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終於確認,它擊敗所有美劇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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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公眾號虹膜(ID:Iris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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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艾美獎比較特殊,由於本季《權力的遊戲》的播出檔期錯過瞭規定的「頒獎季參賽時段」,因此這屆艾美獎,是在被《白宮風雲》《黑道傢族》《絕命毒師》《廣告狂人》《權力的遊戲》這少數幾部劇壟斷瞭最佳劇集近二十年後,第一次沒有「時代最巔峰劇集」角逐劇情類各項最佳。

所以第 69 屆艾美獎是一次真正的破除成見之後的群雄逐鹿。

而這次誕生的「新王」,就是由加拿大著名女作傢瑪格麗特 · 阿特伍德的小說改編的十集劇《使女的故事》

《使女的故事》(2017)

《使女的故事》沒有一線明星,沒有驚險刺激的主題,不是由好萊塢名導演牽頭打造,制作公司 Hulu 也不具有 HBO 或 Netflix 那樣龐大的資金規模和收視人數,在美劇的資金投入量和影響力越來越大的今天,它也許隻算得上是獨立制作、小本經營。

這部一眼望去處處都與「神劇」無關的冷僻劇集,卻擊敗瞭同年更加熱門的《王冠》《西部世界》和《怪奇物語》,一舉攬獲瞭本屆艾美獎劇情類幾乎所有重要獎項,包括最佳劇集、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女主角和女配角在內的六項大獎。

本劇導演瑞德 · 穆拉諾更是艾美獎史上第一位獲得最佳劇情類導演的女性。艾美獎作為美國電視類最高獎,為何會如此堅定且規模隆重地「加持」這部一眼望去處處都顯得不起眼的劇集呢?

在我們深入瞭解瞭《使女的故事》後,就會得到答案。

首先《使女的故事》的原著作為阿特伍德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之一,擁有其毋庸置疑的經典性。

這部在 1985 年獲得瞭加拿大總督文學獎(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學獎項)和佈克獎提名(佈克獎是全球最權威的英語小說獎項)的小說,是二十世紀末最有名的女性小說和未來小說之一。

它構建瞭一幅當代末日景象:由於地球環境惡化,人類在二十一世紀初生育率驟降,現代人過著豐富便利的生活,卻幾乎沒有新生兒誕生,人們的焦慮與病態導致戰事發生,美國國力衰退,被由原教旨主義者組成的新政權取而代之,改名為「基列共和國」,曾經的頭號強國變成基督教極右翼國傢,以高壓手段逼迫美國民眾過上類似清教徒的生活。

在阿特伍德虛構的這個「不遠的將來」,極少數曾有過生育經歷的婦女,被捕捉起來,由「紅色感化中心」(Red Center)集中培訓為使女,即題目中所說的 handmaid,被逐一分配至國傢權力者的各個傢庭,充當主人的生育工具。

這種「人工繁衍生息」的方法,在《使女的故事》中不是作為一種高科技手段而存在(因為「基列國」的科技和經濟水平已經跌落至谷底,再無任何技術能夠「治療」和改善人類的生育能力),而是作為一種極度扭曲的人倫關系存在於世。

因此當《使女的故事》被改編為劇集後,它所展現的末世恐慌的喻體,不是由科技失控變異而來的怪獸,而是極端暴力又極度虛偽的烏托邦政體。

在好萊塢創造瞭如此花樣繁多的怪獸的今天,讓一種比「實際的猛獸」更為兇殘的不平等制度成為自己故事中的 monster,是《使女的故事》有別於當今大多數影視作品的關鍵點。

從故事中虛構的這個「基列國」開始,觀眾隨著劇集的進展,就一步步深入理解瞭何謂「可怕的潔凈」。

《使女的故事》用一種灰暗發白的褪色調和大量如秋風一樣蕭索的慢鏡頭,營造瞭「基列國」肅殺的環境:到處是美國文明的殘垣斷壁,身穿統一深色制服的國傢安保隊(美其名曰「天使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監察和逮捕成為唯一有效率的事情,社會再無時尚和個性可言,女性被剝奪瞭工作權和財產權,成為「主人」的私有物,隻能從事簡單的買菜做飯等日常勞動。

《使女的故事》從始至終都具有強烈的壓抑感,觀眾隨著女主角奧芙瑞德的遭遇,一起進入瞭一種被俘的生活,劇集幾乎全程都在展示奧芙瑞德及所有使女遭受壓迫的過程,這在氛圍上給瞭觀眾很大的不適感,完全有別於其它美劇那種「稍有壓抑後立刻迎來酷爽的釋放」。

因此從直接觀感上,《使女的故事》和幾乎所有美劇全都完全不同,這種一再壓抑一再冰冷的氣氛,也成為瞭它構建自身整體風格和闡發故事脈絡的立足點。

觀眾從劇集一開始首先就直觀感受到,《使女的故事》的影像有一種脫離出故事整體壓抑氛圍的美學,畫面淡然、聖潔、古典、端莊,有大量的大光圈短焦鏡頭和逆光場景,再配以使女們那一身血紅的裝束,全劇通過畫面便透出一種悲憫和淒楚。

劇中的使女們被逼無奈呆坐傢中,每日唯一的外出機會隻是按規定憑票買菜,就算在買菜的路上也會受到「眼目」(負責監視、糾察平民言行的組織)的重點照顧,自己和夥伴也要互相起著督查的作用。「去超市買菜」這一平常的外出活動,對於在主人傢中形同奴役的使女們,簡直猶如監獄中的放風。

她們盡可能迂道往返,以獲得路過河邊的機會。當獨自散步成為瞭一種奢侈,劇集也就由此從日常生活中洞見出瞭不一樣的細微之美。就像名畫傢維米爾、愛德華 · 霍普用油畫哀嘆窗前迷離、靜默的女人一樣,《使女的故事》也在用影像訴說女主人公們的悲慘命運。

而且劇集中的細微之美不僅隻在影像層面上表現,它在故事方面也同樣具備充足的細節。「基列國」表面上一派純白規整,卻因其可怖的不公平制度,在內部醞釀瞭充足的仇恨。

劇集令人信服地架設瞭一個扭曲卻運轉穩固的政體,但「基列國」作為背景環境,卻不是故事的核心,最重要的還是被困在其間的反叛者。使女們的分辨能力和仇恨從未被真正撲殺,她們對自己的主人「大主教」一傢以及自己的馴化者——嬤嬤們,表現出瞭極限的陽奉陰違。

在主人面前她們永遠是歸順的奴隸,但反抗的火種從未在她們心中熄滅。這在片中就體現為女主角奧芙瑞德對身邊所有權力者的陽奉陰違。

而扮演奧芙瑞德的女演員伊麗莎白 · 莫斯,將這種「為瞭使自己的個性不被磨滅而進行的口是心非」演繹得淋漓盡致,在完美塑造瞭人物「既首先要活命,再盡最大可能施展自己的抗爭」這一現狀的同時,又把女主角內心的抗爭、欲望、痛苦、堅定等一一展現出來,同時還能完全符合人物身份(被完全剝奪權利的前知識女性),成功地用奧芙瑞德的動機推動瞭整個故事的發展。

本屆艾美獎的最佳女主角獎,就是對她在劇中精湛演出的肯定。

在鋪陳出「基列國」這一整體背景後,《使女的故事》使用的並非是宏觀敘事,而是將故事的中心定位在奧芙瑞德被禁錮的場所——「大主教」沃特福德一傢。

觀眾慢慢會發現,這個故事雖然有人類災變、文明崩塌這樣一個至為宏大的背景,但在更多的時間裡還是體現為傢庭倫理劇。而劇集也通過沃特福德一傢,活畫出瞭「基列國」當權者神聖外表下的醜陋本質。

「大主教」沃特福德及太太生活優渥舉止優雅,無比堅信現在的生活比之前更好,對傢中的使女奧芙瑞德全無憐憫之心,篤信自己隻要完全遵循聖經的指導,便會被上帝賜予更好的明天。

所有既得利益者總是無比崇拜現行制度,「基列國」的這批原教旨主義者也是如此,他們行事完全刻板地遵照聖經的字面意思,自己到瞭可笑的程度卻渾然不覺。

「大主教」本人咬文嚼字、拿腔拿調,本來已無繁衍後代的能力,卻認為自己是國之希望,對奧芙瑞德為求自保而進行的假意奉承照單全收,在外裝作基督教之忠實信徒,在傢卻背著太太將使女收作秘密情人,盡情地發泄著自己已經聊勝於無的荷爾蒙。

「大主教」們建設瞭這樣一個國傢:多數人愚蠢,少數人則扮演著道德高尚的角色。當政治變革演化成一場超大型的角色扮演遊戲,故事中的情欲也就因此而生。

在本季的最後,觀眾會發現劇中的奧芙瑞德、「大主教」夫婦、司機尼克四個人,構成瞭一種十字交叉型的人物關系,其中每個人的背叛,都是對過往虛偽關系的復仇,最終讓這個臨時組建的封建傢庭充滿瞭互相傷害。

當新生兒變成「瀕危物種」,「生育」就成為瞭社會生產力的總目標。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隨之被生產力所剝奪。

奧芙瑞德和司機尼克被女主人沃特福德太太橫加幹涉,對奧芙瑞德來說,一場和傢裡年輕司機刺激曖昧的「地下情」,也就立刻因為生育目的而變得索然無味。《使女的故事》告訴我們,當「肉體」和「效果」成為世間唯一重要的事情後,人類的精神和情感將會被毀棄到什麼樣的地步。

尼克作為「眼目」成員,和奧芙瑞德在政治上是對立面,但他們同時又都是傢中的奴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們產生激情。由此,公共社會關系便在傢庭這個具有隱私性的小社會中被解構瞭,沃特福德一傢就成瞭《使女的故事》折射「基列國」一切問題的鏡子。

劇中的傢庭倫理固然腐朽扭曲,但「基列國」的「國情總設計師」卻從未像《饑餓遊戲》中的斯諾總統那樣以主要角色的身份正面登場。《使女的故事》作為一部具有反烏托邦氣質的劇集,「老大哥」的形象並未出現,而是將「體制的肉身」賦予在瞭「紅色感化中心」的管理者莉迪亞嬤嬤身上。

莉迪亞嬤嬤這個角色作為劇中最為直觀的反派人物,確實承載瞭豐富的意涵。她並非像《飛越瘋人院》中的護士長那樣一直保持著純惡人的形象,而是有大量展現其熱忱、執著甚至是纖弱的哭泣戲,無論是講到人類的安危,還是使女中終於有人產下新生兒,莉迪亞嬤嬤常常帶有一派真誠的母性柔情,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

在看本劇之前從未想到,劇中幾個最重要的催淚場面,竟是莉迪亞嬤嬤帶來的。她的扮演者安 · 唐德把劇中多場重頭戲,都幾乎變成瞭自己的演技個人秀,毫無疑問地摘取瞭這屆艾美獎的最佳女配角獎。

在這部曼妙而痛苦的劇集中,意識流手法也被應用得十分自如。《使女的故事》在敘事上動用瞭大量的閃回,女主角奧芙瑞德因為生活單調且精神受到創傷,她經常從自己臨時看到的景物情狀引申到過往經歷,聯想起自己被抓作使女之前的正常生活。

故事也通過閃回的手段,補充完整瞭之前的關鍵事件,在制造優雅的迂回的同時,幫助觀眾理清瞭奧芙瑞德整個命運歷程,也揭示瞭「基列國」是如何一步步蠶食正常生活變成如今樣貌的。

到瞭本季中段,閃回和「現在時」幾乎構成瞭一種雙線敘事關系,將故事架構得更加宏大立體,既提供事件緣由,也提供一種歷史必然性,兩者的交織講述,使劇中的整個時空觀變得鮮活無比,也自然而然地構建出瞭故事的自我邏輯,形成瞭非常強烈的懸念和戲劇沖突。

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原著經常被稱作「未來小說」,西方評論傢則更喜歡稱其為「懸測小說」(speculative fiction)。區別於我們通常所見的科幻作品,《使女的故事》雖然講述的也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未來」,但它具有顯而易見的「可企及性」,它與當今社會的關系更為緊密。

劇中那些在曾經的美利堅、如今的「基列國」保受壓迫的人們,最大的願望是逃離自己的國土,去到一個自由世界重新成為真正的人。美國長期被視作「民主燈塔」,卻在《使女的故事》中被諷刺到這種地步,故事中的美國民眾全都夢想成為「脫美者」。

越過邊境線去到美國之外的國傢,成為他們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機會。劇中的這種設置,和美國政府引以為傲的「修墻排外」政策剛好完全相反。《使女的故事》描述瞭一群被完全剝奪自由的女性、黑人、LGBT 人群、失業者,並且完全站在他們的立場發聲。

無論題材還是其中的抗爭性,《使女的故事》都與美國當今時政有著微妙的「互文」關系。眾所周知,當美國的民情一旦出現問題,通常會立刻出現文藝作品來回應現實:如果現今政策以最壞的情況延續下去,最終會發展成什麼樣。

而好萊塢工業歷代生產的怪獸片、科幻片,則將這種警醒世人的工作視為己任。《使女的故事》在本屆艾美獎上出盡風頭,正是艾美獎代表整個好萊塢影視文化,對其進行的一次恰逢其時的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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