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嘻哈倒下瞭,國產潮牌站起來

01-27

" 花出的每一分錢,

都是在為想要的世界投票 "。

2018 年第一件吊詭的事情,就是嘻哈音樂在國內曇花一現的境遇,面對強勢的主流標準,他們想要逐漸融入大眾文化的目標,暫時遭受挫敗。盡管中國本土嘻哈仍然不成熟,但圍繞街頭文化而來的各種潮流產業,在過去的數年中,慢慢地接受著市場的考驗。很難說沒有瞭嘻哈音樂和街頭文化,所謂的潮牌還能否更好地繼續生存下去。

這個時間節點上,ELLEMEN 走訪瞭武漢、廈門、深圳三地六個 " 國潮 " 品牌。這三個城市代表瞭 " 國潮 " 在北上廣外最新興的勢力,在摸索中,逐漸形成瞭自己對 " 國潮 " 的理解和期待。

"論國潮怎麼樣,能賣貨是真的"

" 國潮 " 這個叫法什麼時間、從何叫起,就算行業中人也答不上來。" 近幾年吧。" 大傢說。" 國潮 " 就是中國的或國產的 " 潮牌 ",與歐美和日本的 " 潮牌 " 相對應。" 以前都管我們叫中國原創設計品牌。"Roaringwild 的創始人之一 Mimi 回憶說。

無論怎麼叫,能賣貨是真的。2017 年 " 雙十一 ",不少 " 國潮 " 品牌當天的營業額與往年相比都有瞭大幅提升,甚至翻番。有潮流媒體報道,四個處於發展階段的國內品牌在 " 雙十一 " 當天銷售額都遠超一百萬,達到瞭預期中的目標,總客單數量在 3000 單到 5000 單不等;而處於初始階段的品牌,當天營業額度也接近十萬元。

2016 年,阿裡巴巴評估 " 國潮 " 板塊線上成交量達到三億元以上(含品牌店鋪、代理商等),2017 年的 " 雙十一 " 無論成交額還是物流訂單數,都比前一年有瞭大幅增長,即使簡單地以物流提升比例來計算,2017 年 " 國潮 " 銷售額可能達到將近四億元的成交量。

雖然對優衣庫等一些大品牌來說,四億元還不到 " 雙十一 " 一天的線上成交額,但 " 國潮 " 剛剛起步幾年,名頭響亮的屈指可數,而且幾乎都是工作室規模,最大的能有二十多人,小的三五個人,盈利能力相當可觀。況且從增長速度來看,無疑是服裝業細分領域最好之一。

" 國潮 " 的走紅既符合瞭大趨勢,也借助瞭一些幸運的契機。年輕人的消費喜好越來越多元化,他們需要更有個性的產品,除瞭產品本身的功能和質量外,更看中產品背後的文化,相信 " 花出的每一分錢,都是在為想要的世界投票 "。

此外,這些 " 國潮 " 品牌一開始就根植於互聯網,利用新興的社交媒體打品牌、做宣傳,借助淘寶平臺以極低的運營成本賣貨。本來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幾年過去,社交媒體成為年輕人獲取訊息最重要的渠道,而網購成為瞭全民運動。

◼︎ 因綜藝節目大火的歌手 Gai

選秀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的火爆也為這場浪潮推波助瀾,這些新時代的英雄人物和偶像,有些早就是 " 國潮 " 的消費者,這次借助節目和社交網絡,他們在穿衣上的選擇為更多年輕人所熟知。據稱,《中國有嘻哈》的團隊正在籌備新的綜藝節目《中國有街舞》,以街頭文化為核心的青年文化近年都會是中國的一個熱詞。

對於各個 " 國潮 " 品牌的創始人來說,從喜歡 " 美潮 "、" 日潮 " 開始,幾乎成瞭不可避免的道路。但如何將中國本土文化和街頭文化進行有機融合,中國潮牌除瞭可以質優價低,將來的目的是什麼,則是每一個想做好 " 國潮 " 的主理人一直在思考的。

" 國內很多潮牌是抄版上的 Nerd"

阿旁,2006 年創立 a.t Between

阿旁踩著滑板出現在大學路上,他把 a.t Between 的店鋪開在瞭這條頗有老閩南味道的街上,與幾傢設計感十足的小店同在一排騎樓的底層。

他一邊打開店鋪的防盜門一邊道歉,負責看管店鋪的店員今天生病,而他自己昨天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所以店鋪當天停業一天,導致我們一度懷疑找錯瞭地方。

a.t Between 的店鋪更像展示主人愛好和收藏的地方:黑膠唱片、滑板、手辦、8 位電視遊戲機,當然還有該品牌的衣服,以及像買手店一樣,集合瞭其他一些與店鋪風格相符的國外小眾品牌。

◼︎ 模特是由阿旁玩樂隊的美國朋友友情出鏡。

你很難定義這樣一傢店鋪,正如阿旁不想將自己的品牌劃歸為 " 國潮 "。" 因為沒有潮牌的規模和資金,無法按季推出產品。什麼時候有靈感,或者覺得應該出新品瞭,就推出一些。" 阿旁說。a.t Between 核心成員隻有三個人,加上到店鋪幫忙的朋友,總共四五個人。

還好阿旁不靠服裝賺錢,他在廈門有自己的居酒屋,還打算在底特律開一傢。阿旁屬於廈門玩滑板的圈子,所以衣服的設計風格和功能都以滑板文化為基礎。他認為想做好一個走街頭文化的品牌,主理人自己最好是參與者,才知道真正出沒於街頭的那些年輕人需要什麼,比如佈料最好有彈性,方便運動,褲子旁邊的大褲兜除瞭裝飾,更是為瞭放塗鴉用的畫筆。

" 我覺得中國很多潮牌是抄版上的 Nerd,不是街頭文化的 Nerd。" 阿旁直言不諱。

蔡奕煥,2014 年創立 Eafin's

" 廈門潮牌的節奏比較慢,更像是按主理人的喜好做,而不是做生意。" 廈門新晉潮牌 Eafin's 的創始人蔡奕煥說,廈門的服裝產業鏈遠不如以廣州為首的珠三角地區發達,想做大規模很困難。

" 廣州本身服裝產業就很發達,除瞭潮牌還有很多別的國產品牌,在那種氛圍的刺激下,很容易做得更像是服裝公司,團隊可以達到二三十個人。而廈門這些品牌通常隻有幾個人,我們品牌加我隻有三個設計師,外加一個打版師。"

另外廈門的服裝生產力也跟不上,比較難找到上規模後還能保證品控的工廠,量一上去產品不合格的概率就會大大提高。近年出於成本的上漲和環保壓力,廈門本地的服裝工廠越來越少,而離開廈門生產,以 Eafin's 現有的規模和收入,又很難做到長期在外地工廠監控。

註重設計和品質,就成為 Eafin's 在現有狀態下的第一選擇。

◼︎拼接顏色和卡通畫是 Eafin's 的特色元素。

蔡奕煥明顯感覺到 " 國潮 " 的市場在變好,他們並沒有在推廣上做更多投入,找上門的顧客卻越來越多。" 現在做‘國潮’的這批人都是從喜愛‘美潮’、‘日潮’開始,但很多 1998、1999 年出生的小孩一開始就接觸的是‘國潮’。"

他認為 " 國潮 " 除瞭價格比較平易近人,還有自己的優勢:質量不輸於 " 美潮 ",甚至高於 " 美潮 ",樣式更新又比追求經典款的 " 日潮 " 快很多。Eafin's 一年要上新六十多款,每款生產 500 至 1000 件,賣完也不補貨。

這樣做雖然比較辛苦,但蔡奕煥覺得有挑戰。如果以後做大瞭,不排除會把舊款拿過來重新做,或者按照顧客的喜好設計一些緊跟潮流的爆款。不過目前他覺得還不錯,並沒有這種打算。既然廈門的工廠越來越少,他們首要的任務就是找到一傢合適的,進行長期磨合,先把衣服的品質提高上去," 如果品質跟不上,這個潮流一定會過去。"

" 潮牌建立在亞文化之上,

我們沒有這些東西。"

吳威,2014 年創立 FMACM(左)

梁棟,2015 年創立 Attempt

FMACM 的創始人吳威和 Attempt 的創始人梁棟是湖北美院時裝系的同班同學,梁棟現在還叫吳威 " 班長 "。

吳威建議去湖北美院拍片。做學生的時候,他最喜歡去的地方是石膏像畫室,裡面的石膏像都是從原作上直接翻模的上等貨,外形準,線條流暢,隻有優秀的學生才被準許進入畫室習練。美院的學習經歷直接影響瞭吳威和梁棟的設計。

◼︎對經典美術圖像的再創作讓 FMACM 獨樹一幟。

吳威更多展現出在觀念上的想法和創意,他不太會盯著那些大牌又出瞭哪些款式,或者琢磨什麼是流行的時尚元素,他喜歡看社會新聞,參加藝術展,和藝術傢交流。吳威還會購買藝術品,尤其是年輕藝術傢創作的,他笑稱首先是因為便宜,不過很重要的是,他認為同時代藝術傢所表達的正是他在思考的東西。

在他的品牌中,可以看到對經典油畫的使用、對古代佛像的解構,以及抽象的詞匯標語。在網店的文案中,吳威歡迎大傢對設計猜測和解讀。

◼︎時裝化是梁棟近兩年來在設計上追求的方向。

梁棟更關註時尚新聞,新一季的設計更具形式感和層次,用他的話說,時裝感更強。他是班裡最先關註國外潮牌的,最初靠雜志,後來有瞭更方便的互聯網。梁棟並不避諱 " 國潮 " 受到 " 美潮 " 和 " 日潮 " 的影響,他覺得話語體系和遊戲規則本來就是人傢制定的,如果想借助這個概念,必須在這個體系之下。

梁棟現在傾向於把自己看作設計師品牌," 潮牌是建立在亞文化之上的,滑板啊、街舞啊、嘻哈啊這些東西,我們本質上是沒有這些東西的。中國未來會有很多的設計師品牌。不過亞文化和主流文化的界限正在變得模糊,滿足瞭大傢對差異性的追求,亞文化是很能打動人的,因為它來自社會的不同階層,這種信息的交流和流通,讓我們變得更豐富。"

吳威已經把工作室搬到瞭杭州,這次碰巧回武漢辦事。人在異鄉,少瞭很多熟人之間的應酬,可以專心做衣服,而且長三角的服裝產業鏈更發達。

" 其實武漢的服裝生產資源也不錯,但基本都是跟政府掛鉤,接的是外貿大單,我們用不上。" 梁棟補充說,他在武漢花瞭很長時間培養瞭一傢小型制衣工廠,費瞭不少勁。

這種情況在將來可能有所改善,作為中部城市,武漢的轉型比沿海地區慢瞭一點,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人力成本上升、國際訂單向更廉價國傢轉移的影響,梁棟感覺到一些工廠正在醞釀轉型,開始接受小批量多款式的訂單。

身在長三角地區的吳威也有類似的體會,不同的是,未來他也許可以用上世界一流水平的生產線。最近朋友給他發來蘇州一傢工廠的照片,這傢工廠是 Y-3 的合作夥伴,正在考慮分出一條生產線接國內品牌的訂單,樣衣師和打版師可以共享,練習對多款式小批量的快速反應力。

" 未來出現超級爆款的情況會越來越少,反而是我們這種不斷推陳出新,體量小反應速度快的,會更符合趨勢。" 梁棟說。

" 中國的故事是不一樣的,

別人沒有我們這樣的生活方式。"

稻本,2008 年創立 Whosetrap

深圳機場或火車站最顯眼的廣告位,被各財大氣粗的手機公司占領,入夜走在南山區街頭,騰訊大樓點亮的招牌讓人無法對它視而不見。我們慕名去瞭華強北,發現自己被淹沒在瞭電子產品元器件的海洋中,芯片和線纜堆在櫃臺上,像農貿市場的蔬菜。

從離香港最近的那個地方,到科技公司紮堆,在深圳身份的變化中,誕生瞭當地兩傢註重服裝機能性、主打戶外和軍事風格的潮流品牌 Whosetrap 和 Roaringwild。

◼︎Whosetrap 主打的品牌特色是戶外機能性。

Whosetrap 的創始人稻本認為大概十年前,在從獲取潮流資訊方面,深圳因為離香港近,確實比內地其他地區有優勢。" 可以買到很多香港雜志,在潮流資訊這塊,感覺比現在‘有貨’之類的線上平臺更快 "。

香港在深圳留下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街頭文化在深圳的發展更早,這座城市對街頭文化也更包容。稻本和 Roaringwild 的創始團隊都是街頭文化的參與者,Roaringwild 的創始團隊來自深圳大學的一個街舞團體,稻本在 2000 年初上高中時就開始玩塗鴉,而且深圳市政府竟然允許他和朋友們在特定范圍內自由創作。

餅幹,2010 年創立 Roaringwild

相比大部分 " 國潮 " 品牌,Roaringwild 一開始便有瞭相當成熟的企業架構。六位創始人各有分工,除瞭餅幹和 Mimi,還有運營總監 CY、生產總監 Reika、產品銷售 PPC 和視覺設計 QIAO。和他們打交道也更像是面對服裝公司而非工作室,采訪之前,Mimi 特意要瞭采訪提綱。整個品牌現在擁有一支二十多人的團隊,是很多 " 國潮 " 品牌的好幾倍。

如果說品牌運營是深圳 " 國潮 " 的強項,缺乏地域文化算是他們的短板。這座由外來移民組建的年輕都市,沒有足夠的時間形成某種性格,或者值得深挖的歷史。和很多深圳的年輕人一樣,餅幹的目光一直是向外的,前些年他喜歡去香港逛街、看展覽,吸納一切可得的知識。但他覺得最近自己不想往外走瞭,覺得看夠瞭,那些殿堂級的潮牌隻代表過去,他不想停在過去,而是希望往前走。

◼︎Roaringwild 的設計具有非常強烈的未來感和科技感。

" 中國的故事是不一樣的,別人沒有我們這種制度,也沒有這樣的生活方式。" 餅幹希望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Roaringwild 新一季的主題暫定為 " 新世紀中國特色馬克佈維奇 ",馬克佈維奇是一部荒誕電影的主人公,在電影中,人人都變成瞭馬克佈維奇。" 社會趨同化,小眾變成大眾,大眾變成小眾。我不會講得很深很尖銳,而是求同存異。" 也許這種不分地域、連接當下的態度,恰恰是深圳 " 國潮 " 的優勢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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