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目一度遭停播,一復播就是 9.7 分

02-24

梁文道先生是綜藝界中的逆流。

從 2007 年的《開卷 8 分鐘》到 2015 年的《一千零一夜》第一季開播,他一直致力的是引導更多人讀書這件事。

這是個娛樂至死的時代,用電視節目來宣說勸導觀眾讀書也真算奇葩瞭,觀眾隻需調個臺就能立即告別說教,讓自己嗨起。

還有一個難點就是,你稍微計算一下自己每天用在讀書上的時間有多少就知道瞭。

到 2018 年新一季《一千零一夜 出走季》播出,他給觀眾評講的圖書已經有好幾百本瞭。

每一次的推薦,都表現出瞭這位綜藝文化人不俗的品味和驚人的閱讀量。

觀眾很買賬,9.7 分的高分是所能給出的最高的支持瞭吧。

他講評書,雜糅各種關於文章的傢長裡短、文人八卦、淵源典故,這些圖書以外的趣聞為書本身增色不少,也讓讀書的價值變得更大。

本季中,梁文道先生還是行走在大街小巷中,服飾講究,捧著一本書優哉遊哉地把書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

不同的是,這一季《一千零一夜》給出的主題是——北京。

冬日,熱氣騰騰的鹵煮館子,窗戶被門上瞭一層白霧。隱約中透出些暈黃的燈光,再仔細看有人的影子在晃動。

跟著鏡頭穿過老式的帶著玻璃面的木門,踏進簡陋但是整潔的店面,梁文道呼著熱氣吃著香噴噴的鹵煮,餐具旁一本書的封面泛著內斂的光芒。

北京的老輩兒們對這樣的場景是最熟悉的,長條凳、木方桌,一壺熱酒、一碗鹵煮,聊著熱鬧,時間晃眼就過去瞭。

這樣的生活方式大概從北京有四合院開始就存在瞭,曾經多少文人墨客聚在這樣的小館子裡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吹牛海侃。

所謂文化,就是在這閑處激蕩出來的。

選擇這樣一個濃濃市井味的地方,開始一段全程獨白的真人秀節目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讀書本應該是件很日常的事情。在過去科技發達,人們對書的癡迷不亞於手機,從通俗小說到文學巨著,從少兒科普到宇宙簡史在不同的人群裡悄然流傳。

可現在,很多人寧可對著電腦幾個小時,也不願意翻閱文字一頁。

這與生活方式的改變有關,與人們在信息大爆炸時代吸收瞭過量的信息有關。久而久之,讀書成瞭件隻與特定人群有關的事情。

《一千零一夜》的可愛之處就在這兒,因為街頭巷尾的市井氣增強瞭親和力,讀書這件事兒變得沒那麼有距離感瞭。加之八卦話題混搭,魅力值不斷飆升。

梁文道先生一段繪聲繪色的講述結束,很可能不少觀眾會顛顛兒的跑去找他推薦的書拿來看。

從鹵煮店出來,梁文道穿行在窄小的胡同巷子裡給觀眾講書。

北京的胡同巷子很奇妙,盡管每戶人傢的門臉長得別無二致,整條街卻充滿瞭地域特點和人情味。

搞笑的是,當梁老師向我們娓娓道來時,我們很容易被街道背景帶走神瞭。

印象裡,跳皮筋、跳房子的小孩兒總是擠在街道邊;車輛穿行在巷道裡,車上的人會時不時沖著街坊打招呼;大媽大嬸會搬個小凳,坐在門口摘菜 ……

出現在梁文道身後的街道沒有這麼熱鬧,但是這些畫面會情不自禁出現在眼前,那些老舊的磚墻輕而易舉地把人帶入懷舊模式。

景是北京的,文自然也是北京的。

民國時期的北平,一代新派作傢打破中國以文言文作為書面表達的傳統,用白話文把知識、文化普及到民間,這讓知識及閱讀的普及率空前提高。

《文學改良謅議》是胡適先生留洋期間撰寫並寄回國的,刊登在《新青年》上的文章。

在這些文人看來,這篇文章並無奇特之處,卻作為倡導文學革命的第一篇文章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白話文運動從此逐漸成勢進而勢不可當。

2018 年是《文學改良謅議》發表 101 周年,梁文道先生特別選擇這篇文章作為新一季節目的開篇意義深遠,也讓人肅然起敬。

時隔一個世紀,文學的表現形式再遭沖擊,互聯網的興起讓文字和語言再次產生巨變。

這個時候再提起胡適先生的這篇極具革命意義的文章,或許是梁文道先生這樣的讀書人借此對中國近、當代文學進行緬懷?

不管這份緬懷是否有共鳴、是否合時宜,這的老書生的執念還是讓人眼睛發濕。

如果說胡適先生的《文學改良芻議》是白話文理論報告,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就是實踐成果,且是相當成果的實踐結果。

《新青年》的編輯錢玄同先生,對《狂人日記》有非常高的評價。

在北京紹興會館故址前,梁文道先生這樣評價魯迅:

他的《狂人日記》雖然是中國第一篇白話文小說,但是它的成熟和精彩程度已經遠遠超越瞭當時剛被啟蒙的白話文體本身。魯迅在他的文藝實踐中簡直就是一個拓荒者,也是一個鬥士。

作為中國文學新浪潮的先驅者,魯迅對中國人的國民性、劣根性有相當深刻的認識,非常辛辣的批判。

這使得他在新中國成立之後的幾十年裡,歷史地位遠遠高於其他同期的作傢。甚至有人說中國現代文學起源於他也成熟於他,暫且不論魯迅是否被高估或輕判,隻說他的第一篇白話文小說就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絕對是天才所為。

梁文道先生在《出走季》第二集裡重讀《狂人日記》,從魯迅的人生低潮講起,把他的人生觀和小說的世界觀進行對比解說,形成瞭魯迅本人對中國社會及人的態度的認知。

對於普通觀眾而言,《狂人日記》最是熟悉不過,中學時期它既是課文也是考試重點。

但是在學校裡,對這篇文章的解讀都集中在民國時期舊社會的特定背景下,人的生存狀態之險惡。

所以,大部分人都知道魯迅對中國社會的批判,卻鮮有人會提出魯迅對人的憐憫。

確實,魯迅在他的 20 多篇小說中寫下的人,都是可憐、可惡、可悲至極的。魯迅對他塑造這些底層社會的窮苦人民並非憎惡至極,反而飽含同情和憐憫。

適逢《狂人日記》發表的 100 周年,梁文道先生重讀魯迅的意義是否與解讀胡適一樣?我們不得而知,但是透過這篇文章重溫那段黑暗歲月,今天的人是否理解百年前的奇文在今天的意義,是否更懂得珍惜當下的生活呢?

如果能從中得到一絲哪怕淺薄的觸動,這檔節目也算有實際瞭價值。

《出走季》前兩集透過兩篇劃時代的文章讓觀眾看到瞭傳統社會中的民族性和當時讀書人的思想性,胡適和魯迅作為社會發展斷層中的文人代表,對破除封建思想,開啟民智發揮瞭至關重要的作用。

民國時期的大傢很多,對社會的批判破口也各有不同。

以為《出走季》會沿著北京的大街小巷把這些歷史瘡疤都講一遍,沒想到第三集梁文道先生出人意料地送上一碗濃雞湯。

仍然是中學課本裡的文章——史鐵生的《我與地壇》。

與前兩集的調子完全不同,一位失去雙腿的男作傢在面對輪椅時,並沒有講述一個跌宕起伏、感人至深的勵志故事,也沒有寫自怨自艾的悲情散文,而是用瑣碎的生活細節直面殘缺的肢體,把對病痛的思考上升到生活、生命的哲思。

正是史鐵生這樣直面生死的態度,才使《我的地壇》有值得再三閱讀的價值。

梁文道坐在夜裡泛黃的路燈下緩緩講述著這篇文章的前世今生,身後是正在打羽毛球正酣的大叔大嬸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就像一道綠帶隔斷瞭自己與其他人群的關系,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尤顯出讀書氣氛凝重。

這個氛圍很適合談生死,也很適合講史鐵生的人生。

這篇文章之於課本的意義是要教會我們如何寫出一篇文字樸素卻內容美麗的文章,但是通過《一千零一夜》你會像重新《狂人日記》一樣,重新認識《我的地壇》,才懂得何為一碗高級的雞湯。

行走在人世間的煙火氣中,僅用一頁書隔離瞭現實與虛空的世界。

在這個不真實的世界裡,思想是真正的主角,而你隻是一個旁觀者。這是《一千零一夜》創造出來的,也是梁文道先生想要表達的。

早在 2018 以前,《一千零一夜》就很有觀眾緣。街頭巷尾、一書一箴言頗受好評。可惜的是,這檔節目在第二季被停播,讓不少人怨聲載道。

幸好《出走季》回歸,在內容和形式上有瞭細微的調整,現在呈現出來的品質被豆瓣網友以 9.7 的高分力捧。

短短 40 分鐘的節目是很難講透徹一本書的,但是它卻是一個很好的索引,讓不愛讀書的知道如何下手,讓喜歡讀書的有更多思想碰撞的機會。

出走,是為瞭讀懂世界。《一千零一夜》給瞭觀眾一個很好的讀書的理由。

據說接下來梁文道還想讓讀書成為與世界的聯系。

這個想法很有野心,如此形式簡單,內容壓縮的讀書節目真的能帶著讀者環遊世界,看懂文化和思想嗎?

當然沒那麼簡單,但是這個節目可貴的是有一個願力。

作為獲取知識及心靈滋養的工具,書並不比手機更高貴。

可是,移動閱讀逐漸走向瞭一個反閱讀的方向——淺薄化、碎片化、娛樂至死、制造人血饅頭、標題主義,就連情懷,也成為消費品,而遠離情懷本身應該有的目的。

此時,讀書是一種可貴的回歸。

它是靜態的、深沉的、系統的,讀書的過程你會發現原來知識從來不隻是一篇文章而是博聞、兼聽互參;學問從來不是道聽途說而是一個系統修為;情懷不是大眾的政治正確而是雖千萬人而吾獨往的堅守。

所以,《一千零一夜》的成功絕對不在於他的收視率、網播量,他於不驚處點燃瞭那些情懷求知者心中的火。

其實,它已經成功瞭。

文章來源丨電影爛番茄(ID:dylfc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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