大動蕩。
而波蘭作為蘇聯成員之一,也深受影響。
原本還在蹲大牢的前波蘭共產黨領導人哥穆爾卡,被釋放,並在同年當選中央委員。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波蘭擺脫蘇聯控制。
在連環殺人案發生的前些年,正是哥穆爾卡推行 " 兩個五年計劃 " 暫告一段落之時,原本意在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實際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
就像電影裡所呈現,波蘭的國民經濟比例依然失調嚴重,整個城市一片蕭瑟慘淡。
所以,當時一臺彩電,不亞於現在北京送你套四合院。
可想而知,脆弱人性抵不過一點風浪,雅努什收下禮物,最終選擇瞭沉默。
而就在大胡子在重重威逼利誘之下,自己都疑惑自己是不是殺瞭人之時。法院的一紙判決下來,他的人生將由絞刑劃上句點。
是的,沒有什麼臨刑前的救命電話,也沒有什麼劫法場的正義之士。
大胡子在簡陋的警局車庫中,在男主角的面前,連句遺言都沒就嗚呼哀哉。
而雅努什在那一刻的表現,卻如此真實,又如此悲哀,他可能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某部分,也一同上瞭絞刑臺。
時過境遷,已中年發福的雅努什,再一次回到展出瞭 " 殺人犯 " 面部模型的博物館。
待到人群散去,他一人面對那張臉,卻陷入良久默然 ……
就如同電影海報一樣,男主與嫌犯,都被一片紅色遮住瞭眼。明顯隱喻,真相在體制之障下,並不存在。
男主需要升職,上司需要政績,高層也需要安撫民心,於是生生造出一名殺人犯。
時局需要你扮演什麼角色,自然就有辦法讓你俯首帖耳。就算良心發現,就算證據不足,又如之奈何?
或者我們可以說,這部《我是殺人犯》,明面上展現瞭個人異化,背地裡,卻是時代下,環境對人塑造之果。
在新聞發佈會上,導演曾表示,他從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麥克白》中得到很大啟發,從而完成瞭片中角色塑造。
踏入漩渦的男主角,他並非從始至終一幅功利惡人嘴臉。
他有責任感,能擔當,也有些良知。但在重重壓力之下,脆弱的自我,天生劣勢的人性,卻輕而易舉壓過瞭他的柔軟。
但即使歷史改變,他最終良心發現,事態又能否轉變?
面對波蘭沉重的歷史,導演給瞭我們他的答案——個體無法阻抗體制運轉,也改變不瞭前進方向,無非就是換個人,再重演一遍。
就像前兩年的高分紀錄片《制造殺人犯》一樣,真相在群體、在權力、在自保動機的驅使下,脆弱不堪。
這既是社會之過,是體制之害,也是真實人性使然。
但是非功過,終有判斷,所幸在 1990 年,已經轉型為波蘭共和國的政府,拆除瞭這座似由醜聞堆砌的博物館。
而那無辜者留給世人的頭像,卻已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